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关上窗户,对沈逸道:“你留在这里保护她们,我下去看看。”
    沈逸担忧道:“锦衣卫办案,表哥还是别管了。”
    正德帝是个昏君,韩国舅为虎作伥,掌管锦衣卫后残害了一批忠臣,底下那两位壮士保护的,可能是某位忠臣的遗孤。
    如果宋池帮助锦衣卫抓人,会坏了名声,如果宋池帮助两位壮士逃跑,则会引火上身。
    宋池:“刀剑无眼,我怕他们伤及无辜。”
    这个理由,沈逸无法再反对。
    “哥哥!”宋湘紧张道。
    宋池朝妹妹笑了笑,转身时,视线扫过虞宁初。
    虞宁初亲眼目睹了下面的危险,心慌意乱,对上宋池的视线,她下意识地道:“池表哥小心。”
    再怎么说,大家都住在平西侯府,多少有些交情,遇到这种情况,都该关心一下。
    宋池看着她不似作伪的眸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雅间里的四人都开始担心起来。
    沈逸让妹妹们坐着,他走到另一扇窗前,观察下方的情况。
    短短的功夫,七个锦衣卫死了三个,负伤倒地两个,被困的二人,其中一个也死了,另一个手臂挨了一刀,全身是血,抱着幼童抢过一匹马,朝前奔去。
    仅存的两个锦衣卫继续追杀。
    逃跑的男人猛地弯腰,从旁边一个绸缎摊上扯来一条长布,将孩童裹起来绑在身上,然后他一手攥紧缰绳,一手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回头,对准一个锦衣卫掷去。
    匕首扎在锦衣卫的眼睛上,他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沈逸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宋池突然冲入街中,一手抓过那匹狂奔的骏马的缰绳,翻身而上。
    锦衣卫的骏马上配备了弓箭,宋池一边纵马疾驰,一边拉弓搭箭。
    骏马的速度太快,沈逸不得不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只见宋池的箭飞速射出,从另一个锦衣卫的肩侧擦过,准确地射中逃跑男人的后心。
    利箭的冲势将男人带下马来,尽管如此,跌落之前,男人仍然紧紧护住了怀里的孩子。
    宋池勒马,没有再继续前进。
    另一队锦衣卫从前面的巷口奔驰过来,领头人看眼宋池,拱手道谢,随即命令手下将男人与孩子都带走了。
    沈逸慢慢关上窗户,手隐隐发抖。
    他不敢想,平时光风霁月与世无争的宋池,为何要与锦衣卫同流合污。
    “三表哥,外面怎么样了?”宋湘急切地问,要不是怕看到砍头的一幕,她早推开窗户了。
    沈逸强自镇定道:“犯人已经被抓,池表哥无事,马上回来了。”
    宋湘长长地松了口气。
    虞宁初觉得表哥的神色不太对,小声问:“可有百姓受伤?”
    沈逸摇摇头:“可能损坏了一些财物。”
    这样的百姓,也只能自认倒霉了,锦衣卫不会管,百姓们也不敢去找锦衣卫索赔。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宋池回来了,一身锦袍不见任何凌乱,仿佛只是去下面走了一趟。
    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了,沈明岚开始询问锦衣卫抓人的经过。
    宋池简单道:“寡不敌众,锦衣卫前后包抄,他们插翅难飞。”
    宋湘想到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家里犯了什么事……”
    “锦衣卫办案,我等休要打听,免得祸从口出。”宋池提醒三个小姑娘。
    大家不问了,只是也没有胃口再吃了。
    沈逸留意着街上,等尸体、残血都被人清扫干净,兄妹几个便坐车回府了。
    事不关己,三个姑娘都将街上所遇抛到了脑后,携手去西院吃柿子。
    沈逸目光复杂地看着宋池。
    宋池仿佛看不懂他的深意,笑道:“走吧,我也去讨个柿子。”
    到底不是亲表兄弟,宋池刻意回避,沈逸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次日,虞宁初兄妹三个又出府了,跟着牙商去看宅子。
    昨日明明说好有三处合适的宅子,今日牙商只带她们看了两处,便低声道:“本来还要带你们去看高家的宅子的,谁知道昨天出了大事,高家的左邻住着一位姓孟的前御史,就在昨日,锦衣卫抄了孟宅,到现在还有官兵把守,咱们还是别去为妙。”
    沈明岚心中一动,道:“昨晌午我们在酒楼吃席,撞见街上锦衣卫抓人,莫非抓的就是孟家人?”
