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那个小子就是秦相府的小公子。”赶车的虎头忽然说。
    沈薇一听,唰的一声拉开车帘,那秦小公子被个奴才挡住了,沈薇倒是把他对面的小姐瞧了个清楚,她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住手。”眼见秦牧然的手就要摸上那位小姐的脸蛋,沈薇急得大喊,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几步就走到秦牧然跟前,“让你住手没听见。”
    秦牧然见有人敢管他的闲事,先是不快,然后看到管闲事的是个漂亮小姑娘,顿时大喜,“呦,这位小娘子可是看上小生了,这么急不可耐地送上门来?来来来,跟小爷说你是哪家的小姐,小爷今儿一块抬进府。”
    说着他还颇得意地点着头,不错,不错,这个小妞比阮绵绵那死丫头还好看上三分呢。今儿真是活该小爷走桃花运。
    沈薇打开秦纨绔伸过来的手,朗声喝斥,“光天化日之下,你公然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说完这句话沈薇的嘴角就抽了抽,她真心不想说这句话的,可电视上都是这句台词呀,多么正义凛然呀!
    “哎呦哎,小娘子还知道王法呀?告诉你,小爷就是王法!”秦纨绔挺着身子拍着胸脯大声叫嚣,“知道小爷的爹是谁不?知道小爷的姐姐是谁不?”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
    沈薇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电视剧也不都是骗人的,看,秦纨绔的话和电视台词一样一样的。
    不是说这货才十三吗?强抢民女这业务干得挺熟练的,平日一定没少练习。不是说这货被珏哥儿揍得昏迷了吗?这么快就能下床祸害人了?看样子还是欠收拾呀!沈薇在心底为秦相默默点了根蜡烛,摊上个这么个龟孙儿子,估计上辈子是挖了谁家的祖坟。
    “你连自己爹是谁自己姐姐是谁都不知道,脑壳坏掉了吧?啧啧,真可怜,还不赶紧回家吃药,搁大街上丢人现眼多不好。”沈薇摇着头同情不已地说道。
    围观的人发出哄堂大笑,有那知道秦纨绔底细的,则为沈薇捏了一把汗。
    秦纨绔被笑得恼羞成怒,一指沈薇大声道:“给脸不要脸是吧?小爷今儿就先把你弄回府。”他手一挥,四个家奴就围了上来。
    “秦牧然,你有胆子冲着我来,拿什么无辜之人撒气!”那位本被丫鬟挡在身后的小姐见状,急得一下子就越到前面,对沈薇说:“这位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赶紧走吧,他是秦相府的公子,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大不了就是被辱骂几句呗。
    沈薇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瘦弱的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洗得半旧的湖绿衣裳,一张小脸瘦得还没有巴掌大,下巴尖尖的,唯独生了一双好眼,明亮而倔强。沈薇心里暗赞一声。
    沈薇对小姑娘摆摆手,“没事。”然后转头笑吟吟的对秦纨绔说:“秦小公子你这么嚣张跋扈你爹秦相爷知道不?你姐姐淑妃娘娘知道不?你那个动不动就要打死别人给你抵命的祖母和娘亲知道不?”沈薇说一句就点他一下,“来来来,你跟小姐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把本小姐弄进府?上次沈珏怎么没把你打死呢?要是打死了就省心了,免得还要再收拾你一遍。”沈薇的目光阴沉而冰冷。
    秦牧然本就被沈薇推得直往后退,再听到她提沈珏的名字,顿时大惊失色,“你是谁?”看向沈薇的目光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沈薇笑了,明明那么好看,秦牧然却生生打了个冷战,“你到底是谁?来人,快把她抓起来。”
    “哦?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抢我入府?今儿本小姐教你一个乖,柿子要捡软的捏懂不?你连我是不是软柿子都不知道就想上手捏?会出人命的知道不?”沈薇的笑容嗜血而冷酷,“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是沈珏的姐姐,亲姐姐,知道我是谁了吧?还想抢我不?”
    “你,你不能打我!”秦牧然抱着头忽然大声喊道。
    沈薇居然很赞同的点点头,“你放心,我不打你,我一下都不会打你。”打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沈薇眼角扫了扫围上来的家奴,眨眨眼睛道,“我只打他们。”秦相府的那两个老泼妇不会为了几个奴才而再次找上门吧?那还要不要脸了?
