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棱子下明珠瞧得真真的,便一打帘子走进来:“呦,这正玩着呢。奶奶爹爹都说一家人要团结,姐姐们倒躲起来吃独食。”
    明月有些局促,要走开去盛菜,却依旧被暖香死死抱住腰不丢开,只好道:“妹妹若是喜欢,后面尽有,就热在那鬼脸彩陶炉上,你便吃吧。”
    明珠道:“说的我好想特意来讨食物的一样,难道我没吃过好东西吗?”她四下望了望,挑了铺着猩红金线缠枝莲椅袱的曲脚紫棠椅坐了,把绣着鹊蹬枝连绵福字的蜀锦挑线裙子轻轻抹了抹才道:“我上次在高府里吃了一碟凤凰涅槃,那才是又精致又美味。寻常人哪里见得到呢?”
    暖香故意不理她,装作没听见,去欣赏明月刚刚绣好的一架小炕屏。却不料厚道的明月果然十分配合的发问:“难不成这世界上真的有凤凰?还有人吃凤凰肉的麽?”气得暖香只在背后悄悄的掐她。说你是寻常人,你还真就认了。瞧她得意的!
    齐明珠骄傲的昂起了下巴:“对啊,选择最最新鲜的野山鸡崽子,要长得刚刚好,一百日那种,还得是吃松子长大的,只用最精美的胸脯肉和大腿肉,搓成龙眼大小的丸子,配合鸡蛋羹一泡,放在热油里炸,成型之后浇上红红的梅子酱。金灿灿,红彤彤,放在五彩泥金的高座银边碟子里。那才叫讲究,那才叫有气派呢。”
    她不知为何获取了高家大小姐高采薇的好感,吹了明月的亲事之后,俩人反而私交甚好。齐志青和李氏想得都是两头不得罪,女儿常常到高家去串门子,他们也是支持的。如今齐明珠愈发觉得自己眼界宽广,见识不凡了。
    明月被暖香掐的说不出话,齐明珠还只当她震惊了,愈发没有好声气:“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家呢,白玉堂,金门户。可惜呀,有的人福薄眼瞎,撞大运都能撞傻掉。放着豪门不要,非得去嫁穷山沟。”
    所谓良夫就是金坷垃,可以帮助女人成长,明月大约属于此例。嫁给那有学问有作风的贺敬之以后,她倒似被感染,身上渐渐多了往日没有的自信和舒展。今日又遭明珠讥讽,竟然不选择沉默了。她定一定神道:“妹妹此言谬矣。与人交若看钱,那钱去也情淡,与人交若看权,那权卸则情失,与人交若看利,那利断则情终,与人交若看势,那势败则情移。姑娘们若要定终身,那钱权势利,都不重要的。”
    齐明珠愣一愣。那笨口拙舌的明月竟然还讲出大道理来了!你还来教训我?你个放着少奶奶不做去做村妇的人竟然来教训我?她当即白眼一翻:“姐姐说得一套又一套,嫁人不看钱权势利,那看什么?”
    “看心。”
    齐明珠微微一怔,当即冷笑:“你才是大错特错!若他无权无势,无财无利,那我要他的心做什么?街上的乞丐掏了心挂在打狗棒上,也不会有人稀罕!”
    你----明月终究不擅长拌嘴,又被堵得说不出话,看着齐明珠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骄傲走出,心中终于明白自己和这个妹妹思维脑筋完全不是一回事,俩人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暖香冷眼旁观两姐妹辩论,按照自己活了两辈子的经验,心道物质得到保证了才能谈爱情,生命存在了婚姻才能继续,否则一切都是白搭。所以,她一翘脚仰躺在榻上:首先,我要许多许多钱,好吃的,好穿的,大房子。其次,我要许多许多的爱,不背叛,不阴谋,不虚妄。
    所以,我果然还是要嫁给言景行!
