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胃口好,况且谁能拒绝外酥里嫩的烤五花肉呢,等以后你去安阳,我烤给你吃,真的不骗人,能香你一个跟头!”
    “薛公子来了。”
    “啊?”
    楚熹扭过头,眼见薛进正不紧不慢的朝着这边走来,不自觉瞪大眼睛。
    薛进却十分从容自如,脚步轻快地踏入照妆厅,视线从楚熹身上缓缓移到谢燕平身上,笑着问道:“燕平公子怎么在此?”
    谢燕平不动声色道:“只许薛公子逃酒,难道不许我出来躲一躲?”
    “论酒量,我如何比得过燕平公子。”
    “薛公子说笑了,谁不知你是深藏不漏呢。”
    这两个人分明神情如常,可楚熹莫名脊背发凉,总觉得有刀子在自己身旁环绕。
    一定是心理作用。
    哎,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那个……”楚熹站起身,正准备找个借口开溜,忽听薛进道:“方才似乎听见你们谈及五花肉?”
    谢燕平道:“楚小姐说,等我去安阳,要烤五花肉给我吃。”
    薛进挑眉:“哦?照这情形,楚谢两家好事将近了?”
    谢燕平看向楚熹,但笑不语,即便没有明确答复,意思也不言而喻。
    楚熹小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薛进出什么幺蛾子,一双小鹿眼惶惶不安的飞快眨动。
    哼。
    薛进原想吓唬吓唬她,可看她这不禁吓的怂包样,顿时没了兴致,只对谢燕平拱手笑道:“那便提前给燕平公子道贺了。”
    谢燕平也极有风度的拱手回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客套话,字字句句皆在分寸之内,让楚熹不由长舒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当晚,宴席散后,薛进再度潜入楚熹房中。
    楚熹知道他会来,披衣靸鞋的坐在外屋塌上等,见他从正门明目张胆的走进来,一脸纳闷:“外面守夜的嬷嬷呢?”
    “你又不是沂都府正经主子,她们岂会怕怠慢你,一熄灯就躲起来吃酒赌钱去了。”
    “就这?”
    “不然你以为?”
    “我还以为你把她们打晕了,我看……别人是这样做的,手劈到脖子上,一下就晕了。”
    “一下就死了还差不多。”薛进颇有些无奈:“你整日里到底在想什么。”
    古装剧误人子弟。
    楚熹刚穿越来那会,听人家说薛进武功高强,真觉得他会飞檐走壁的轻功,还苦苦哀求他露两手,结果被好一通嘲讽。
    薛进的武功,高强在于并非花拳绣腿,而是招招杀人技。
    在这世道,像他这般能文能武的人才,走到哪都会受重用,也难怪宁城主会认他做义子。
    思及此处,楚熹问道:“你们何时启程回西丘?”
    “宁城主怕路上再遇到水贼,打算和谢家楚家同行,相互有个照应。”
    “那感情好呀。”
    薛进哼笑一声道:“你,我,谢燕平,同在一艘船上,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不怕……他察觉到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能比命重要,本来我也担心回去的路上遇到水贼,听你说咱们结伴走,心里就踏实多了。”楚熹顿了顿,又道:“况且哪里会在一艘船上,光我们来时就三艘船。”
    “我还当你胆大包天,并不怕谢燕平知晓。”
    “啧,你干嘛总提谢燕平。”
    “我只是,有些钦佩他。”薛进忽而一笑,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算了,不提他。”
    楚熹虽不懂“钦佩”二字为何意,但一想到离了沂都,下次见薛进就不定何年何月了,便也顾不得什么,只凑上去与他玩闹,直至占尽便宜,把他惹恼才肯罢手。
    ……
    昨晚设宴,楚城主和谢城主话里话外暗示两家将要定亲,陆城主自知回天无力,一早起来就和陆大夫人商议此事。
    “我瞧着安阳是没戏了,你看看哪家还有适龄的闺阁女子,该张罗也张罗张罗,他们兄弟俩这年岁再拖不得。”
    “哎……”陆大夫人长叹一口气道:“那两个犟种,我可是做不了主。”
    “还反了他们!”陆城主提上鞋,快步走到门外,对服侍的婢女道:“去!把三少爷四少爷叫来!”
    婢女屈膝应下,不多时便将双生子请来了。
    “父亲……”
    “可知我为何叫你们来?”
    这些天陆城主每次找双生子,都是为着楚熹,无一例外,陆游便道:“父亲是要我们,陪楚三小姐出去游玩吗……”
    虽然和楚家联姻的事告吹了,但陆城主还记着双生子阴奉阳违的账,正是时候和他们清算,故拧着眉头道:“怎么,你不情愿。”
    见陆城主真的动怒了,陆游忙道:“情愿,父亲放心,这次我定会想办法讨楚三小姐欢心。”
    “很用不着,我明话告诉你们,楚谢两家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陆城主越想越生气,不由骂道:“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一对废物!”
    陆城主把话说的那般难听,陆游却丝毫没有入耳,只有些怔忡道:“这么快就定下来……”
    陆大夫人在房内,听着外面不是好动静,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种事说到底也勉强不来,辉瑜十二州又不是独他一个楚家,再找就是了,以我家孩儿的品性,还怕找不到合适的?”
