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没有避到门口站着,而是守在屋里,难道是对陈文锦有意?
    她放重了脚步,惊动了屋里的两个人。
    素心的表情有些慌乱,很快就平静下来。
    “清漪!你回来了。”陈文锦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带笑容:“我本来以为你要下个月才能回来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前几天我特意托人带给你的风筝你收到了没有?”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纪清漪,十分专注。语气有很关切,就像个疼爱妹妹的大哥哥一样。
    纪清漪恨不能扑上去撕破他的伪装,让人都看清楚他是怎样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见纪清漪不说话,目中似有憎恨之意,陈文锦轻轻皱了眉头:“清漪,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纪清漪垂下眼皮,神色怏怏的:“二表哥,你是来找清泰的吗?他已经搬到外院去了。”
    原来是为了纪清泰的事情生气。
    陈文锦叹了一口气:“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听说你没钱给祖母买寿礼,躲在家里哪也没去,我怕你闷坏了。”
    他说着,递过一个绣着青松的钱袋来。
    纪清漪没有接,反而后退一步:“二表哥,我都十四了,你再朝我的院子里来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陈文锦心头一个咯噔。
    出去几个月,纪清漪大变样,竟然跟他这样生疏了。
    那下个月他还怎么约她与周王世子见面?
    “是我的不是。”陈文锦也不勉强,只抱歉地一笑,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很多:“忘记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过在我眼里,清漪永远都是那个哭鼻子的小表妹。这钱我就不给你了,不过你若是缺什么、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咱们两个……罢了,你还小,等明年你及笄了再说。”
    纪清漪直觉得恶心,陈文锦就是这样,利用人的时候,就会温声细语,情意绵绵。
    不过,她打错注意了,上辈子她都没有喜欢上陈文锦,这辈子就更不会被他所骗了。
    “嗯。”纪清漪点了点头,对素心道:“你送二表哥出去。”
    陈文锦皱起眉头,等出了纪清漪的院子,脸色就落了下来。
    一年前,他成为周王世子徐令检的侍读,心里是有些懊恼的。
    毕竟三位世子里面,就数周王世子名声最不显。
    后来他发现,这位周王世子不简单,处境与心性都与自己相似,他也笃定,以后荣登大宝的必定是周王世子。
    可周王世子待他很一般,并没有将他当成自己人。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周王世子徐令检的书房里藏了一幅画,那画上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娇美女子,画卷有些破旧,显然是主人经常打开看的缘故。
    上面还有周王世子提的诗,一片爱慕愧疚难忘之情,还点明了那个女子名叫程卿卿。
    他开始动用所有的力量去查程卿卿的身份,等他查到了结果,他兴奋的不能自已。
    最令他激动的是,那画上女子的容貌与寄养在家中的表妹纪清漪相似。
    他知道,讨好周王世子,成为他心腹的机会来了。
    ☆、第12章 挖坑
    虽然纪清漪还小,可耐不住她奇货可居。
    所以,一年前他就不动声色地接近纪清漪,关心她,呵护她。
    纪清漪也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整个人像春天的柳枝一样,风一吹就长开了。
    她越来越像画上的那个人,不、她比画上的那个人更漂亮、更明艳。
    他偷偷找人画了纪清漪的小像,装作不经意间让周王世子见到,周王世子果然心动,还开口询问了纪清漪的情况。
    他就顺势邀请周王世子来参加下个月太夫人的寿辰,周王世子答应了,这一段时间对他格外倚重。
    眼看着到了最后一步,没想到纪清漪这边出了变故。
    纪清漪不上钩,那下个月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二爷,我们小姐其实是很在乎二爷的,只是怕人说闲话,所以才会那样说,二爷千万别生气。”
    陈文锦转头,见素心端庄秀丽,面带羞意,嘴角就挑起一个倜傥风流的笑容。
    只要收拢了纪清漪身边的人,何愁没机会接近纪清漪?就算得不了纪清漪的心,他也要牢牢地把纪清漪捏在手心里。
    他温声道:“我从前只觉得你长得漂亮,没想到性子也这般可人意,清漪身边有你,可真是她的福气。”
    但凡是人,就有自己的小心思,素心也不例外。
    她投靠黎月澄,一方面因为被她抓住了把柄,令一方面是因为黎月澄许她一个好前程。
    可那到底是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不牢靠。人还是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为好。
    她可以继续为黎月澄办事,但这并不妨碍她攀上眼前这棵大树。
    “二爷快别这么夸奴婢,奴婢当不起的。”素心微微侧了脸,一副娇弱不堪承受的样子。
    素心虽然秀美,可在美人如云的侯府只能算一般。不料这低头的样子,竟然有这样的风情。
    陈文锦看着就更满意了,声音也更温柔:“爷看你好,你就是最好的。你腰间的荷包是你自己做的吗?真好看,什么时候帮爷也做一个?”
    素心心中狂喜,脸上却压制着:“二爷屋里的几位姐姐,人品女红都是极好的,二爷身上的东西,哪能轮得到素心张罗?”
    “爷说你好,你就好。”陈文锦嘴角噙笑,情意绵绵:“怎么,你信不过爷?”
