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漪惊慌失措,心痛如绞地冲着徐令琛的背影大喊:“别走!”
    “那不是她的心里话!”
    “她是骗你的!你这个傻瓜,怎么看不出来!”
    “你不能走!你不能死!你说过会一直陪着她的!”
    “你还欠她一个解释,欠她一个道歉,欠她数不清的糖人……”
    纪清漪大叫一声,猛然从梦中醒过来。
    眼前一片大亮,她大汗淋漓,好像水中洗过的一般。
    彩心吓了一跳,一边用软巾给她擦汗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小姐别怕,不过是一个梦而已,醒来就好了,醒来就好了。”
    可纪清漪却知道,那不是梦,那绝对不是梦。
    那是前世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汗出了太多,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很难受,纪清漪让彩心打水来服侍她沐浴重新换洗,绞干了头发刚刚梳了一个垂髫髻,就听有二门处的婆子来禀报:“表小姐,郡主回来了,车驾已经到大门口了,快去迎接。”
    “不是说还要半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彩心面露惊恐地问纪清漪:“小姐,咱们该怎么办?”
    南康郡主脾气大还护短,以前纪清漪总是跟陈宝灵吵架,南康郡主便视纪清漪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她不在家的这几个月,纪清漪在平阳侯府的日子舒心了很多。
    她这一回来,恐怕又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纪清漪心头一紧,却沉住气道:“别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不做错事,她总不能抓着我这个小辈不放。你别忘了,如今宝灵跟我可不吵架了,说不定郡主会爱屋及乌,喜欢我也不一定呢。”
    “对、对、对。”彩心这才如梦初醒,跟在纪清漪身后去迎接南康郡主。
    南康郡主身材丰润,脸若银盆,身穿大红缠枝莲织金褙子,下着官绿八宝奔兔马面裙,头戴折枝牡丹镶宝掩鬓簪,珠光宝气,盛气凌人。
    可巧今天陈文钺与陈文锦都休沐,众人来的很齐,在二门处给她行礼。
    “起来吧。”
    南康郡主微微扬了下颚,态度倨傲,目中无人。
    当她见纪清漪也在,脸立马就阴了:“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撵到别院去了吗?是谁让她回来的?”
    杜嬷嬷忙上前一步,回答道:“回郡主的话,是太夫人安排表小姐回来的。”
    杜嬷嬷是太夫人的贴身臂膀,南康郡主自知惹不起,目光在纪清漪身上凝了一会,无不警告地冷哼了一声才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众星捧月般地去了太夫人的上房。
    等南康郡主告知太夫人她人已经回来了之后,纪清漪又跟着众人一起,到郡主房中,挨个上前给她请安。
    陈文钺是长子,面色肃然冷漠地抱拳拱手弯腰:“给郡主请安。”
    这些年来,他一直未曾开口叫南康郡主一声母亲,南康郡主也不稀罕听他叫,冷笑着道:“世子爷不必客气。”
    轮到陈文锦与陈宝灵那就是另外一番亲热的景象了,南康郡主只有这两个孩子,自然疼爱万分,拉着手说了好半天的话。
    最后才轮到黎月澄与纪清漪。
    南康郡主只对黎月澄甚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纪清漪知道她不喜自己,一举一动格外注意,叠手低头屈膝道:“给郡主请安。”
    一丝一毫也挑不出错来。
    南康郡主却像没看见似的,转头跟陈宝灵说话,问她乖不乖,听不听话,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她。
    “娘!”陈宝灵不满地喊了一声,提醒道:“清漪在给您请安呢。”
    南康郡主冷哼一声,不屑道:“她是哪个台面上的人,若不是陈家可怜她,谁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有些人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该有人好好地教教她规矩。我让她给我请安那是抬举她。”末了她还问纪清漪:“你说本郡主说的是也不是?”
    纪清漪屈膝半蹲了好一会,小腿肚子有些打颤,却不愿意被人看笑话,只暗暗咬牙坚持,面上却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模样。
    “是,郡主教训的是。”
    陈宝灵更加不高兴了,索性发起脾气来:“娘,清漪是我的好姐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你若是再这样,我可就要生气了!”