    “桃花虎头,把他们的腿全都打断。”沈薇对桃花和虎头下了命令。
    桃花哎了一声,抡起小拳头就冲了上去,别看她瘦小,劲可大啦!手往腰带上一抓就把一个家奴给放倒了,桃花可听话啦,小姐说打断腿那就绝不打其他的地方。
    就见她抡起拳头就往腿上砸,砸得众家奴哭爹喊娘倒在地上起不来。秦牧然吓得面白如纸,一个劲地往后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沈薇莞尔一笑,“乖,姐姐说话算数,不打你。”
    然后沈薇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对那位小姑娘说:“这位小姐家住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虽是询问,沈薇却不等小姑娘回答就率先走向马车,好像笃定小姑娘一定会同意似的。
    那小姑娘望着走在前面的纤细身影,脸上很是复杂,她咬了咬唇,最终选择跟了上去。而沈薇则嘴角轻轻地翘了翘。
    上到马车里,沈薇望着有些局促的小姑娘,微笑道:“我叫沈薇,忠武侯府的四小姐。”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我的表妹吧?”
    沈薇虽然没见过阮氏,但她看过阮氏的画像。眼前这个小姑娘长得很像阮氏,她在马车上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管了这档子闲事。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里面迅速升起雾气。她刚才就听到了,她说她是沈珏的亲姐姐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姑姑留下的一双儿女就叫沈薇和沈珏。这个帮她教训秦牧然的小姐是她的亲表姐啊!
    想到这些,阮绵绵的眼泪无悄然滑落,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大大的眼睛里却盛满了委屈。
    沈薇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温柔地帮她拭泪,“傻姑娘,哭什么?来叫声表姐。”
    从她的穿戴上就可以看出如今大将军府的境况了,听说大将军府都要死绝了,满府只剩下大小三个主子,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糟老头子带着一对稚龄的孙子孙女。
    每次说起顾嬷嬷都要掉眼泪,还说若不是大将军府遭奸人所陷害,她娘亲还不会死那么早。
    沈薇就想着找个机会来大将军府看看,毕竟这是自己的外家,她娘不在了,她得替她娘尽点孝心。
    只是自她回府后就一直事情不断,忙着教育沈珏,忙着和刘氏开撕,还真没来及拜访大将军府。
    “表姐。”阮绵绵擦擦眼泪,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着手里沾满自己眼泪的帕子,嘴上嗫喏着,都不敢抬头看沈薇了。
    沈薇不以为然,“你叫绵绵是吧?你出府怎么也不带个婆子?还有你出府做什么?怎么遇到秦牧然那个臭小子。”
    阮绵绵垂下眸子,雪白的贝齿轻咬着嘴唇,好半天才道:“哥哥病了,我,我想当点东西。”然后便闭着嘴巴不说了。
    沈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姑娘,心底叹了一口气,提高声音对外头的虎头吩咐,“虎头停车,让桃花替你赶车。你回府把柳大夫请到大将军府来,然后再去武烈将军府送个消息,就说我有重要事情临时去不了了,替我跟章小姐道个歉,等过两天我去给她赔罪。”
    看今天这情况肯定是不能再去武烈将军府玩了,那就去瞧瞧她的外祖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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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的那段公案要追溯到十三年前,当时阮大将军驻守闽南。那一年秋天起了战事,军中出了奸细,阮大将军带领的水军几乎全军覆没,败得异常惨烈。
    当兵败的消息传回朝廷时,满朝哗然。第二天不知怎地就起了阮大将军通敌叛国的流言,巧的是那一战中阮大将军便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更证实了流言的真实性。