    暖香抱起枕头盖到自己脸上:我想早点嫁给他。
    暑气渐长人易困,碧纱窗边,言景行歪在湘妃榻上拿着一卷古书,看着看着就眯了过去。双成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小心翼翼收起书本,而一心则把桃红色的宫纱帐子放下来。旁边端来一盆,青瓷兰花缸淡香袅袅小睡莲。
    端午,又是端午。小心蛇虫出动,邪祟侵扰。
    朦朦胧胧间,仿佛有女孩笑声,银铃一般,细细碎碎,遥遥传来。娇娇嫩嫩,一声声甜甜叫他哥哥。
    爱花,爱笑,怕吃药。老远瞧到丫鬟端着雕漆托盘小药碗过去,就跺着脚叫:快跑,快跑。文文快跑!然而她终究跑不掉,被健壮婆子捉住了,哭着全部喝下去。但是只要给她一枝花,她就能笑着玩上一整天。
    “哥哥,我看到小翠收到了花球,她可开心了。我也要。”
    “那个东西,将来会有喜欢你的男孩子送给你的。”言景行垂眸看她,温柔痛心,希望你也有那样的将来。
    “我现在就要。我现在要。”小女孩使劲摇他的手。“我要哥哥给我。”
    “那个东西,我不会,下次吧。”
    “我学会了。我让奶娘教我编的。哥哥,我要把它丢给你。你离我近一点嘛,我扔不过去。一,二,三-----”
    “景哥哥,漂亮吗?”芙蓉面,花苞痕,桃红小袄,同色裙子,窈窕初成,豆蔻年华。那不是文文,是暖香。言景行怔怔的捧着花球,看着面前的姑娘。
    纤巧曲线,鲜嫩模样,眼睛里住着一只镜妖。“景哥哥,把衣服脱了呀。”
    桃红色薄绸料子从身体上顺贴而下,笑意温存,一段白如新荔的脖颈。白嫩嫩柔荑伸进了怀里,悄悄摸索,仿佛要坦露一段诡秘心事。
    不知怎的,那手又伸到了自己身上,先是天青色雪浪流云的广袖外衫,又是青玉梅花的紧扎腰带,再然后,从那掩矜洽纱单衣里探进去,如流水一般抚过身体。
    言景行豁然惊醒,翻身坐起,脊背上已是一层冷汗。
    守着冰盆的一心正迷迷糊糊打瞌睡,吃了一惊,急忙撩起帘子,惊见主子容颜雪样,颧腮上却有一点浅红,乌黑的发丝贴在雪白的脖颈上,眼眸并不是以往睡醒的清明,神情中反而有点恍惚。
    “可要用点安神茶?”一心小心翼翼的询问。
    喵呜,草莓生气的叫了一声,不满的看着把自己从心口甩下去的主子。你刚刚在用尾巴扫我?言景行抬手抓抓它的下巴,发现手臂在身侧压得酸麻难动。
    安神茶,又是安神茶。桃红帐幕鲜艳娇媚,恰似那光滑明丽小小罗裙,帐幕撩开,见那午后日光,亮眼炽热,又似那晶莹暗火,一对眼眸。言景行只觉浑身都难受,薄如蝉翼的睡袍黏糊糊贴在身上。他瞧了一眼那靡丽纱帐:“换掉,挂莲青的。不,挂雪浪的吧。”
    是不是太素净了点?听那嗓音意外的干哑,一心示意小丫头端赤豆冰雪水过来,又见言景行把滑落到肩下的睡袍重新拉起来,连脖子都遮上。一时有点无语,心道这样天气,您还怕着凉?
    “我睡了多久?”
    “堪堪两刻”一心觑探他的神色,只觉比不睡还要疲惫,便道:“您要不要再歇一歇?”
