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极为眼熟。
    夏蒹将这件自己之前一直穿,后来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的寝衣拿出来,忍不住凑近闻了闻。
    裴观烛身上的檀香味。
    夏蒹感觉一股热气直从脖颈往脸上冲。
    还有,他的味道。
    最后一次穿这件中衣,是她用手帮裴观烛的时候,当时她太累也太困了,再醒过来时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换了一件。
    夏蒹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件失踪已久的寝衣能出现在这儿。
    外面忽然传出声音,府上站着的小厮们一个接一个簇拥而去,夏蒹身子猛的一顿,忙将手中凌乱的一切整理好,匆匆拍了两下狐狸毛,夏蒹用力将木箱扣上,一脚踢回床底下!
    紧跟着,吱呀一声。
    夏蒹瞪着眼睛与站在门口的裴观烛对上视线。
    “夏蒹——”
    裴观烛站在门槛前,夏蒹心脏怦怦跳,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偷了她寝衣还私藏起来的人是裴观烛,但如今心虚的却变成了她自己。
    “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微微歪过头。
    “等着你啊,”夏蒹冲他呲牙笑了笑,“等着你,然后一起去吃饭啊。”
    少年不动。
    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说谎,到底怎么了。”
    他踏进门槛,“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直直看着她。
    得,就知道瞒也瞒不下去。
    夏蒹深深吸进一口气,“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大事?小事?”
    “小事吧?只是多少会有些不尊重你,”夏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你先听我说啊,我会这样,是因为我今天做了个梦。”
    “什么?”
    “我梦到个特别奇怪的梦,可能是因为你上次跟我说你十二三岁时,曾经有跪在阵里,磕头念转生经的缘故,当时我听着就一直在脑补画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就梦到了,”夏蒹坐回床榻上,“但是,这个梦有些奇怪,你跪着的阵里,写满了小偷两个字,然后不知道是谁,一直在喊你偷了我的东西,然后你转过头,我就看见你的脸上也贴了小偷两个字。”
    少女的语气一如寻常,说起小偷两个字,还轻轻笑笑。
    就好像,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却殊不知——
    裴观烛垂下头。
    他眼眶瞪得很大,颤抖的瞳孔一瞬不动死死盯着自己右边被缝死了的口袋。
    这个——死东西!
    “晚明?”
    裴观烛呼出口气,抬起头,面上笑容温柔。
    “嗯,真是个怪异的梦。”
    “确实,”少女面上的表情莫名其妙,“你刚才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什么?”
    “我说,所以我翻了你下面的那个木箱子,就是你从裴府带过来的木箱子,”少女坐在床榻上,像是羞愧,看也不看他了,“你干嘛把那件寝衣留下来?真是无语。”
    她腿躲回落着幔帐的床榻上,只能看见个隐隐约约的身型了。
    夏蒹羞耻的蜷缩脚趾,好半晌,没听见裴观烛回话,正纳闷,抬头就见少年往她的方向快步过来,伸手一下子拉开了床幔。
    “哎——唔!”
    嘴中的柔软好似掠夺,衣袂交缠,他吻得太重,夏蒹紧紧皱起眉,眯起的眼只能看到少年微微上挑的泛红眼角。
    铺天盖地的檀香味驱散走忽然而至的恐惧,夏蒹感觉氧气一点点从大脑里,从身体里流失,只剩下刺激的感官,少年的腿压在中间抵着她,夏蒹紧紧抓住裴观烛后背的衣角,用力拍打。
    “哈!哈……”
    夏蒹头往后,裴观烛在她身上直起身,指尖擦过她的下巴。
    “一起去吃饭吧。”
    擦过她下巴晶涎的指尖,被少年咬进自己的嘴中。
    “夏蒹还能起来吗?”他另一只手过来,想要将她扶起来。
    却换来一下轻打。
    “不用你,我还没菜到这地步,”她面色涨红,嘴里嘟囔着人听不懂的话,泛着晶亮的眸子看过来,裴观烛帮她梳理乱糟糟的头发,刚顺到发尾,便被她拍了下,少女轻哼一声,“这么忽然……为了惩罚我看你的箱子啊?”
    “嗯。”裴观烛点了下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夏蒹心里不自在,又害臊,直接背过身掀开了幔帐。
    “夏蒹是我的吗?”
    “哈?”夏蒹正要下床榻,手刚勾到地上摆着的绣鞋,“什么意思?”
