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解释,在我们那里的一所高中,教语文,好几年了。
    你怎么李教授不可置信,有那么多工作可以让你大展拳脚,你怎么偏偏程默你要知道,人没几次机会去选择的,一旦选错了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程默笑了笑,我心里有数的教授。
    你有个屁数!李教授情急之下爆了粗口,我记得你当时已经保研了,为什么没来上学?年轻人不要因为什么情情爱爱的事儿耽误自己的前程,还是想躲懒?我跟你讲
    老师。程默平静地看着他,我现在挺好的。
    你!李教授哼哧哼哧喘了几口气,喝了口茶后也慢慢静下来,有什么好,能有什么好,你本来应该去算了,我年纪大了,你就当我这个固执的老头子多说几句,我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们觉得好的,你们年轻人不一定觉得。我只是程默,我只是
    我只是替你感到可惜。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他说,教书育人,很不错,不错的,程默,你长大了。
    想了想,他又说,做了一份工作呢,别浮躁啊,你要用心去做,别像读大学那会儿一样,尽敛些自己喜欢的,能躲懒就躲懒。你现在是个老师了,我再说教你也会觉得我啰嗦,我最后再说一句,程老师,好好干啊。
    程默,你长大了。
    程老师,好好干啊。
    程默眼眶一热,赶紧转开眼,他怕自己没出息地哭出来。
    李教授叹了口气,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
    周文骏一直站在旁边,他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又插不上话,本来急得满头冒汗,但听着听着,他沉默下来,垂着头,两手握拳垂在腿侧,握得死紧。
    等程默一行人告别李教授要离开时,周文骏叫住他,少年没敢看他的眼睛,乞求道,程老师,我们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你给我点时间行吗?
    程默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几步后,还是停住了,可以。
    程风看了看程默,又看了看周文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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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默和周文骏沿着一条幽静的小径一前一后走着,两侧是郁郁的梧桐,遮蔽了大半的暑气。
    程老师!周文骏一直跟在程默后面,他既不敢开口叫住程默,又不敢走到前面去,眼看着这条路快走出头了,他终于喊了一声。
    程默没回头。
    周文骏鼓起勇气上前,可是看着这个人,他像被人卡住喉咙,憋得满脸通红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四年前,三中来了个新的实习老师,他只教暑期补课的一个月。
    他看上去比高中生大不了多少,但有着高中生没有的眼界、思想和学识。
    和小县城里被应试教育压着苦学,满脑子远大前程和未来理想的孩子不同,他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
    同学们很喜欢这个老师,自己也不例外。
    而他似乎,也是对自己青睐有加的。
    他说起过他的母校N大,从这个学校的环境到各院系教授的习惯,甚至是一个关于石头和梦想的故事。
    其实很多人在成长道路上都会遇上一个指引者,像光,或是灯塔,然后不断学习和模仿,最后,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程默对周文骏来说,就是这样的指引者。
    当时他就下了决心,要去N大。
    他知道他保研了,那他就可以成为他的学弟了
    但是,大部分的事情不是说说而已,就像大部分的人没那么高的天赋和资质。周文骏是个刻苦读书的学生,却不是个天资聪慧的学生。而且除了比别人用功外,他别扭、敏感、自卑、内向,一无是处。
    所以他一直在作弊,靠着偷来的好成绩,至少别人看他的眼神就不是看一个不好相处的普通学生,而是个不好相处的学霸。
    只是作弊得到的成绩,总是戳穿的。
    他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不好相处的普通学生,甚至会成为不好相处且作弊的惯犯,所以,他不承认。
    一念之间,他想到如果在程老师眼里,自己的优秀完全是假的,那他会怎么想?