    先帝大怒,下旨围困大将军府。与阮大将军交好的官员跪求了一天一夜,先帝才有一丝松动,允许阮大将军的独子阮含章戴罪立功赴闽南接手战事。
    半个月后阮含章战死沙场,消息传入京中,阮含章身怀六甲的妻子温氏当时就动了胎气,千辛万苦早产生下个女儿便难产而去,留下体弱的婆婆和一对稚龄儿女,儿子才将将三岁,小女儿便是阮绵绵,才刚刚出生。
    更为艰难的还在后头呢。阮含章的战死也没能消了先帝的怒火,他下旨把大将军府抄家流放。
    其实自阮大将军失踪阮少将军战死后,大将军府已经算是没人了,唯一直系嫡孙才三岁。
    圣旨还没传到大将军府的时候,阮大将军的老妻也病没了,是出嫁女阮氏,也就是沈薇的娘亲不顾婆婆和丈夫的阻拦拖着刚刚有孕的身体料理了母亲和嫂子的后事,也因此加剧了婆婆沈老太君对她的不满。
    阮氏看着懵懂的侄子和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的侄女,又想到失踪的父亲,战死的哥哥,还有没了的母亲和嫂子,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成日以泪洗面,饭都吃不下几口。
    由于怀孕期间身子受了亏损,本就不强健的阮氏到底没能保住胎儿,直到一年后才又有了身孕,却在生沈珏时遇上难缠,拼了命把孩子生下来,自己的身子却病病歪歪起来,没拖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阮大将军府被贴上了封条,满府的奴才全都被发卖出去。仅剩的两个小主子还小。先帝大概也看大将军府可怜,默许了这两个孩子的存在。
    转折发生在两个月后,失踪的阮大将军带着一千人马从天而降。原来他兵行险招带人潜入敌军后方,烧了敌军的粮草和战船,并虏获了敌国的一位王子。
    英雄历经磨难载誉归来,迎接他的却是家破人亡。老妻病逝,儿子战死,儿媳难产而亡,他挣下再多的战功又有何用?他跪在大将军府门前痛哭失声,头不停地触地,鲜血流了一脸。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自那以后阮大将军就心灰意冷了,交了兵符,关上府门不问世事,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后来雍宣帝上位后,怜惜他忠心为国却落得境况凄凉,便依然任由他住在大将军府里。
    即便圣上没有令阮大将军卸下职务,但毕竟人走茶凉,大将军久不在朝中,大将军府到底还是没落了。
    沈薇看着大将军府锈迹斑斑的大门和门两旁缺了耳朵的大石狮子,心中觉得很不是滋味。
    “小姐,您回来了。”看门的老头瘸着腿迎上来,视线停在沈薇的身上,眼睛里满是狐疑地打量。
    阮绵绵露出浅浅的笑容,如小孩子一般高兴,“荣伯,你慢一点。”她亲昵地扶住荣伯,指着沈薇道:“荣伯,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的表姐,可厉害了,刚才在街上还帮我打跑了坏人呢。”
    “小姐没事吧?”荣伯可吓坏了,“小姐呀,下回可不能自己出去了,你要是有个好歹,让将军和少爷怎么办呀?”
    阮绵绵乖巧点头,“我知道了,荣伯,你还没有见过我表姐呢。”
    沈薇笑了笑,上前走了两步,“荣伯好,我是沈薇,我还有一个胞弟叫沈珏。”
    荣伯这才把目光转到沈薇身上,越来越激动,“像,太像了,和大小姐简直是一模一样。”
    沈薇闻言嘴角抽了一下,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她长得像阮氏呢?她看过画像,不可否认她们有相像的地方,但要说一模一样那就太夸张了,至少她的眼睛就和阮氏的不像。
    “荣伯,快让表姐进来吧,祖父在哪?我带表姐去看祖父。”阮绵绵在一旁提醒道。
    “对,对,看我,光顾着高兴了。”荣伯从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虽然他没有在表小姐的身后看到表少爷的身影,但他依然很高兴,“表小姐快请进,将军在前院书房里呢。”
    这么多年了,忠武侯府和大将军府同样都在京里却从不走动,即便是大小姐出事的时候将军都没过去看一眼。都说将军不近人情,只有他才知道大小姐下葬的那晚将军在书房里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他头发就全白了,将军是在内疚啊!