    “不是……”素心见的外男,除了她哥哥,就是偶尔遇到的管事,哪里受得了陈文锦这样的挑逗,不由觉得腿发软。
    陈文锦就趁势扶了她的胳膊:“你做了荷包,我天天带在身上,你还不满意吗?”
    这一番场景,被彩心看了个一清二楚,她气得七窍生烟,却硬是忍着,跑回去一五一十学给纪清漪听。
    纪清漪听了,不怒反笑。
    既然如此,那就更好了,这一回,别说是黎月澄了,便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素心了。
    一来二去,就到了太夫人生辰的前一天,陈文锦已经把素心收拢的服服帖帖,而纪清漪还没有准备好寿礼。
    这一天下午,喜鹊来了。
    她是黎月澄身边的大丫鬟,未语先笑:“表小姐,我们家小姐知道你没有备好寿礼,特意让我给你送了这个来。”
    紫檀木盒子里放着一个鹤鹿同龄的玉摆件,那摆件不过成人拳头大小,却线条流畅,雕工精细。梅花鹿通体棕黄,口衔灵芝草,神态悠闲,眼睛灵动;仙鹤头仰头吟啸,头上的丹顶鲜红欲滴,雪白的翅膀张开,好像随时都能飞走一般。
    最难得的是,这玉摆件竟然是一块整玉石雕成的。同时集合了这么多的颜色,雕工质地皆是一流,寻常人哪能收集的到?
    整个陈家,恐怕只有南康郡主这个皇室中人,才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怪不得黎月澄说价值连城,怪不得陈宝灵要藏着掖着。
    素心见纪清漪看呆了,伸手就要去接那玉摆件:“这下可好了,我们小姐正愁……”
    “这玉摆件我不能要。”纪清漪突然说话,素心伸出去的手就空在了半空中。
    素心赶紧劝:“小姐,这是澄姑娘的一番心意,再说我们的确没有寿礼送给太夫人啊。”
    “我不能抢月澄的东西。”纪清漪态度很坚决:“我说了不要就不要,喜鹊你拿回去吧。”
    喜鹊见她如此,只能拿了东西回去了。
    吃过晚饭,纪清漪唉声叹气坐立不安。
    素心知道她是为明天的寿礼担心,就道:“小姐,既然澄姑娘一片好心,你就该收着才是。澄姑娘一定将她自己的寿礼准备好了,她向来是个稳妥的人。”
    纪清漪没说话,素心就道:“这样吧,我让人给喜鹊带个信,让她明天一大早把那摆件送过来,好不好?”
    “好吧。”纪清漪被她说动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只能以后再补偿月澄了。”
    “只是喜鹊下午刚来了一趟,明天一早再过来就太打眼了,若是让张妈妈看见了,嚷嚷出来,倒显得我对外祖母不恭敬了。你让人约了喜鹊,明天让她把东西送到后花园吧。”
    素心笑着说好:“我的小姐,我就让人带话给喜鹊,这下子你可以安寝了吧。”
    一夜无话。
    因为是太夫人的生辰,春和院的人都起得特别早,纪清漪也不例外,没想到素心却病倒了。
    纪清漪知道她这是不想去,怕事发之后牵连了她。
    黎月澄算准了太夫人哪怕心里厌弃了她,碍于脸面也不会将她干出侯府,必定会让她身边的丫鬟顶缸。
    而彩心参与这件事情,所以轻者被打一顿,重则被赶出府。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亲自去看了素心,让她歇着,把去后花园的事情交给了彩心。
    然后纪清漪就拎了一个小包袱,赶在彩心出门之前,鬼鬼祟祟地去了后花园。
    新来的小丫鬟小冬看见了,急匆匆地去了上房,把纪清漪的举动告诉了杜嬷嬷。
    小冬跟杜嬷嬷有亲,是杜嬷嬷派到纪清漪身边的眼线。
    纪清漪回来之后就改过自新了,可太夫人到底不相信,就让杜嬷嬷多注意一些,防止纪清漪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杜嬷嬷吓了一大跳:“你可看清楚了?”
    “我看得一清二楚。”小冬脸色发白:“是很小的一个小包,不是很重,我还看到露出来一截铲子。”
    既然带了铲子,那就是要埋东西,这般掩人耳目,极有可能是魇镇之术。
    杜嬷嬷想着纪清漪漂漂亮亮的样子,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竟然这般歹毒吗?
    她不敢隐瞒,进了内室,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太夫人知道。
    太夫人到底经过大风大浪,冷笑道:“我说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原来存了这样的心思!”
    今天是她的生辰,在生辰当天行魇镇之术,的确效果加倍。
    “太夫人,要不要我带人去把表小姐捉回来?”
    “不用。”太夫人语调平平,眸中却是一片冰冷:“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值得陈家大张旗鼓。你亲自去,悄悄的不要惊动人,抓了她之后关起来就是,等过了今天的生辰,我再慢慢料理她。”
    杜嬷嬷知道太夫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不敢怠慢,依言去了后花园。
    举目一望,哪里还有纪清漪的身影。
    她毫不犹豫地朝桃林深处走去。
    她知道,要行魇镇之术,桃林是最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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