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鸾姑喊我来府里做活,我去的时候见静安侯也从前院书房出来,未免和他碰面只远远跟着,谁知他出府不多远却忽然有暗箭,第一支他接住了,可第二支就……我瞧暗中人影幢幢似人不少,就惊叫了一声……”
    “你太莽撞了!”
    木容一声冷汗沉脸斥她:
    “若是那些人恼羞成怒,你可怎么办!”
    木宛蹙眉,总有几分事后的惊怕:
    “他已受伤了,若真叫那些人伏击,恐怕得不了好。”
    说罢又欲言又止,木容无奈叹息:
    “他二人眼下即便再是不和,到底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弟情分,他总不愿见静安侯受伤甚至丧命。”
    “会不会是三皇子?”
    木宛的话不无道理,赵出的忽然倒戈是给他带去不小的麻烦,况且如今看来四皇子眼下最大的倚仗似乎也是赵出,杀了赵出对三皇子而言有百利却只有一害。
    那一害,便是她和木宛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赵出如出意外,最令人怀疑的也只有三皇子,那么他终会落一个暴戾之名。
    可木容却觉着,以三皇子那样慎重之人,也绝不会冒险去引这一害到身上,反倒是……
    更像是挑拨离间的警示,毕竟赵出和石隐虽已闹僵的断了往来,却到底还没撕破脸。
    若真是以杀人为目的的亡命之徒,怎么会因为一道惊呼便撤离?恐怕是会将之一道灭口。
    这行径,瞧着却更像另一位的手笔。
    木容笑笑,方才慌张想往前院给石隐送信的紧迫便也缓了,只是她还是使了个眼色给跟着她到后院的莫槐,莫槐看去年岁尚小,总便宜混迹后院。莫槐会意,悄悄往前院去了,赵出受伤的事总还是要让石隐知道的。
    姐妹两个只在院子里喁喁私语,并未往木宁那边去,直等到隔着墙都能听到喜乐声时,忖着吉时大约是到了。
    妾不必亲迎,云深今日只消迎娶木宁,再遣人接陈青竹入府便是,可陈青竹却是长公主赐婚的贵妾,且瞧着长公主颇肯抬举,前些日子送了份颇丰的嫁礼,这陈青竹自然也不能悄无声息的当个寻常妾室来看待,今日便特别了些,虽还是遣人接了陈青竹,却是等在府外和木宁一齐叫云深接进云府。
    恐怕只为这个,木宁便堵心的很。
    前院里也是听了喜乐声,石隐自然是本不必前来,只是今日这样混乱场合,木容是必要来的,他自是不放心,况且有些样子也总该顺道做一做。
    石隐是单独被待在木成文书房里的,作陪的是木家的堂少爷木宵。
    木家长子木宏尚在回京路上,次子又年幼,实在难堪大任,所幸木宵今日也上门恭贺,只是木成文大约不知晓木宵和石隐总有一些渊源在,二人并无什么避讳。听了喜乐声二人起身出了书房,狭小院子里站满前来恭贺的人,木成文面色却不大好。石隐是粗略一瞧,前院挤着的俱是些京城里不入流的小官小宦,且他们大约也是冲着云家来的。
    正瞧着便见门外停下一匹高头大马,云深一身喜服喊着浅笑入门,自是规矩一一进行,他却是看见石隐后忽然露出极为熟稔神情,竟是越众上前:
    “襄国公肯拨冗降临下官婚事,下官荣幸至极。”
    那份谦卑儒雅,至少是木容和石隐从未见过。石隐略抿了嘴唇:
    “云大人客气了,我只是陪同四姑娘前来。”
    显而易见的疏离,众人也只陪笑,毕竟谁也惹不起。
    云深也只笑笑,喜娘跟着来请云深往后院去,云深点头转身便往后院去,只是脚下台阶似未留意,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慌忙拽住一旁石隐的衣袖,直将石隐拉的一侧身,这才将将站稳。
    “让国公爷见笑了。”
    云深白皙面皮透出红来,他羞赧垂眼,石隐拧眉,却只抽回衣袖。
    云深极快一眼扫过石隐耳后,不甚明显,却隐约可见一颗极小的红痣,正在左耳后。
    待众人拥着云深往后院去,跟在石隐一旁的莫桑上前在云深方才站着的地方抬眼去看石隐,只一眼后便略略变色。
    石隐蹙眉,伸手摸了耳后。
    后院一阵喧闹,听着喜乐声去到木宁屋中的木容姐妹,只客套的寒暄了几句接姐妹间该说的吉祥话,梅夫人在旁眼角通红,听着从前院传来的声音,木容牵着木宛便避到了屏风后,听着屋中各色礼节毕,众人离去,她姐妹二人也随着出来了。
    众人散去,木府终又安宁下来。
    “今日这样日子,怎么不见六妹?”