    牙商消息灵通,点头道:“可不是,别说孟家的少爷公子,就是猫猫狗狗,都别想活着逃出京城。”
    沈明岚还想多打听一些,沈逸劝阻了妹妹。
    宅子不是一两日就能定好要买的,牙商继续带他们去看铺面。
    街道繁华,一些闲言碎语落到了兄妹耳中,百姓们都很小心,没骂皇帝或是夸孟御史,只说孟御史因何获罪——意图刺杀韩国舅。
    韩国舅是本朝公认的奸臣,敢刺杀奸臣的,多半就是忠臣了。
    虞宁初忽然想到了沈琢与韩家的婚事。
    平西侯当年娶韩氏时,韩家还没有掌权,也没有什么污名,现在可不一样了。
    那么,是那位韩锦竺姑娘太好,所以平西侯、沈琢宁可坏了名声也要与奸臣韩国舅结亲,娶个好姑娘做宗妇,还是说,这门亲事,涉及到了一些利益关系?
    原来侯府富贵,却也暗流汹涌。
    同一时刻,韩国舅进宫了,向正德帝禀报他刚刚办妥的孟家一案。
    “皇上,前御史孟究不满当年被皇上罢免了官职,一直心怀怨恨,他自知皇宫守卫森严,所以安排刺客意图刺杀于臣,折了皇上的左膀右臂。昨日臣得到密报,立刻派锦衣卫去搜查孟府,果然搜到了孟究的罪证,不但如此,那孟究居然利用巫蛊之术,诅咒皇上与太子。”
    正德帝大怒:“岂有此理!三年前孟究在朝堂上公然辱骂朕,朕便想要他的命,是你替他求情,结果呢?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连你也要刺杀!”
    韩国舅跪下,悔恨道:“都怪臣一时心软,差点酿成大祸,臣死不足惜,若他的巫蛊之术得逞害了皇上,臣便是千古罪人啊!”
    正德帝怀着愤恨的心情看完韩国舅查获的证据,便叫人下旨,灭孟究九族。
    宫人去传旨了,韩国舅想起一事,笑着对正德帝道:“皇上,孟家有死士,昨日差点被两个死士带走孟究的幺子,幸好锦衣卫抓人时遇到了武英郡王,眼看那死士就要逃走,武英郡王飞身上马,一箭将那人射落了马下。”
    正德帝先是诧异宋池也参与了此事,随即笑着赞许道:“子渊跟着平西侯学了一身好功夫,捉拿一个死士自然不再话下。”
    韩国舅跟着夸了两句,道:“郡王文武双全,如今已经十八岁了,皇上要不要给他安排一份差事?也免得埋没了郡王的才干。”
    正德帝靠着椅背,沉吟起来。
    宋池这年纪,是可以当差了,只是,他对老晋王芥蒂颇深,宋池又是老晋王的亲孙子,正德帝可以赏他郡王的爵位,封官的话,难免有些疑虑。
    韩国舅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依臣之见,可封郡王为北镇抚司副使。郡王年仅十八,初次封官便是正五品的官职,足见黄恩浩荡,对郡王的器重。而北镇抚司副使这个职位,并无办案之权,全听镇抚使的差遣,如此也避免了郡王年轻气盛,当差时出差池,等历练几年,郡王能独当一面了,再把官职升上去。”
    正德帝的心思快速转了起来。
    北镇抚司乃锦衣卫的下属官署,专门负责侦缉刑事,宋池领个北镇抚司副使,也就是替他跑腿抄家抓人的,他让宋池去抓谁,宋池就得去抓谁,不可擅自行动。
    正德帝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好,替他尽忠的锦衣卫更是被百姓唾骂。
    将宋池弄到锦衣卫来,宋池若不好好当差,不肯抓捕意图谋害他的官员,便说明宋池暗藏二心,万万不可留用。倘若宋池忠心耿耿,对那些官员毫不手软,正德帝就放心用他了,以宋池的本事,抓起人来事半功倍,是把好刀。
    正德帝看向韩国舅。
    韩国舅笑得一脸谄媚:“皇上意下如何?”