    从前她跟纪清漪针锋相对的时候都不会抬出南康郡主压人,如今她们成了好朋友,更见不得这个了。
    南康郡主没想到她不在家的这几个月陈宝灵竟然大变样,立马大怒道:“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朝外拐?我是你娘,十月怀胎生了你,你就这样跟着向着外人忤逆我!她是个什么东西,阿猫阿狗一样养着打发时间的,你身份贵重,怎么能跟这种人做朋友……”
    陈宝灵见南康郡主越说越离谱,气得一把甩开她的手,拉着纪清漪的手就跑了出去。
    南康郡主气了个仰倒,指着陈宝灵离开的方向大喊:“反了,反了,反了。”
    反她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她除了大怒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陈文锦看着就皱起了眉头,他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人做母亲?
    别人的母亲贤良淑德,宜室宜家,他的母亲除了发脾气什么都不会。只会一次次让父亲生气,一次次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一次次让下人看笑话。
    “娘,您消消气。”陈文锦上前劝慰道:“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而且今天的事情,也不全是妹妹的错,清漪表妹的规矩礼仪已经做的很好了……”
    “你懂什么!”南康郡主语气凌厉地打断了他,正想大声呵斥,一见陈文钺与黎月澄还在,尤其是陈文钺,虽然板着脸低着头,可她就觉得他是在嘲笑她。
    一时间心中的怒意更盛,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悉数挥开,咆哮着撵人:“都给我滚出去!”
    她一点脸面都不给陈文锦留,陈文锦也懒得留下来,跟着陈文钺一起抬腿就走,片刻的功夫人走的干干净净。
    她的贴身侍婢朱嬷嬷从外面走进来,见郡主暴怒,一地的狼藉,赶忙让丫鬟收拾,又过来劝慰。
    南康郡主却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出来了吗?”
    “郡主,咱们不在家的时候,可发生了好些不好的事。”朱嬷嬷沉声道:“头一件便是纪表小姐身边的丫鬟素心勾引咱们二爷……”
    “什么?”南康郡主怒目圆瞪,怨毒地看着朱嬷嬷:“你说的是真的?”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她其实已经信了,片刻就拉下脸来:“去,将那丫鬟乱棍打死!”
    敢勾引她的儿子,死不足惜!
    “郡主放心,太夫人已经处置过了,这好几个月了,恐怕坟上都长草了。”
    南康郡主冷笑道:“这种人就该丢到乱葬岗给野狗啃,还给她安葬,太夫人果真是天下第一伪善之人。”
    朱嬷嬷见她一副把事情揭过去的模样,就道:“郡主,素心不过是个丫鬟,若无人给她撑腰指点,她又怎么敢胡来呢?”
    ☆、第40章 二更:毒计
    朱嬷嬷是南康郡主身边第一人,南康郡主很小的时候,她就跟在南康郡主身边服侍了。
    她说的话,南康郡主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
    “你有话就直说,背后主使是谁?”
    “素心是纪表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日日不离纪表小姐的身,同坐同息,她做这样的事,纪表小姐焉能不知道?”
    朱嬷嬷肃然道:“咱们二爷身份贵重,又时常在内宅走动,纪表小姐年纪大了,恐怕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她敢!”南康郡主咬牙切齿道:“这小蹄子竟然生出这样的心思,怪不得把宝灵迷得团团转,连带着文锦都替她说话,好歹毒的心思。不行,我这就要好好去教训教训她。”
    “郡主不可。”朱嬷嬷赶紧拦住了南康郡主:“她如今是太夫人面前的红人,咱们无缘无故可不能去找她的麻烦。”
    “这怎么能叫无缘无故,她主使丫鬟勾搭爷们,太夫人竟然不处置她,这平阳侯府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南康郡主怒不可遏:“我倒要问问太夫人是怎么管的这个家。”
    她脾气上来了,那是九头牛也拉不住的。
    朱嬷嬷一下子就跪在南康郡主面前,抱了她的小腿哀求:“去不得,我的郡主。这件事情太夫人已经盖棺定论的,说是素心自作主张,说是咱们二爷管不住自己,你不知道,为着这件事情,世子爷还把咱们二爷给打了。”
    南康郡主勃然大怒,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侯爷呢?侯爷难道不管,就由着旁人作贱我的孩儿吗?”