    木容是少回木府的,只是不管木六和木三怎样生了芥蒂,今日到底是木三出门的大日子,作为嫡亲妹妹的木六怎么也该露面都。
    “我倒也不知道,好些日子不见她。”
    自木宁婚期将近,绣功一向好的木宛时常被叫回府中做活,却也一次未曾见过木宝。
    “罢了,你也别多心了。”
    木容见木宛总有些心不在焉,便安慰了她几句,知道她是为了赵出,想起之前石隐对她说过的话,愈发心酸。
    二人站在院子里又说了几句便相携一同出来后院,石隐正站在前院里等木容,木容一见,便和木成文行了一礼欲往外去,木宛也随在其后预备出门也往自己那小院子回。
    “阿宛留一留。”
    木成文站在书房外,忽然留住了木宛。
    木容回头来看,木宛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叫她先走,待木容出门后,木宛便回身又随着木成文去了书房。
    木成文面色不大好,这些日子一贯如此,自请辞被准后,只是这几日里似乎格外的差。
    木宛不知木成文留她是要说什么,只是他一贯少见自己,即便见了也并没什么话可说,原本预备送她选秀,前些日子待她们母女和善许多,只是自辞官后没了能选秀的本事,也就用不着她了。
    木宛站在书案前,木成文却坐在书案后沉思起来,木宛不出声,木成文抬眼去看她,面色忽然几番转变起来。
    这个女儿如今年岁渐长,也实在是愈发的流光溢彩,实在可惜。圣上年事已高,可总也还能纳妃,若能入宫,只凭这份容色也必宠冠六宫。再退一步,赏赐给皇子也实在是最好不过。
    想到皇子,木成文眼皮一跳,面色又阴沉下去。
    “如今形势,你也知晓,也只有母家强盛,你们做女儿的出了门才不会被人轻贱。”
    木成文忽然张了口,木宛一怔,随后低低应了一声是。她的温顺使得木成文满意,他便思量着开了口:
    “虽说你尚有两月才及笄,只是眼下形势却等不得。原本也没什么,我们家虽辞了官,可你三姐夫是三皇子同门,朝中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你四姐……总之有襄国公傍身,也总是极好的。可我们家将前途运势都系在了三皇子身上,也实在不妥了些。”
    木宛面色微微一变,听木成文的口气,大约是要用她结交什么人来帮衬木家。
    “四皇子那边异军突起,除了静安侯再没什么能攀上话的人。你也莫怨父亲,父亲也为你争过,只是静安侯不愿意,父亲也实在没法子。”
    他看木宛不肯出声,又自顾自说下去:
    “四皇子如今认了宫中贤妃为养母,贤妃一贯得宠,她身边的掌宫内官……”
    木成文忽然有些不自在,咳了咳:
    “也是极得脸面的人物,如今在宫外有处宅子,只缺一个夫人,你若去了,自是好日子过。”
    木宛一眼如剑看向木成文,那般凌厉而不可置信,眼底登时通红一片木成文被她看的恼羞成怒:
    “如今你不过一介平民府中庶女,难不成还妄想什么?”
    “所以父亲,你是要卖女求荣?不怕世人笑话?送给一个太监做玩物?”
    木宛目眦欲裂,她骤然听到木成文这话,实在是惊心却又诛心。予太监为夫人?可笑至极叫她冷笑连连。只是她这般显然瞧不起木成文这父亲,叫木成文一下冷了脸:
    “闺阁中女子张口闭口太监,你姨娘就是这样教你的?他好歹是挂着品衔的内官,居于内宫可时常得见天颜,莫非你还觉着配不上?若真论配不上,也是你配不上!多少女子愿意入他外宅,你还在这里不知足!”