    “准备热汤。我要沐浴。”
    一心听命照办。末了又吩咐小末把草莓抱走,天热了,别让它黏在主子身上。想了一想,还是命人在门框上悬上艾草,在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洒了点菖蒲花汁。又思索了片刻,命人去到蓼蓝汀,文小姐落水的河边,悄悄烧点纸。
    第66章
    几支船队在上京河道赛龙舟,擂鼓声咚咚锵锵,远远可闻,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炽热的空气里炸响,烧红了半边天的云彩。老人经过几天的细心照料,已经大好,就是年纪大了,担不起病,身体还有点发虚,终日在屋里将养。“今儿外面这么红火,倒像是有人家娶媳妇呢。又是敲鼓打锣,又是放鞭炮喝彩。”
    “不是,是赛船呢。据说是醍醐茶庄主办的。好大热闹。”暖香小心给老人带上香黄色艾叶熏过的云片抹额。
    “出去玩吧。小姑娘家,正直好时候,将来嫁人了,又是孩子,又是婆婆,哪里还有这种闲心。”老人慈爱的摸摸她的脸:“暖丫头可是越来越俊俏了。”
    暖香拿出玻璃山纹小手镜自己看,笑道:“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呢。”惹得老人笑着捏她腮帮:“好不知羞。”
    确保老人一切妥当,暖香特意换了件轻薄鲜艳的衣裳,带了糖儿出门去。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有卖油炸撒子的,有卖酸梅冰雪水的,还有炒瓜子花生的。另外还有辟邪玲珑球,驱虫大花团,不一而足。
    暖香戴了帷帽,一路走到河边醉江南小楼,事先订的雅间早已准备停当。醉江南的招牌菜松鼠鳜鱼乃是一绝,特取上好鲫鱼,去骨,拖蛋黄,砂锅上火,炸成金黄,让指刀细细切出花型,作成可爱的松树样子。最后上盘,放上头,撒上熟虾仁,放上香菇丁,冬笋干。刚盛进盘端上来,会有松鼠一样,吱吱的叫声。色彩鲜艳,让人食指大动。
    暖香美美的享用一番,又打发糖儿去吃点心,自己打开窗子,临水看去。有那窄窄长长的龙船,上面缠绕五彩潘胜,有人擂鼓,有人划桨,动作整齐而威猛。他们穿朱红衣服,系玄色腰带,露出小麦色的精壮的手臂和腿脚。日光下,那健康的肤色好比刷了一层油,看得人心中热气腾腾几乎移不开眼。
    也有那水性极好的人,扑通一声窜进河里,鱼一般消失不见,忽而又在老远的地方露出头。水洗过的强壮精健的脊背,仿佛黄玉一般闪光。
    楼下,几个衣帽齐整,服侍华贵,员外模样的人正点头哈腰走出来,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俊逸夺目的年轻人。不是别个,正是言景行。他不像别的当家,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鲜少亲自过问生意上的事。只任免手下南北东西自有得力大掌柜。他们既有更大权利,又有更大收益,自然乐得尽心。尤其这位年轻主子并不好糊弄,监察上掌控严格,所以各个老实。这次主办龙舟会炒热手下茶号也是他的注意。不仅像以往那样,走高端路线专攻贵族雅茶,如今物阜民丰,百姓又余钱,他要把通俗茶汤打入寻常百姓家。
    言景行算算那些送给郎署公子的茶叶,又想想宁和郡主的茗烟会,心道借势果然省力。杨小六那家伙一定不知道我给他家交了多少税。
    郎署那俩损友萧原,章良,又在屋里叫他吃酒,还说有小红香在唱戏。三杯下肚,看啥都带粉红,那姑娘不过皮子白净些眼神风流些,也值得他们夸成西施貂蝉。言景行细观半晌,忍不住道:“不过寻常章台姿色耳”却被俩人痛批无趣,不懂风流俊赏,赏花怜香。那姑娘嘤嘤嘤要嗔不嗔,要罚三杯。言景行想到上次酒醉失态,多少有点羞涩,当下转身就跑,心里默默逼视他俩一炷香。
    却不料这边刚接洽完几个大掌柜,无意中一抬头就看到暖香------
    桃红,又见桃红。
    雪白薄纱六出冰花纹路松松穿在身上,露出里面鲜艳小绸褂,苍黄鸟儿小桃红,前倾着的角度,仰望的视角,只显得胸前一对小兔蓬勃可爱。白生生脸皮,黑真真头发,红润润嘴唇,眼睛直直望着远方。
    言景行不由得顺着视线看去,就望到自己手下请来的船队正在那里上演绝活,一大堆半大伢子,活泼精干,就在水里叠罗汉,翻跟头,披发纹身,好不引人注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赤膊上阵,都不穿衣服------言景行看看那一大团泛滥的男色,又看看二楼高台上几乎傻掉的暖香,心中火气蹭蹭往上冒:这算怎么回事?