    结发夫妻,伉俪多年,陆城主的心思陆大夫人是最明白的,眼看大战在即,他需要利用双生子的姻亲来整合势力,这是半夜下饭馆的急茬活,非快刀斩乱麻不可。
    好在陆大夫人早防着这手,提前备下了人选,她笑着对双生子道:“你们可还记得,前年我领你们去晋州吃喜酒,见过的那孟家大小姐,不仅生得漂亮,行事也规矩妥帖,温良孝顺又贤惠,可比那楚家丫头强多了。”
    “孟家?哪个孟家?”
    “就是长武城的孟家啊,他家和我娘家有亲,我兄长前些日子来信,还提起过这事。”
    陆城主对孟家倒是满意,微微颔首,目光在陆深陆游之间流转一圈,最后落在陆深身上:“你怎么想?”
    陆深抿唇,一语不发。
    楚家得擎等着楚熹点头,这婚事才作数,孟家却是不必,只要陆城主派人去信州求亲,孟家无有不应,出于对夫人的信任,陆城主便独断独行道:“好,给关家那边回信,让你兄长从中撮合撮合,陆游的婚事也要抓点紧,最好两个月后一齐办了。”
    那孟大小姐一看就是贤内助,陆大夫人以为和陆深也算般配,笑着应下。
    从陆城主院里出来,陆游终于忍不住道:“那个孟大小姐整日吃斋念佛,小小年纪形如槁木一般,娶她和娶一块木头有什么两样,倒不如……”
    双生子心有灵犀,即便话未说出口,也瞒不过对方,陆深抬眸道:“倒不如去安阳做赘婿了?”
    “……要不去找祖母说说情?”
    “罢了,总归是要娶妻,娶谁都一样,只要不是,我中意的。”
    陆游闻言,沉默了。
    他们兄弟俩自幼形影不离,知对方所思所想,所忧所惧,甚至连喜欢的东西也别无二致,年幼时常为此起争执,长大些才好了。
    可那并不是最紧要的。
    若陆游心仪一人,陆深也不禁会动情。
    不论是陆游觊觎嫂子,还是陆深系念弟妹,对双生子而言都是一件极为恶心的事。
    与其那般,宁愿娶一块木头。
    行至沂都府水榭,忽见楚熹翻过白石栏杆,竟是一副要跳湖轻生的模样。
    双生子想到昨晚之敏说的那番话,怕她为此寻死,忙抛开杂念狂奔过去,一左一右同时抓住她的手臂。
    楚熹没了支撑,吓的腿都软了:“啊啊啊啊干嘛啊!松开……不不不,别放手啊!”
    陆深突然想起她会水,缓缓把她的手挪回栏杆上,楚熹一把抓住栏杆,满脸劫后余生。
    陆游也看出她这惜命如金的架势不像要轻生,松开手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我帕子掉下去了。”楚熹说完,扶着栏杆小心翼翼蹲下身,捞起那条浮在水面上的帕子,团在手里拧了一把水,又站起身,利落的翻回来,质问双生子:“倒是你们,好好的抓我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推下去。”
    “……谁知道你在捡帕子,我还以为你要轻生。”
    “我有病啊,没事找死。”
    陆深凝视着她,淡淡道:“有病与否,也未可知。”
    楚熹无奈的摇头:“看在你们也是一片好心的份上,我不和你们计较。”
    陆游垂眸,见她手里的帕子还滴着水,不禁问道:“为何不让下人来捡?”
    “你看这附近除了我还有别人吗?只怪你家园子太大。”
    “这与我家园子大不大有何关系,你的丫鬟呢?”
    “我自己出来闲逛,没带丫鬟。”
    楚熹想走,可陆游今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个劲的刨根问题:“不过一条帕子而已,也值当费这么大力气捡,你自己绣的?”
    楚熹耐着性子回答:“我哪会绣这个,是我娘在世时绣的。”
    “原来是你娘的遗物,难怪……”
    楚熹发觉双生子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煽情协会会长最受不了这个,忙找借口脱身:“我要去找谢燕平,得往哪边走呀?这园子实在太大,走的我都转向了。”
    陆深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听闻你要和谢燕平定亲?”
    既然提起这茬,楚熹就不得不多说一嘴:“嗯,所以我现在算你们家的客人,客人明白吗,别总对我阴阳怪气的。”
    “谁对你阴阳怪气了。”因陆深皱了眉头,陆游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情:“你同谢燕平才认识几日,不觉得仓促吗?”
    “仓促?这世上只见一面就成婚的大有人在,何况我和他还只是定亲。”
    双生子无言以对。
    楚熹又问:“到底往哪边走呀?”
    陆游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道:“说了你也找不到,我们领你去吧。”
    楚熹扬起嘴角,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窝:“这才是对客人的态度嘛。”
    沂都府的园子当真很大,亭台楼阁,假山石林,能把人活活绕晕,那一半果林一半鱼塘,实际居住面积只有寻常五进院的安阳城主府,着实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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