    木宛正欲反驳讥讽,却忽然听着内室里一阵阴柔的细嗓轻笑:
    “木老爷真是抬举杂家了。”
    木宛悚然一惊,杏眼直直看向那从内室走出的一个人,这人身量矮小瘦削细眉长眼,一身锦绣也难以遮掩的下流粗鄙之气,只是她在此人的眼神里,见到了惊艳,和贪婪占有的*。
    木宛从背后生出一股冰凉,她从没感受过的害怕与惊惶,她紧紧咬住嘴唇,转身便往外跑。
    “怎么?想去叫你四姐来救你?别妄想了,今日一早我已接了你姨娘回复,此时你若不依,你姨娘……”
    木宛方才跑出便被等在门口的梅夫人堵住,梅夫人眼角尚有送走木三留下的泪,眼下看来却是那样讽刺。
    木宛听着书房里,木成文和那内官说着的话。
    “叫内官见笑了,小女顽劣。”
    “不怕,杂家有的事法子□□,木老爷这闺女姿色倒是实在不俗,杂家满意的很。”
    “内官满意就好,过几日正事个良辰吉日,我便把小女送到府上。”
    ☆、第九十六章
    木宛一阵气息翻涌只觉着眼前发黑,死死咬牙盯住梅夫人,梅夫人却只冷笑:
    “阿宛,你也不是为了旁人,你为的还是你姨娘,毕竟木家好了,你姨娘才有好日子过。”
    “照夫人这样说,当初在峦安,木家那样兴盛人家,怎么也不见我娘过一天好日子?”
    她实在按捺不住,梅夫人今日却似兴致极好,也不介意,只嗤笑了她便转身去了,连跟在她身后的鸾姑也奚落起木宛来:
    “奴婢恭喜五姑娘了,这位内官虽不比静安侯,可这本事可也堪比静安侯了,五姑娘也算得偿所愿。”
    “我娘在哪?”
    木宛如今对木家只剩了恨,梅夫人早已走远,鸾姑骄矜一笑:
    “主子们的事奴婢怎么知道?只是连奴婢都不知道的事,恐怕五姑娘也难清楚。奴婢已然着人往姑娘的宅子取了姑娘日常所用,姑娘这些日子还是安生在府里直到出门吧,等姑娘过门三日,回门的时候自然是能见着吴姨娘的。”
    她说罢便做了请的手势,木宛再三权衡,眼下似只有求助木容这一条路,也只有石隐才能制住木成文。只是鸾姑见她这样急急思量也不肯动,登时也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奴婢劝姑娘一声,别费那无谓的心,襄国公再厉害,总不好插手旁人家事,他看重四姑娘可未必肯管四姑娘一家的事,否则咱们府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你是对不对,五姑娘?”
    鸾姑言语中颇多挑拨,木宛只不理会,鸾姑又道:
    “姑娘还是省事些,老爷虽是个和善性子,可逼急了难免会做出些叫姑娘后悔一辈子的事,吴姨娘到底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连奴婢瞧着也觉着怪可怜的,姑娘总不想吴姨娘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木宛一阵恶寒,鸾姑的话她听出意思,她若不肯听话,恐怕木成文和梅夫人就会对吴姨娘不利。她死咬着牙,不过这一会子,她已然咬的满嘴里生疼。再不理会她,转身便往西小院去了。
    木宛就这么被禁在了木家里,只等着过几日便送给宫中贤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又老又阴损的太监。
    木容直到回了国公府仍旧觉着哪里不妥,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妥,她只顾想心事,也未曾留意今日里石隐也格外的沉默,虽然他以往本就话不多。
    及至将她送回了院子,她才喃喃了两句:
    “父亲一贯和子女不多说,留了说话便必是有事,可父亲和阿宛又能说什么?眼下木家已无官职在身,阿宛也是不能再选秀了的。”
    石隐倒了杯热水送到她手里,看她怎样也想不通的样子,坐到一旁思量着才开了口:
    “今日木家书房的隔间里,似待着旁的客,若我猜的不错,该是宫里的人。”
    “宫里?”
    木容不解,木家如今这样,怎么还能有宫里人来?而宫里不管大小的主子们寻常是不能出门的,能出门的,也不过是采买和各宫主子的心腹管事,为主子跑腿办事。
    “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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