    “去,让他们给我穿上衣服!”
    庆林得令,一脸懵逼:“少爷,人家那杂技耍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么来的。”
    言景行揪他耳朵:“这儿是京城,天子眼皮底下,哪个放他们有伤风化!”
    庆林一叠声叫是,捂着耳朵跑走,不懂少爷火从何来。话里带刺儿,明显是受了气,可刚刚点完账,明明大丰收,哪里来的气?
    那边皇帝带着皇后微服跑出来,正看得津津有味,却不料中途休息,再一露头,他们就穿上了紧身小袖衫,五颜六色,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跳进去。皇帝磕着瓜子,有点愕然:“这怎么还换了行头?”
    皇后正把刚剥好得圆溜溜的鸭蛋放在嘴里,大眼一望,随口说道:“这叫步步高升五福报喜,新人唱新戏,讲究!”
    皇帝深以为然。
    还看!你还看!而这边言景行犹自心意难平,越想越觉得难受,他觉得有必要替死去的老齐教一教女儿什么叫矜持,从萧原那里把他的弓箭拿过来,舒臂,瞄准。嘭!
    暖香冷不防吓了一跳,一低头就看到黑亮亮一根箭矢钉在自己右下方。她第一个反应是捂着胸口尖叫,幸而活了两辈子到底不一般,迅速找回了淡定,她用力把箭□□,抖一抖,把被插得死死的蝎子抖掉。
    “谢谢你,不然我要被蛰了。”暖香吁了口气。果然不愧是端午,毒虫横行啊。看来醉江南还得用艾叶草多熏两遍。
    言景行默然不语。
    暖香愣了两秒,似乎终于想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哎呀呀,好尴尬,简直孟浪。嘭!她缩了回去,把窗子关得死紧。
    “-----”言景行更加默然。
    糖儿正好端端的吃鸭蛋,忽见暖香双颊红红的退回来,惊道:“小姐,你怎么了?”
    暖香摸摸腮帮:“没事,热得,端点水给我冰冰吧。”
    糖儿依命行事,拿来了温水和香胰子:“小姐,刚晒过,不能立即用冷水,会伤皮子。你先洗洗,我再拿井水冰布来跟你敷一敷。”
    暖香点头,只不说话,掬了水来捧到脸上,半晌不愿意放下,心脏还扑通扑通的跳:真是太丢人了。怎么又偏偏被他瞧了去,他会不会生气呢?觉得她一点儿礼仪都不懂,若是不喜欢她了她该怎么办?
    -----大约不会吧,他还替自己杀了蝎子呢。暖香左思右想难平复:要不我去道歉?可是没理由啊,我干嘛要跟他讲:不好意思,我不该看别的男人的赤膊?等等,他在这里做什么?看龙舟吗?言景行素来爱净不喜热闹的呀。坐着坐着,就听到隐约有管弦之声,还有那娇媚女声甜音如丝的唱:“花儿有露蝶成双,小小院落红袖娘,眼儿脉脉盼郎至,等郎不来心慌慌。左也徘徊右也想,辗转反侧费思量。”
    大胆!粗俗!我怎么不知道你也是会听曲儿找乐子的?暖香又要急,又找不到理由跟他急,心里又抓又挠,仿佛住了只草莓。
    而楼下萧原半场离席小解,却看到言景行一个人站在日头底下,当即跑过去,拿扇子一挡:“怎么在这儿出神?快回来,小心中暑。”
    言景行如梦方醒。她方才是被吓到了吗?果然女孩子会怕箭的吧。上次瞧她去摸龙吸水,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不过,那些男人有那么好看吗?连要被蝎子咬了都不知道。
    回到客房,净手拭汗,萧原打趣道:“言兄是看到了哪个花姑娘,连魂儿都被勾去了。”
    “我不喝茶,拿白水过来。”言景行刚把茶盏递过去,就听萧原来了这么一句,手一抖,热茶都浇到小红香的手上。
    小红香手段老练,知道雇主得罪不起,借机卖娇,轻呼一声借势要往言景行怀里倒,却不料言景行后退一步,伸手一拉,捉住章良塞了过去。章良伸手一拥,笑着摇头:“言兄竟然还要守身如玉,真是难能可贵啊。”
    言景行恨道:“你们这俩人,就不能多务正业!专管在这场子里消磨。”俩损友纷纷挑眉: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就像他们老爹。言郎果然操心命啊。
    言景行拂袖而去。萧原哈哈大笑,急忙命小厮去送,自己却又和章良坐下,让红香姑娘再谈一曲。小红香擦净手上水迹,飞了个媚眼过去,“我晓得那俊丽公子为何不喜我等。”
    “哦,你说说。”
    “哎,”小红香悠悠叹了口气:“我等卑贱之人,最自负,也不过是色艺双绝。那公子自己既风华无双,又精通音律,我们弹个曲子他能揪出三五处错,那眼里还哪里有我们容身之地?”