    这下好了,表小姐来了,将军肯定会很高兴的。他的将军,苦啊!荣伯睁着浑浊的老眼,时不时地用低头扯着袖子擦一擦。
    “祖父,祖父,您看我把谁带来了?”阮绵绵一进前院的门就大声嚷道,不顾丫鬟“慢点,慢点的”劝说,撒开脚丫子就朝前跑,欢快的笑声撒了一路。
    阮绵绵是真的很开心,自小她就隐约知道自己有个姑姑,姑姑和爹娘一样不在了,但姑姑还给她留一个表姐一个表弟。可惜她从来没见过他们。小时候她也问过祖父,祖父那一天就会很不高兴,奶娘哭着告诉她不要问,以后都不能问祖父这个问题。
    渐渐的她便知道了姑姑和表姐表弟是祖父的忌讳,随着她的长大,祖父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她就更不敢问祖父了。她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街上偶遇表姐,她还救了自己。表姐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温柔,还那么的厉害!她真高兴呀!
    “绵绵那小丫头又出什么妖蛾子?”书房里的轮椅上的老者听到孙女的喊声,微笑着放下手中的书本,“阿富,推我出去。”
    “是。”叫阿富的老奴刚把手放在轮椅上就见他们家的小姐一头闯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上面布满笑容,“祖父,您看谁来了?”
    老者朝后看去,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低不可见的嘟囔了一句什么。像!太像了!缓步走来的少女太像他那早逝的小女儿了!
    沈薇也在打量她的外祖父,这真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头发胡子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样深。不是说她外祖父比祖父还要小上几岁的吗?可看上去,眼前这位老人比祖父要大上十岁也不止呀!
    如果是祖父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那眼前的外祖父就是一只脚伸进棺材里的耄耋老人了。岁月是何等的不公啊!
    沈薇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她紧走几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不孝外孙女沈薇来看外祖父您老人家了。”
    沈薇闭上眼睛,把眼泪逼回去。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情绪这么激动,也许她就是沈薇了吧。人与人之间的亲缘关系是一种很玄妙的存在,她来晚了,她应该一回京就来大将军府的。
    想到之前看到的满府凋败的景象,沈薇就觉得胸口有一股愤怒。凭什么呀?他的外祖父也曾惊采绝艳过,也曾横枪立马为大雍朝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凭什么姓徐的因为一则流言就处置大将军府?凭什么蝇营狗苟者居高位,而劳苦功高的大将军府却落到如此下场?你们姓徐的就比人高贵比人命好?凭什么她的外祖父流血流汗之后还要流泪?
    大将军阮振天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摸摸少女的脑袋,“起来,快起来,阿富快把表小姐扶起来。”
    身后的阮富也是一脸激动,哽咽着哎了一声就要来扶沈薇。谁知阮绵绵那小丫头手快已经抢先一步了。
    阮富也不介意,只是不错眼地盯着沈薇瞧。他和看门的阮荣一样,都是自小跟在大将军身边的亲随,名为主仆,其实大将军是拿他们当兄弟看待的。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个兄弟,叫阮华阮贵,十三年前死在闽南战场上了,他和阿荣拼死护着将军才杀出来了。
    他们这些将军身边的老人都是记得大小姐的,那时的大小姐就和绵绵小姐一样活泼可爱,如一只百灵鸟似的天天围着他们叔叔叔叔地叫着,也不嫌弃他们都是些糙汉子。大小姐哪都好,就是命不好,早早地离开了人世,让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将军的头发就是那时全白的。
    还没来及叙话,荣伯就一瘸一拐地进来禀告,“将军,外头又来了两辆马车,说是咱们表小姐找来给少爷看病的大夫,老奴瞧着那后面一辆马车上装了不少的东西。”
    沈薇连忙道:“外祖父,我听绵绵表妹说表哥病了,就使人把柳大夫喊过来了。柳大夫是外孙女的人,和忠武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迎上外祖父深沉的目光,沈薇异常坦诚。终于,阮振天点了点头。
    ☆、第138章 婚事
    大将军府的境况比沈薇看到的还要窘迫,偌大的府邸只有不到十个下人,其中老弱病残占了一大半。实在没有人手就把一些院落锁了,就是这样,府里的每一个下人都身兼数职忙得不可开交。
    原本大将军府是有许多产业的,后来抄家都没了,虽然最后先帝又还了回来,但阮振天没要,全都分给了族人。族人受大将军府连累,他心中很过意不去。
    表哥阮恒住的院子很大,却非常简陋,里头光秃秃的,连朵鲜花都没有。
    柳大夫给阮恒把了脉,知道他只是受了暑热,没什么大问题。柳大夫当场写了药方,也不用出府抓药,他来时就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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