    “我是夏蒹的,”
    裴观烛坐在床榻里。
    少年面容隐在半遮半掩的幔帐里,少了往日鲜明,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滤镜,只能依稀瞧出美人影。
    “所以,不论如何,夏蒹都不能厌恶我。”
    “我不会厌恶你的啊。”夏蒹掀开幔帐,看着裴观烛的脸。
    他像是有些魂不守舍,床幔里进不去什么日头,更显他面色苍白,漆黑的眼珠晃了几晃,不安落在她的脸上。
    “我不会厌恶你,裴观烛,”夏蒹赶紧过去捧住他的脸,“你看,咱们可是马上就要成婚了,你与其害怕这个,还不如期盼成婚之日也能是个大晴天,我喜欢晴天。”
    “做晴天娃娃,可以吗?”
    “也行啊,如果能让你安下心来就更好了。”
    “我会做,很多晴天娃娃,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我要让那天一定是晴天才行。”
    “倒也不用做这么多,不是晴天也怨不到你什么……”
    “我会做很多晴天娃娃的。”
    像是给予她承诺般,裴观烛紧紧抱着她,脸贴在她腰间。腰被死死抱着,夏蒹呼吸不畅,低下头,便瞥见他微颤的睫毛。
    “我会做,很多晴天娃娃的。”
    ……
    一如裴观烛所言。
    之后的几日,他留在了夏蒹如今的住处,不再吃过饭便回裴府。白色小布,修剪到一致长短的麻绳跟棉花球近乎占满了屋子大片地方,裴观烛待在这里,整天像个工厂里上班的工人似的,一刻不停系着晴天娃娃。
    夏蒹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裴观烛变得比往常更没安全感,但他做事一向认真,若是手上正系着晴天娃娃,裴观烛便很少会和她说什么惴惴不安的话了,所以,哪怕裴观烛像这样不停歇的制作着晴天娃娃,夏蒹也没有劝阻什么。
    反正,等成婚之后,他这样的不安全感就会好很多了吧。
    她躺在床榻上,呆呆看着少年端正坐在木椅上的背影。
    毕竟明日就到她们的成婚之日了。
    屋子里原本堆满了的白色小布,麻绳跟棉花球,逐渐被一个又一个晴天娃娃所取代,晴天娃娃们被堆在墙角,快成了个雪白的小高山。
    外头几个小厮还在一件又一件从门外抬着贵重东西,一直从中午抬到黑天。
    那是她的“嫁妆”。
    是裴观烛送给她,给她撑门面用的十里红妆。
    “派人进宫了,”裴观烛手利索又熟练的系好晴天娃娃,“去星文间,求了明日大晴。”
    “嗯。”夏蒹应声,眼睛还看着少年的背影。
    他正坐着,桌上燃着红色蜡烛,烛光的亮落在他身上,他墨发梳理的整齐又漂亮,半束起来的长发上,带着红色的发带,长长的垂下来,尾端隐匿在漆黑墨发里。
    真好看。
    就是连个背影,都这么好看。
    烛火映亮了夏蒹的眼睛。
    夏蒹的眼睛里,却只有少年的影子。
    她看着裴观烛动作停顿,抬头,看了眼窗棂外。
    “大抵搬得差不多了,”裴观烛回过头,内勾外翘的眸子对她微微弯起,眸底染着橙黄流光,“我将单子给你,夏蒹过去清点一下罢。”
    他指尖翻过桌上垒着的纸张,将一册宣纸拿出来,夏蒹踏上绣鞋下床,走到他身边,接过这册不薄不厚的宣纸,随眼一看,上头都是些长长的翡翠玉器金首饰的名字,还有不少没什么大用处光是值钱的玉珠金戒,后头甚至还有什么雕花紫檀木衣柜金香炉玉月酒杯,床褥被榻桌子凳子,应有尽有。
    这可真是……
    夏蒹看的,手掌心都发汗。
    “很多都是阿母留给我的东西,也有父亲,还有姨母这些年来赠给我的,都一直堆在库房里,无甚用处,”他说话轻描淡写,手里系着晴天娃娃脖子处的蝴蝶结,“但谨防着这些小厮偷懒耍滑,夏蒹还是去瞧一番的好。”
    “行……”夏蒹拿着小册要走,转过头,“你不跟着我去?”
    “嗯,”裴观烛捏着晴天娃娃的圆脑袋起眼,“今日我要将这些全都做完才行。”
    他指的是那些剩下的白布麻绳跟棉花球。
    夏蒹也不劝他,应了声,便拿了小册往堆东西的库房去了。
    天色已黑。
    前两天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最近越来越冷,夏蒹披着长衫,手里提着宫灯过去,远远便看见小厮弯腰,将一方镶金大木盒抬到门口,才注意到门口已经垒了不少的东西了。
    “怎么都放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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