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李妩是你……”她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
    盂兰盆节前后,阿满听宫人焚烧纸钱时辱骂李嫔不知羞耻同亲王有染,她一直以为是李娴与靖王,这下看来她想的并不一定完全对
    所以,那名掖庭宫人骂的是大李嫔和端王,并非小李嫔与靖王!
    李妩被李娴反杀,李娴仿照李妩笔迹留下认罪书,将靖王供出,实际上她们姐妹二人共同侍奉的主人是端王。
    她和阿满一直以来都猜错了人。
    看着她惊恐的面容,端王又笑。
    他似乎很是爱笑,年轻的面容上一派温柔多情之意,身居高位又风流,的确是当下女子最容易爱慕上的那种男子。
    只是,他这般笑在已经触到事实的全若珍的眼中却犹如邪魅苏醒。
    “你倒不蠢,猜到李妩和孤有关。”端王将护甲收拢,轻轻向下滑上她细嫩的脖颈,叹息道,“孤从不觉得浮山脏,因她过得太苦,须得活下去,所以身不由己;李妩虽为娼妓之女,亦是世家之后,本应自重自爱,可她却几头找靠山……”
    全若珍颤着唇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却又听端王道
    “李妩是一尸两命,你不知道吧?若时间不错,她腹中之子应当是孤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哗变
    全若珍自知自己今日怕是免不了一死,不过是让她震惊的是,李妩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同两位亲王牵扯不清。
    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
    想起陆银屏为她拟的谥号
    全若珍心道那姓陆的狐狸精也不是什么善类,八成提前就知道了些什么内情,不然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这个字儿?
    端王见她面上满是惊疑,便又放软了音调,耐心地同她解释。
    “自陆贵妃进宫后,皇兄越发失智了。明明怀柔世家,却由着贵妃揣掇,纵她拟了「贞」字羞辱李妩……
    不过,也真是要好好谢谢她,若没有这个谥号,倒是没什么好法子能让小李嫔来为孤卖命。”
    他说罢,松开了钳制住全若珍的手,依旧是半带嫌弃地又取出一只帕子揩了护甲,最后索性取下来丢到一边。
    “要做大事,须得狠、绝。只不过,要对自己狠,要对对手绝。以女子为要挟非我辈之风,便是真进了太极宫登上那个位置,孤也愧对先祖。”
    他又偏头看向李枭,沉吟道,“想要进宫办法多的是,你当里头的人不用吃喝么
    李枭犹豫了一下道:“可宫里燃了通天炮,想来虎贲应当马上会来。他们向来奋勇好战,卑下怕是难以抵挡……”
    “蠢人。”端王敛了笑,“虎贲的头领可是慕容擎,只要他是个人,便有软肋
    李枭跟随端王数载,知他蛰伏隐忍十年不易,想来应有自己的对策,便遵从他的吩咐,带了人手赶去几道门前。
    而端王轻飘飘地甩下一句「天子嫔御可以留全尸」后,命人摆驾去了云龙门。
    这厢大皇子拓跋珣拿了地图后,心有惴惴地将图点了烧毁
    今日才想起,完全是因为听到那声巨响之后心下一直忐忑不安,总感觉心跳得极快,像是就要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似的。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感觉睡不着。纵然狐狸精常说小孩睡不着容易长不高,还是下了榻,穿着寝衣就跑出了寝殿。
    偏殿有几个值夜的内侍,正打着哈欠说话,冷不防见大皇子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一溜烟地跪了一地。
    “这个点儿了,您要去哪儿?”内侍拦住他问。
    拓跋珣皱着眉头道:“孤要如厕。”
    “里头有恭桶。”一个内侍忙提醒他,“外头冷,会冻着殿下。”
    “孤嫌味儿冲!”拓跋珣打落他们的手臂,恶狠狠地道。
    内侍们犯了难
    思来想去,只能分出俩人跟着,再去报给石女史。
    不是他们慎重,只是这位是大魏唯一的皇子,莫说吃喝拉撒,就是寝殿里飞进去一只蚊子把他叮出个包来也要挨好一顿罚。
    皇子年幼,又处在狗都嫌的年纪,谁知道他大晚上跑出去想要做什么?
    做内侍的没那个本事管束,便只能求了上头的人来。
    两名内侍跟着拓跋珣去了茅厕,干等着这位帝国最尊贵的皇子泄完一滩金汁。
    另一头的内侍则去寻石兰。
    然而石兰未寻到,却等到了带着人来气喘吁吁的舜英。
    舜英也是平日里跟着伺候大皇子的人之一,贵妃刚进宫时天子赐下的人。
    此刻她急匆匆地赶来,见这几个在偏殿值夜的内侍跑了出来,惊了一瞬后揪着其中一人问:“怎么出来了?殿下呢?”
