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看楚熹的眼神充满敬仰,忙不迭地点头:“末将明白!”
    崔无问:“少城主要这些俘虏有何用处?”
    “这个啊,我不能跟你说。”
    “为何?”
    楚熹仰头看他:“我晓得你一直信不过我,总觉得我别有用心,那我干嘛还要费口舌同你解释?”
    崔无一怔,随即说出那熟烂的客套话:“少城主三番五次救薛军将士于水火,崔无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对少城主的用意妄加猜测。”
    楚熹笑着问道:“既如此,崔军谋觉得,这些百姓是怎么在短短几日间聚集到常德的?”
    “想必是少城主素日常行善事,百姓极为爱戴,这才能一呼百应。”
    “哦。”楚熹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接过蒲扇,用力在脸旁挥了两下,额前的发丝被吹的东支西翘:“这天可真热啊,要是能吃一碗凉面就好了,是吧崔军谋?”
    “……”
    “做什么用那副表情看着我。”崔无不坦诚相待,一味虚与委蛇,楚熹也不傻,自然不会与他掏心窝,只笑眯眯地说:“你所言极是呀,就是这样的。”
    崔无从前的确对楚熹有所戒备,可那是因为楚熹先留了后手。
    而今时今日,她既为着薛军动用了这批暗地里招揽的常州弟子兵,崔无心中的戒备便随之减轻了,犹豫片刻,主动向楚熹示好:“城中虽粮草紧缺,但一碗凉面还不难,少城主若想吃,卑职这就差人去准备。”
    “哪有杀鸡问客的道理?”
    “章云!”崔无扬声唤手下:“去伙房给少城主弄一碗凉面,尽快。”
    “哎!别去,我还没馋到那个份上。同你说笑的,你竟当真了。”
    “……”
    “走吧,这边没什么事了,去司其那瞧瞧。”
    通常薛进不在,崔无是可以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不过有些事唯有楚熹能拿主张,就比如军中缺少驱除瘟疫的草药灰,她一句话便能到别处凑来,帝军俘虏无关押之所,她一句话亦可在安阳腾出个地方。
    崔无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居二线,跟在楚熹身后处置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放眼军中能让他这般鞍前马后的,也就只有薛进一人。
    待薛进一觉醒来,战场已然清扫完毕,破损的城门城墙皆得以修缮,常德城仿佛在一夜之间重归宁静。
    “你睡醒啦?”
    “嗯……”
    薛进仍是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他昏昏沉沉地拖着把椅子坐到楚熹跟前,有气无力道:“帮我束发。”
    楚熹轻笑了一声道:“若是还困,再睡两个时辰也不妨事。”
    “这会睡,夜里该睡不着了。”薛进想了想道:“我不熬夜。”
    关于熬夜这件事,要从楚楚刚出生没多久那会说起。
    楚熹分娩遭了大罪,自是想好好修养一阵,不顾薛进坚持让楚楚喝母乳的诉求,每晚都让奶嬷嬷把楚楚抱走,薛进因此患上了产后抑郁症,情绪低落,噩梦连连,有点小事就要掉眼泪。
    楚熹没办法,只好把楚楚抱回自己屋里,当时她便郑重其事的向薛进声明,楚楚的吃喝拉撒睡,除了吃这一项,其余她一概不管。
    薛进问她为什么,她理直气壮的答:“我必须要得到充足的睡眠,决不能熬夜,科学证明熬夜会使人变老,变丑,甚至脱发,你得理解脸和头发对女人的重要性,生楚楚已经伤害了我宝贵的身体,难道还要再进一步伤害我的美貌吗?”
    但凡涉及科学二字,不管这事对薛进而言有多离谱,多不可思议,他都会习惯性的选择相信,因此凡是喂奶之余,楚楚是哭是闹,是拉是尿,都由薛进一手操持。
    他昨晚才刚忧虑自己的年纪,今早就开始杜绝熬夜,可以说是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楚熹一边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一边忍着笑道:“我估摸着舅舅已经在骑马赶来的路上,你想好怎么和他交代没?”
    “还能怎么交代,是我决策有误,任他责骂就是了。”薛进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早就习惯了,他说什么我都没感觉,不过装作羞愧难忍而已。”
    楚熹真是憋不住,噗嗤笑出声:“哈哈哈,我猜也是,换做谁在舅舅眼皮子底下待久了,都能练出一身铜墙铁壁,这么多年,着实难为你了。”
    “呵。”薛进又开始阴阳怪气:“他可很看重你,从未说过你的不是,还总是让我多和你学。”
    “那是舅舅慧眼识人,我本来就完美无瑕。”
    “恶心。”
    楚熹手持着木梳,用力往下一扽,薛进立即倒吸了口凉气,扭过头瞪她:“别扯我头发。”说完紧接着夺过木梳,细数上头挂着的断发,无奈中带有一丝委屈道:“你看,扯掉十多根。”
    “……”
    “你的头发珍贵,我的头发就是野草吗?”
    “薛进。”
    “嗯?”
    “我发现你记性是真好。”若非“熬夜”“头发珍贵”这些话一听就是楚熹说过的,楚熹自己都想不起来那四五年前的事:“我头发珍贵,那是因为我头发本来就不多,你看你,一个毛囊里得有三根。”
    “何为毛囊?”
    “你腿上的小汗毛是从哪长出来的,尽问废话。”
    “你为何什么都知道?”