    萧原大笑。“说的好,是这个理”。果然做人不能太优秀。
    出了这么件事,暖香有点呆不住,当即打道回府,却不料帷帽偶尔撩开一条缝,就看到了熟人。
    “九公主?”奇怪,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眼见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丁朝她走过去,暖香皱皱眉,觉得不对,若是长秋宫宫人,她多少该有点面熟才对。
    那人拿着一只拨浪鼓,咚咚的敲,递给小九。小九年纪太幼,又在深宫被皇后保护的极好。笑嘻嘻的接过去。暖香挑挑眉,当下拔脚走过去,在那人伸手拉小九之前,伸手截下来,将那胖乎乎的小爪子握住。
    “暖姐姐。”小九开心的扑到她怀里,“暖姐姐,我又遇到你了真好。”
    暖香冷冷的扫了那男人一眼,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二话不说,拉了小九就走,一头扎进人群里:“团团,你的爹爹娘亲呢?”
    团团还不明就里,傻乎乎的道:“爹爹娘亲在茶楼。我追着一只鸟跑出来的。”
    暖香吓得手心都出汗:“你的宫女呢?”
    “刚刚还在。后来鸟不见了,她们也不见了。”团团的声音还有点委屈。
    暖香更是心跳加速。这定然是在集市上,人太多被挤散了呀。她往后一看,方才那皂衣小厮又跟了过来,看到暖香回头,他立即高叫:“大小姐,你别跑那么快呀。您要把小小姐带到哪里去?娇娘,不赶紧把两位姑娘追回来!老爷太太问起来,我们哪个吃罪的起!”眼瞧着又有两个妇人拨开人群挤过来,暖香心脏砰砰直跳:这铁定是遇到了人牙子,还是有组织有队伍的那种!
    他们冒充自己的下人这样叫起来,路人也只当是娇小姐闹脾气,都是看两眼便各自走开。带着小九跑不快,眼看着对方距离越来越近。暖香惊慌失措,哎呦一声,摔在了地上。“暖姐姐”小九要蹲下来扶她,却被暖香掐住腰直接塞到糖儿怀里:“快跑!送茶楼里头去。别管我。”
    “小姐”糖儿还要犹豫,却被暖香一个眼神止住:“金枝玉叶。全在这一搏,你不行也得行。”
    糖儿咬咬牙,抱着团团走人。暖香吃力的站起来,换了个方向,一瘸一拐的走开。她似乎腿疼的厉害,动作别扭,速度不快。几个人牙子对望一眼,舍弃了团团,掉头来追暖香。注意到这一点,暖香悄悄松了口气。
    眼见得引开的足够远,那几个人距离自己愈发近了,暖香也不再伪装,拎着裙子,拔腿就跑。几个人牙子顿时气炸了头:“我呸!小蹄子!坏了爷的好生意!”
    “还不赶紧追!还愣着干什么!”一个粗壮妇人愤愤开口,脸上横肉一抖一抖:“看那撒脚丫子跑得跟兔子一样,哪里像个千金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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