    不,不行。
    他要告诉程老师,他没有作弊。
    往事一经回想,竟幼稚得有些可怜。
    其实,只来教一个月的实习老师,怎么会对这样的小插曲耿耿于怀,还真当自己是全宇宙中心和焦点呢?更遑论,程默已经离开了,他可能根本收不到这个消息。
    周文骏的喉结微动,给面前的人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
    程默转过身看他,你没有对不起我。
    周文骏红着眼睛,如果不是我给你打电话,就不会还是为了这种不知悔改的谎话,我程老师,我
    你是靠真才实学考高分,还是作弊考高分,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对不起,对不起的也是被你虚假成绩压下去的学生。程默淡淡说,那件事本身,是我在不该接电话的时候接了电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周文骏急得想拉住他,刚一伸手又讪讪收回,我考上这儿的分数是真实的,不是作弊得来的!我考来N大,是想找到你和你当面道歉,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周文骏目光释然,高中的时候我总想证明些什么,比如说我是与众不同的,和老师你一样有才、厉害,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勉强考来N大,拼命读书才赶得上不那么认真听课的同学。
    他认真地道,但我会实事求是的对待今后人生的,就像老师以前说的,努力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我现在还没找到我喜欢什么,可时间还长,我总会找到的老师,我说这些不是逼着你原谅我,能让我心里好受,我只是真心实意想和您道个歉,您教得那么好,我却辜负了。
    程默看着他,没说话。
    周文骏变了。
    变成了自己当年希望他变成的样子。
    坦率、认真、努力、坚持。
    四年前的事,很多因素夹杂在一起,电光火石碰撞点燃,燃出一场悲剧。
    周文骏的电话,父亲的催促,程默的接电,以及突然撞来的车。
    人人有错,无一例外。
    但没道理让一个本来可以更好的少年背负着罪孽过下半辈子。
    程默以手遮住眼睛,哑声说,今天的太阳真刺眼。
    周文骏,人是要向前看的。他不知道是对周文骏说还是对自己说,别巴着过去不放。
    ☆、我们尝试一下?
    从N大出来后,程风发现程默有点儿不同。
    要说怎么个不同法,他也说不上来。
    大概就是看上去更更热爱生活?
    我□□不够意思默爷!钱深大呼小叫,都学霸了还藏着掖着,这么低调干嘛?
    程默平静地怼了一句,你也没问啊。
    钱深:
    老宋!他说,你看这是兄弟该说的话吗?枉我掏心掏肺,结果人家憋着大招都不说。
    宋一琳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爱炫,抢到个演唱会内场门票也能发三条朋友圈,大神之所以是大神,因为人家根本没觉得这些事儿是个事儿好吗?
    钱深捂脸,宋一琳咱说归说,别老抢白我的糗事,你哪边的啊?
    宋一琳一脸严肃,正义哪边我就是哪边。
    钱深哑口无言。
    我发现这妹子很威武啊。程默小声对程风说,钱老板真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那也得愿意被收拾才行。程风说,我看钱老板愿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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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小分队一路闲聊,走走停停,不多时就看到前面的一处斑驳的老城墙。
    老城墙下停了一溜的黄包车,很多车夫坐在车凳上,上半身赤膊,肩上背着一块湿毛巾,不时拿湿毛巾擦擦脸上的汗。
    坐一圈?程风提议。
    好啊!钱深兴致勃勃地接过话。
    四个人雇了两辆车,程默和程风一辆,钱深和宋一琳一辆,一前一后的绕着城墙走。
    拉程风和程默的车夫是个热情地中年汉子,你们是游客?这大热天的跑来玩儿啊。
    程风说,可不是,今天得有40度。
    电动黄包车的车把上挂了个小电扇,风呼呼地吹,这小电扇虽小,风力倒是很强劲,将黄包车的棚子吹得震荡,车夫道,关于这城墙有首歌,你们没听过吧,我唱给你们听。
    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骑花马,带把刀,从你家门前抄一抄,问你吃橘子还是吃香蕉。车夫吊嗓子哼了几句,这城墙啊,里十三,外十八,这要是搁以前,大车小车没这么多,我倒是可以带你们绕一圈,掰着手指给你们数数。
    十三座城墙连在一起,就是朱元璋头像。程默笑了笑,师傅你很专业啊。
    哟,你这小伙子还知道这个,年轻人读过很多书嘛。车夫显然很诧异,也很有兴趣,那你知道为什么要修这些城门吗?