    “我不是说过吗,等你临死前再告诉你。”
    “你是不是盼着我死?”
    “你是楚楚吗?”
    薛进意识到自己的口吻的确很像楚楚,也不禁笑了,把木梳还给楚熹,重新转过身:“楚楚眼看着就要到五岁了,你想好取什么名字没?”
    在古代,不满五岁的孩童极易夭折,为着好养活,便混叫些上不得台面的贱名,等到五岁身体结实一些,就算长大了,长成了,要记入族谱,须得有个正正经经的名字。
    楚熹拾起发带,将薛进的头发尽数拢在手里,随口说道:“楚解,解困解惑那个解。”
    薛进闻言,字正腔圆的念叨:“楚解,楚解……”
    “好听吗?”
    “尚可,就是不太像个姑娘家的名字。”
    “怎么不像,又不是叫楚歌。”
    薛进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我在同你说正经事,你能不能严肃些?”
    楚熹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好,老爹前些日子还骂我们俩呢。”
    “关我什么事?我想的名字你们没一个同意。”
    “所以啊,老爹说我们自诩饱读诗书,快五年了,连个名字都想不出来,还说若再想不出来,就干脆去请先生取。”楚熹说完,一把按住薛进的脑袋:“别动别动,马上搞定了。”
    薛进只好背对着她表达自己的愤怒:“祝宜年算老几,凭什么让他取?”
    “就凭人家是楚楚的先生,就凭我们俩五年了还没想出来。”楚熹利落的扎好蝴蝶结,满意的点点头:“我束发的手艺真是见长。”
    薛进早已习惯了头上顶着一个小蝴蝶结,不知其意,也并不在意:“叫楚清如何?”
    “哪个清?”
    “清楚的清。”
    “欸?清楚,楚清,这个有意思呀,比你之前想的那个楚凤仙强。”
    薛进煞有其事道:“楚凤仙也很好,有凤来仪,仙姿玉貌,一听就是女孩的名字。”
    楚熹很不客气道:“你闭嘴吧,求求了。”
    薛进觉得楚熹不懂欣赏。
    凤仙,凤凤,分明也很可爱。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一定早点更新!我发誓!
    第143章
    常德城被围攻半月,薛进无计可施,早就把李善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听闻楚熹率兵增援,打退了帝军,换得一场惨胜,当即快马加鞭的赶来常德。
    不出楚熹所料,他将薛进劈头盖脸好一通训斥责骂,那动静大的,楚熹隔着两堵墙都听的一清二楚。
    终于,李善骂痛快了,书房里没什么声音了,楚熹赶紧起身去唤舅甥俩吃饭。
    “舅舅,甭管什么事,饭还是要吃的呀,你瞧你,近来都清瘦了,外甥不心疼,我这外甥媳妇可是要心疼的。”
    楚熹的蜜语甜言总是张口就来,从前李善听着不顺耳,觉得她和薛进一样阴阳怪气,只是方式方法不同,如今倒受用,脸上顿时有了几分笑模样,语气也比方才温和:“此番能保住常德,打退帝军,多亏有你出手相助,我须得替将士们向你道谢才是。”
    “为何道谢?舅舅莫不是拿我这外甥媳妇当外人?”
    楚熹一口一声舅舅,一口一声外甥媳妇,让那垂手站在书案旁的外甥看上去似乎也有了点价值。
    李善扫了眼薛进,又对楚熹道:“我巴不得你是我的外甥女。”
    “舅舅这话我信!好啦!咱们吃饭去吧!我命人温了一壶好酒,待会陪舅舅喝两杯。”
    “嗯,是该喝两杯去去晦气。”
    话罢,三人来至花厅,合桌而坐。
    楚熹给李善斟了一杯酒,夹了一筷子菜,方才坐到薛进身旁:“舅舅?顺清那边还有多少余粮?可够用?”
    “够用,这你不用操心,再过一个月西北就会将今年的粮草送来了。”李善提及此事,大笑着道:“有这一百万石粮草!我们便可一鼓作气杀进帝都!”
    楚熹和薛进对视一眼,很快分错开。
    “听先生说,北上帝都这条路不是很好走,有几座城池易守难攻,当初陆广宁就是靠着这几座城池,在瑜王和朝廷之间周旋,一百万石粮草恐怕……恐怕是撑不住。”
    “我晓得。”李善摆了摆手道:“朝廷如今岌岌可危,用不着大军压境,只出十万尖锐,精兵简政即可,有五十万石粮草足矣!”
    楚熹知道李善想攻打江北的心刻不容缓,不过李善从来只负责领兵,对各项军资的调度毫不在意,自是不清楚账中的难处。
    十万尖锐,精兵简政,倒是可行,但光有粮草不行啊,将士们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踏青郊游。
    薛进见楚熹为难,开口说道:“国本动摇,皇位不稳,江北各方势力碍于朝廷和瑜王结盟,这才甘居人下,忍气吞声,不谈旁人,信州都督就很看不惯朝廷的做派。”
    楚熹忙附和:“是呀,我娘舅来信特地说过此事,只要薛军在江北站稳脚跟,他必第一个归顺。”
    李善终于看出这夫妻俩别有意图,抿了口酒,默不作声。
    “正因各方势力都存着异心,不乏有想看鹬蚌相争,做渔翁得利者,若我们此时进军江北,和帝军打得鱼死网破,江北势必群雄四起,届时薛军便插翅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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