    “就是侯爷知道,把事情交给了世子爷处理,世子爷才敢这么大胆,打咱们二爷的。”朱嬷嬷说着也哽咽了:“二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哪有人关心他一点呢?偏这几天还屡屡有夫人上门,说是看上了世子爷,要给他说亲。”
    “奴婢都打听了,太夫人要相看的小姐没有一个家世普通的,不仅有侯府、国公府的千金,就连宗室贵女也有那么几位。这婚事若真的做成了,咱们二爷恐怕一辈子都要被压的抬不起头来了。”
    “好,好,好。”南康郡主气得心肝直颤,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我的儿子挨了打无人问津,林曼皎的儿子却要欢欢喜喜的娶媳妇儿,好个太夫人,好个世子爷,好一个平阳侯府!”
    “郡主,您先坐下,先坐下。”朱嬷嬷不待南康郡主允许就站了起来,扶着南康郡主坐下后,方道:“从前是我们不在,他们才敢那样,如今您回来了,他们哪里就能得逞了呢?您不仅是郡主,还是平阳侯夫人,是世子爷的继母,只消给世子爷订一个不起眼的婚事,再给咱们二爷配一个高门贵女,这事情不就四角俱全了吗?”
    “我若是有能耐,陈文钺那贱种还能活到现在吗?”她恨恨不平道:“太夫人那个老虔婆一心护着陈文钺,他的婚事,我根本插不上手。”
    “咱们是插不上手,若是世子爷有了中意的人了,喜欢上了无父无母的孤女,咱们也只能成全他不是?”朱嬷嬷笑道:“就算太夫人不同意,可那是世子爷自己做出来的事,太夫人也怨不得我们。”
    南康郡主眼波就是一闪:“你的意思是?”
    “纪表小姐贪慕虚荣眼皮子浅,既然敢勾引咱们二爷,没道理见了大爷不动心。我听说大爷为了纪表小姐连荣少爷都撵出去了,可见他对纪小姐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他殴打咱们二爷,未必不是争风吃醋。”
    朱嬷嬷道:“既然如此,咱们何妨顺水推舟,让世子爷得偿所愿呢?到时候事情闹出来,丢的是世子爷的颜面。”
    她低下头,凑近南康郡主的耳边,如此这般小声嘀咕了一阵。
    “好!”南康郡主重重拍了一把桌子,眉开眼笑道:“这样一对苦命鸳鸯,我们是该成全他们。”
    “纪表小姐挑唆离间大小姐与郡主,郡主却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朱嬷嬷念了声阿弥陀佛道:“难怪佛祖会让郡主托生在皇家,还儿女双全,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了,可见好人有好报这话从来不会错的。”
    纪清漪以为南康郡主一定会找自己的麻烦,因此格外的低调。
    之前跟陈宝灵一起做的几件衣裳,她也不穿了,免得撞到了南康郡主手里让她有的放矢。
    陈宝灵怕南康郡主为难纪清漪,到南康郡主面前说了很多话,撒娇也好,威胁也罢,种种手段都用上了。
    南康郡主心里不快,面子上却一点不显,一面慈爱地答应陈宝灵,一面让朱嬷嬷加快进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果然风平浪静。
    纪清漪也以为是陈宝灵的功劳,小姐妹两个又恢复了从前一天到晚腻在一起的样子。
    这天一早,到了插花的学堂,陈宝灵上前来拉纪清漪的胳膊,举了她的手腕,上下看:“咦?大哥昨天晚上送的手镯你怎么没戴?”
    她们姐妹感情好,陈文钺又是个疼爱妹妹的,最近这段时间没少送东西给她们。每一次送东西,都是两人各一份,三四回里头黎月澄才能得一次。
    纪清漪见陈宝灵手腕上戴了一对崭新的绞丝银镯子,知道这是陈文钺送她的,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或许是钺表哥特意送了给你的。”纪清漪笑道:“这镯子样式新颖活泼,跟你很是相配。”
    她话音一落,黎月澄也走了过来,她笑道:“是钺表哥送的吗?今天早上我也得了一个。”她说着低头去拨弄手上的九弯素纹平银镯子,然后明知故问道:“怎么,这一回清漪没有吗?”
    “要你管!”陈宝灵见不得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拉了纪清漪的手走到一边:“大哥这一回搞什么鬼?该不会是送镯子的人弄错了吧?”
    她说着,就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朝纪清漪手上套。
    这是怕她生气吗?
    纪清漪哭笑不得:“宝灵,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我的眼皮子就那么浅吗?莫说钺表哥绝不会厚此薄彼,便是真的不送给我,也没有什么。你难道忘了,郡主如今可还在呢?她若是见我戴了跟你一样的镯子,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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