    朱元璋觉得六朝帝都都在这里,可每一个朝代长命的,就听了刘伯温的话,弄了这个内十三和外十八城门。程默说,不过后来明朝还不是迁都北上了,连后来的国民政府也没长久。
    碰到行家了。车夫啧了一声,这地儿啊,按照咱旧时的说法,那就是龙脉隔绝的地方。
    风水上是这么说的,不过啊?程默感受到衣角被扯了一下。
    这位滔滔不绝的文科学霸。程风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您能拔冗理我一下吗?
    程默乐了,能能能,太能了。
    程风打开一张照片凑过来,刚拍的。
    程默一瞧,程风抓拍的是城墙的一角,城墙破旧,石块里长出青苔,再往上,还能隐约看到城墙上虚化的角楼,一只疾速掠过的飞鸟虚影,然后配上夕阳落日的余晖今天有火烧云,色彩稠丽蜿蜒如锦缎。
    陈旧和绚丽,历史与现在结合在一起。
    嗯,不错。
    程默诡异地想到一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他抬头,你居然还有摄影方面的特长啊。
    一般一般,随便拍拍。程风接过手机,谦虚又低调如果忽略他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我等了很久的眼神。
    我信了你的鬼。
    黄包车掠过一处都会带起一阵风,街头行人熙熙攘攘,他们从人流中穿梭而过,又钻入另一片人流。
    静静去听,有哄孩子的声音,有情人呢喃低语的声音,有朋友交谈的声音,有熟人碰面打招呼的声音,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有摩托驰过的声音。
    程风觉得他肯定是和某位语文老师待久了,此情此景,他难得有文青气质地冒出人间烟火四个大字。
    下意识地往旁边某人方向一瞧,没想到这一瞧竟让他呼吸一窒。
    程风的个头比程默高小半个头,在两人并肩而坐的距离,只要稍稍一低头,就能咬到他的耳垂。
    太近了。
    日光下,那耳垂如珠,光洁圆润,泛着微红。
    程风猛然转过头,古话说饱暖思那个什么,今天的天气也太暖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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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着城北的城墙溜了一圈,四个人又看了个乏善可陈的小小湖,在附近草草吃了晚饭,便回宾馆休息了。
    也不是他们不想浪,而是一大早坐车过来,年纪大了浪不动啊。
    程默在宾馆外的超市买了一堆零食,什么豆腐干牛肉干怪味豆棒棒糖,样样都有。
    所以现在两个人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啃豆腐干。
    你没吃饱吗?程风问。
    吃饱了。程默在专心嚼豆腐干,声音含含糊糊地,我只是觉得看电视要顺便吃点东西。
    程风看了眼开着的电视,是个不知名的战争片,不是稀里哗啦的哭,就是哐里哐当的炮轰,看得人眼骨头疼。
    他今天晚上想干一件预谋已久的人生大事,这个气氛显然不太对,于是抄起遥控器,换个电影?
    程默说,随你。
    好,开换!
    电影的栏目里有很多类别,经典、剧情、惊悚、动作、爱情
    程风瞄到爱情两个字,脑门一热,随后默默点进了经典。
    无数革命经验告诉我们,当敌人棘手时,要采取大迂回战略,放松敌人的警惕,然后徐徐图之,看准时机,一举击破。
    他仔细看着各色各样的电影名称,嗯,《泰坦尼克号》?这个电影很不错,既浪漫又唯美。里面的经典场景贼几把多,他可以在杰克说,露丝,我人生中做过最幸运的事就是赌赢那张船票,它让我遇见你。然后顺势说,程默,我人生中做过最幸运的事就是来三中教书,它让我遇见你。或者露丝说,What\'s your name,ladyDawson,Rose Dawson时,假装不经意地说,你看咱们一个姓,也不用说以你之姓什么的了。
    他暗中彩排了一下,发觉有点脸热,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恶心是恶心了点,肉麻也肉麻了点,但是程默是个读文学的,那些什么狗屁诗人不都喜欢风花雪月的骚话吗?
    哎操,可以自由发挥的地方实在太多,程风越想越可行,就要往这部电影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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