    内侍忙道:“殿下闹着要出恭,可刚刚那声响动实在厉害,瞧殿下那模样不像坐得住的……我等实在拦不住,来寻石女史劝说殿下。”
    舜英借着显阳殿瞭望台知道了掖庭走水一事,速速赶来就是为了安抚皇子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早前天子命她与舜华等伺候时便有交代,说徽音殿里这一大一小两个主子都是倔驴投胎来的,你越不让他们做什么,他们越是跟你唱反调。
    尤其是大皇子,年纪小,又好动,指不定一眨眼就跑没了。
    恰好石兰带着一身寒气回来,见着他们聚在一起,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责问。
    “后头走了水,你们不看好了殿下杵在这里做什么?作什么死?!”
    内侍吓得不敢讲话,唯有舜英捧起笑脸上去同石兰解释。
    石兰听后心焦得很
    经过她的一通分析,这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就是想趁乱好敲开太极宫门,最后擒得这年幼的大皇子。
    靖王是她亲眼看着走的,有妻有儿有人伺候,说是他卷土重来,石兰第一个不信。
    剩下的便只有那一位
    若真是那位,那么今天难说能善了
    石兰当机立断,命人燃了通天炮
    她都想好了,宁愿将虎贲引来护卫太极宫,便是之后一切无事发生自己因谎报险情而被处死,也不能让旁人得了机会。
    点了通天炮后,她又匆匆赶回来,当头便见伺候大皇子的几个内侍整同舜英等说话,简直怒极攻心。
    听舜英解释完,石兰又匆匆去茅厕看。也顾不得什么以下犯上,直接掀开布帘子进去,见着了刚提上裤子的大皇子拓跋珣。
    “石女史……你……你……”拓跋珣简直又羞又怒,气得说话都结结巴巴,“你……放肆!”
    见着人没事,石兰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正要说话,却听外间熙熙攘攘又一阵的吵闹声。
    “石女史!有弓箭手上了宫墙!”舜英惊惶的声音响起。
    第四百七十章
    背叛
    “那是咱们的人,不要担心。”
    说是这样说,可石兰知晓弓箭手出没定是因宫中即将闯入外人
    之前陆瓒和宇文宝姿二人夜探太极宫时也曾经历过这么一遭,不过那时禁卫还多是靖王之人。
    各处禁军除几处卫防之外,已经有不少人渐渐聚拢而来,将徽音殿围成了一个圈。
    事已至此,石兰也顾不得其它,直接抱起拓跋珣,在他的一声声「放肆」中将人抗回了偏殿。
    石兰替他将前襟理平整后,又吩咐内侍将大皇子的衣物拿来
    他那王叔进不来也好,进来也罢,现如今皇子总是魏宫的脸面。
    到了这步境地,外头是什么情形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安抚大皇子不愿将那层窗户纸捅破罢了。
    而自从入了偏殿后,拓跋珣却不再喊叫了。
    他静静地看着石兰和舜英忙活,等内侍拿来衣物后,却不允她们帮忙,自己一件一件地套好,连大带也系得无比平整。
    舜英想上前帮忙,但知道得多了,手便有些哆哆嗦嗦。
    拓跋珣看了她一眼,紧抿了下嘴唇后道:“人各有命,你怕什么?等这回的难关过去,你的俸禄少说要翻上两番。”
    众人正惊异于他的镇定,却听他又带着哭腔开了口:“这回要过不去,孤一定给你们安排好了后事
    “您知道什么了?”石兰讶异地问。
    这个年纪的孩子说懂事也懂事,可到底没有阅历。
    拓跋珣心里也害怕得很,装也不过装一会儿罢了。
    他背过身去抹了抹泪,想起父皇那张耷拉得老长的脸
    瞬间他的泪便流不出来了,也一应将自己知道的说出。
    “之前父皇却霜时母妃负伤而归,那时王叔便常来徽音殿求外太祖让他将叫什么山的接进府。”
    他瘪嘴道,“那日我在偏殿,王叔又来说此事,外太祖拂袖而去,王叔说早晚有一日他会死在自己手上……王叔从前待孤也很好,自那之后,孤就害怕他了……”
    石兰脑子懵懵的,此刻才明白原来宇文馥被截杀一事也应是出自端王手笔。
    她上前抱了抱拓跋珣,坚定道:“不怕……咱们有禁军,刚刚奴又让人点了通天炮,一会儿殿下的舅舅也会来守着您。”
    哪知拓跋珣抬起小脸,略带惊恐地道:“那日外太祖走后王叔在这儿逗留,太傅内急去了茅厕,孤一个人在写大字。孤听王叔还说:「徽音殿这处寸土寸金,价值千军万马数年粮饷」。女史,孤虽然年纪小,但孤不是傻子,王叔是不是带了不少人来,他要造反了?”
    宫人扑通跪了一地。
    天家之子,只要不是特别痴傻的,总有自己敏锐的判断。
    石女史知道瞒不过
    自己潜伏慕容太妃身侧二十年,什么委屈什么罪没受过?偏偏就在此时被这年幼皇子的一句话差点逼出泪来。
    她庆幸自己面容平庸,此刻倒显得异常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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