冴,今天你过得怎么样?……你不用管我我没关系,你忙你的。
    今天我看你比赛了,你踢的真帅,我都看哭了哈哈……还有你是不是瘦了?我给你寄点东西要不要?……好吧。
    我不会再和他们联系了!我发誓!我真的我发誓!我不会再犯了呜呜……冴你看着我…求你……
    冴我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我是不是好恶心?你说的对……你还是别管我了,对不起,对不起……
    冴……冴……冴……
    糸师冴睁开眼睛。
    是梦。
    窗外蛋壳青的天空,手机屏幕显示时间为早晨六点半,该起来了。
    为什么会梦到她?时间应该已经冲淡了的。
    他坐床边发了会呆,脑子里不间断地冒出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不愿想,不能想,他告诉自己。身体行动起来去开了窗户,早春的风把房间和脑袋吹凉。
    多年来的习惯,清醒的第一步是唤醒身体,他盘坐在瑜伽垫上,用冥想和拉伸开启新的一天。
    晨起运动过后20分钟内宜吃早餐,营养师这么和他说。真是,不是解约合同都拟好了吗?还想着这些。
    脑子这么想着,脚已经走到冰箱门口。唉,那弄点吃的吧。
    又是惯常的三例,牛奶,藜麦片,还有超市买好的预制胸肉花菜色拉。
    挺没意思。和他的人生一样没啥意思。想的是创造,想的是随心所欲,做出来却自缚手脚不自知,应该说是他的本愿?应该吧,他的比赛,千设计百设计,唯独把自己设计在外。
    简直天生的中场。
    这句话谁说的来着?好像是卢纳。那家伙长着张笑面,说的话和仙人掌刺一样爱无意伤人,来看营内的前锋位选拔赛时,他真诚劝他,“Sae我真觉得不公平,你这样适合传球的人用进球去比胜负太不公平,我和父亲说说下次搞个中场选拔赛,我押你稳赢。”
    最后赢了还是输,记不清楚,很多比赛,赛程没松过,他还没出场,“翘首以盼的天才”、“百年一遇的国足救星”等,这些称号是生了爪子的沙袋,无形间增加了他举手投足的重量。
    管他了。
    他突然瞥见冰箱里被他特意塞到最里面的半成品薯条,大早吃油腻的不利于能量释放,那就不吃。他眼不见心静迅速掩上冰箱门。
    结果后面薯条还是油滋滋躺在他餐盘里了。
    管他呢,都快解约了,何必这束缚那束缚。
    他滑着手机,消息不少,夜里他开了免打扰,首先是经纪人的,准确说是前经纪人了。
    【小冴,睡了没?】
    【你再仔细想想提前解约的事,小冴你到时别怪我没劝你,提前解约在我们这行就是提前撕毁合同,以后还有哪家俱乐部敢收你?我不能眼看着你毁了自己前途啊!这跟你平常那些随性行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记者面前说错了话我还能替你找一找补,公众面前做错了事也不过就是几篇新闻稿的事,但这回我能怎么帮你?你再好好想想吧小冴。】
    紧接着是一连几通电话的他弟。
    他风声还没放出来呢就传到法国了?也可能是达巴迪告诉的他。
    语音留言箱打开他弟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怒吼:
    ——给我接电话!臭老哥!你经纪人已经把事情全告诉我了,我现在就想要个原委!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不想混了干嘛挨到现在?小时候说要成为世界第一前锋,之后又变成世界第一中场,你实现了吗?!你有想过我、嘟嘟嘟——
    他挂掉语音把手机扔到床上。
    还是看会电视吧。他味同嚼蜡往嘴里送炸薯条。但此刻电视打开好巧不巧正在回播他那场日本对沙特亚洲杯决赛。
    “看看看!球又回到了我们的中场天才糸师冴手里!教练满怀信心看着他!他会用什么样的战术来打开局面呢?”
    “哦他采取的是强取强攻法,秋泽老兄你看如何?”
    “鄙人认为这是有些操之过急的,沙特前锋虽攻力不强但他们的后防可谓铜墙铁壁,你看这一个个牛高马大,其中的艾哈迈德更是什么啊?防守实力与身体素质兼备的两米长人,进可做支点退可挡攻线,我看难啊!”
    “哈哈,看来我们的天才还是有些着急了啊。”
    “还要磨性子啊!一昧使出狂劲可是不行呐,以后要向着日本足球支柱发展的人更是要好好修炼自己,年轻人不能光听吹捧,日本足球的未来可就看你们这代人咯!”
    “谁叫我们的糸师君太受欢迎了,看看这场地拉的横幅都快赶上红白歌会了!诶诶摄像头刚刚扫过一个忠实女球迷啊,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啊,我们糸师冴君可得不能辜负这番忠心啊……”
    ……
    糸师冴走向酒柜,电视声音渐渐淡了。他从架子上取下一瓶他自酿的干红,色泽深红,不透,有些浑浊,刚熟成完毕拿到货品不久,他拿高脚杯倒了点尝尝,厚、醇、香,有点杂质,他过渣那步没做好,但不影响味道,含糖量低,所以不甜、微涩,不知女士喝着会不会嫌苦。
    他拿过本酿酒的书坐到阳台藤椅上看起来,啜口酒,一目十行心不定地看。足球和酿酒两边兼顾很累,但逼一逼自己也还做得到。
    只是难在最终选择。
    脑海浮现起另个她。他前面不小心欠下的情债,没法顾及西班牙那边缺不了席,想着三年后回来趟,结果入了酿酒的迷,又是潜进酒庄学了两年。上回终于见到她,真是比之前成熟不少。原来总向他任性,依赖着他的小姑娘,现在都会对他说教了。
    ‘你自嘲的样子真的很没种’。幸好没遇着毛头小子时候的他,不然他哪会放她就这么走啊。
    他的心态到底是怎样?到底是从心还是从道?他从了27年道,一条路真正走到黑的时间除去酿酒的两年余25年,但没有前人领路,一个个头衔仿佛成了紧箍咒,连他的手脚都上紧了发条,猛然间回过头,结果发现自己离初心越来越远……
    “呼——”糸师冴合上书本,做了一个悠长的呼吸。
    先往前走着吧。他到书房取来电脑,打开那个他发过数十次邮箱的地址,向那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名字,敲下了第一句话。
    亚实。
    他头次这么叫她。
    我还是想来你们这儿。
    另一边,凯撒内斯和拜塔众人结束完对战圣日耳曼的点球大战。
    他们一行人汗流浃背回到更衣室,冲完澡后紧接着的行程是体育节目采访,现在他们都在挤出时间看台本,以前总吵吵嚷嚷的更衣室现在都是刷刷的翻页声。
    凯撒没看。他脑子里还在回顾比赛。
    忽然,响起敲门声。
    “米歇尔,总教练有事找你。”
    这时,他的神魂才从上场比赛回到自己脑子里。
    他发觉队友们都在看向他,“凯撒,他说总教练叫你去。”
    “……哦、哦。”
    他起身,队友们翻台本的动作基本都停止了,整个更衣室静的可以听到一根针落下。
    “快去快回。”他转身,是内斯在对他说,“节目1个半小时后开始。”
    那双棕红褐的大眼睛里,似乎突然多出了些他看不穿的东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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