    正德帝非常满意:“就按你说的办吧,明日朕便赐官给他,你替朕好好盯着。”
    第034章 (谁教你关心这些的?)
    虞宁初跟着牙商看了一天的房产,多少了解其中的门道了,后而就交给李管事,等李管事从十几套铺子里确定了最合适的几处,她再做最终挑选。
    至于房产,虞宁初决定买两套三进的宅子收租金,自住的暂且不买了。
    她也不知道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早早买了,万一将来用不上怎么办?又或者左邻右舍出了什么事,那宅子不适合自住了?
    孟御史家的惨案,多少还是影响了虞宁初的想法,京城脚下,变故太多,如今田产、房产、铺子她都有了,剩下的银子都存在钱庄里吧,银票在手,心中安稳。
    这日早上,太夫人突然派丫鬟过来,叫她与沈明岚去荣安堂打牌。
    天气寒冷,姐妹俩披着厚厚的斗篷,手里都捧着一个小巧的暖炉。
    到了荣安堂,就见沈明漪、宋湘都在,沈明漪正在解斗篷,显然也是才道。
    “阿芜也来了啊,那你们四个小姐妹打吧,我在旁边瞧着。”太夫人笑容慈爱地道。
    虞宁初垂下眼帘。
    沈明岚皱眉看向刚刚去西院传话的小丫鬟,小丫鬟说的是太夫人请她与表妹两人,怎么太夫人这话,说得竟像表妹非要跟过来一样?
    小丫鬟低着头,好像做错事了,又不敢承认似的。
    “外祖母,我牌技不精,跟过来凑凑热闹,还是您上场吧。”虞宁初悄悄扯扯表姐的袖子,笑着对太夫人道。
    沈明漪很高兴见虞宁初闹笑话,拉着太夫人道:“祖母叫我们过来打牌,怎能不玩,我就盼着从您这里赢钱呢。”
    宋湘虽然同情虞宁初,但她是外姓人,这个时候不好说什么。
    就这样,太夫人带着三个小姑娘打牌,虞宁初坐在了沈明岚旁边,当个看客。
    打了一圈,太夫人看眼虞宁初,问:“听下人说,前几日你带着李管事频繁出门,做什么去了?”
    虞宁初来时路上已经猜到了几分,坦然道:“母亲当年的陪嫁,有三套房产、一些田产在京城,我叫李管事带我去看看,多少有个了解。”
    太夫人嗯了声,垂着眼皮看牌,漫不经心地道:“你娘是咱们侯府嫁出去的姑娘,虽然是庶出,嫁妆上我跟你外祖父也没有亏待她,你娘那人,是个大手大脚的,扬州又是富贵地,她享乐惯了,除了京城这边的产业她动用不了,其他嫁妆,留了你多少?”
    沈明漪、沈明岚、宋湘都默默地摸牌打牌,神色又各有不同。
    虞宁初想,太夫人这话也是个坑。
    她若反驳太夫人对母亲大手大脚的点评,说母亲留了她一万多两银子,谁知道太夫人会不会想办法把银子要过去。不反驳的话,则是在三个表姐与丫鬟们而前承认母亲是个乱花钱的人。
    “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在扬州时都是我父亲打理母亲的嫁妆,舅母带我进京,父亲就托舅舅舅母替我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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