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爷爷大手一挥, 豪迈的说, “有我护着你呢。”
    “爷爷…”听到这话,柏希希忽然鼻头一酸, 多日积淀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发泄点,眼眶不受控制变得湿润。
    “别委屈,有啥好难过呢!”关爷爷慈爱的摸了摸柏希希的头发, 豪迈的说,“爷爷还在等你长大呢, 现在就是天塌下来, 我也给你顶起来!”
    ...
    经过校长和教务主任的连夜调查, 终于还原了事情真相,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抉择。
    他们取消了柏希希的处分公告,假装无事发生,剩下两天考试都风平浪静,那件事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
    在等到成绩出来之前, 柏希希先等回了关漠。
    放学后, 她照常回到家, 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车, 心里‘咯噔’了下,压抑的情绪迅速变得轻松,连带脚步都快了起来。
    走进一楼客厅,并没有看到关漠。桌上有个小小的、没有封口的木盒子,破旧灰白的样子跟欧式建筑的装修格格不入。
    柏希希放下书包,好奇的走过去, 朝盒子里张望了眼,瞳孔微微收缩。
    盒子很小,里面东西装得满满当当。左边是几样破旧残缺,看起来比破烂还磕碜的玩具。右边是一摞旧本子,摆得非常整齐,旁边还有个短短的铅笔头。
    骊城总是发展不起来,当地居民生活条件都只能维持温饱,没有余力为社会奉献,所以孤儿院条件更是贫瘠。
    柏希希小时候,孤儿院里有几十个孩子,日常吃喝都让人发愁,更不用说让他们读书。平常只有院长偶尔教他们说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空闲挨个辅导。
    后来,旁边来了个支教的小学老师,免费收留他们听课,这才有了学习的机会。可听课免费,书老师愿意借给他们,作业本却还是要钱的。
    院里买不起新作业本,就找来旧挂历报纸,和一些剩下来花花绿绿的装饰彩纸,缝起来给几个孩子当练习本。
    再后来,骊城孤儿院实在撑不下去,就把孩子往附近条件好的孤儿院转移。柏希希被分到渭城孤儿院,走得时候什么都来不及带。
    新的孤儿院条件也不算好,可起码吃喝不愁,还可以坐进教室里跟其他孩子一样读小学。她再也没有用过废纸改成的作业本,险些快要遗忘那时候的事。
    在她许久不曾回想的时候,这些东西毫无征兆的重新出现在眼前。柏希希想到自己现在所住的大房子,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的奢靡生活,恍惚觉得依稀隔世。
    柏希希拿出破本子翻了两页,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
    “真丑啊。”她小声嘀咕了句。这字写得自己都看不下去,关漠居然还带回来了。
    原来关漠去了景洲,真的是为了…
    她正想着,从楼上传来脚步声。柏希希抬眼看过去,见关漠缓缓从楼上下来。
    大概是最近劳顿所致,他明显瘦了些,脸色显而易见的憔悴。
    柏希希是个很不懂得看别人皮肤状况,神色如何的人,却还是从关漠的脸上看出了疲惫。
    “你回来了。”柏希希小声说了句,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算起来,也并没有很久,前后才一周而已。可柏希希却觉得,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导致好不容易亲近一些的关系,又显得生疏起来了。
    尤其是关漠带回来这些勾起她回忆的东西后,柏希希越发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隔了些什么,雾蒙蒙的让她看不真切。
    然而关漠似乎并没有察觉,依旧很平常的走到柏希希身边,像以前那样过问她最近的学习情况。
    柏希希起初有些不适应,说了两句话之后,自然而然放松下来,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嗯,还好。我之前期中考试了,现在成绩还没出来。”
    “我知道,我看到你的公告。”关漠回答。
    “……”柏希希愣了下,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关漠说的公告,肯定是之前作弊那个。虽然后来被撤了,也没有计入档案处分,可公告还是确实存在过的,不能因为撤除就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那些天在外地,没机会问你。”关漠观察她的反应,平淡的开口说,“所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柏希希犹豫了下,斟酌措辞回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期中考试第一科发生了意外。”
    “嗯。”关漠坐进沙发里,目光落在柏希希摊开的作业本上,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拙劣字迹,问,“你不解释一下吗?”
    “嗯,是这样的。”柏希希简单把事情前因后果告诉他,感觉有些微妙。
    发生事情的这些天里,所有人都觉得她没有错,本能的袒护。
    只有关漠第一反应找她要解释。
    柏希希难以分辨自己是什么感觉。之前那些人的偏向,并没有让她觉得舒服,反而感受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侮辱,只有关漠让她得到了真正澄清的感觉。
    “我知道了,之后我会跟你们学校沟通。”关漠听完她的话,点点头说,“你这个事不太好界定,单纯就结果来看,确实有作弊的嫌疑。”
    “嗯…”柏希希轻轻应了声。
    “别怕,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关漠看着她,示意柏希希坐在自己旁边,语气平淡的说,“人活在这个世上,多多少少都会犯错,无非是错误的大小而已。在你这个年纪,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已经很了不起了。”
    柏希希听到他的话,疑惑地问,“你也会吗?”
    关漠迟疑了会,点点头说,“会。”
    “那你犯过什么错?”柏希希轻声问。
    关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小木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最后一层放着一个没写完的本子,和一个小铃铛。
    柏希希其它的作业本都写了正面写反面,只有这个本子空出一半,显得尤其突兀。在她写过的最后一页上,还有关漠高中毕业那年,留下的字迹。
    那个小铃铛也跟其它玩具不同,精致的别具一格,存在于破旧的箱子中显得很另类。
    “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性格孤僻又叛逆。”关漠很少说自己的事情,可柏希希问了,他愿意说给她听。
    “我父母是家族联姻认识的,没什么感情,生下我不久便去国外各自发展,连貌合神离的假象都不想保持。很小的时候,我一直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保持着那样的心态直到长大。”关漠很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他垂着眼眸,掩饰所有的情绪。
    柏希希看着他的侧脸,目光凝滞。
    在她的映象中,关漠是个很厉害的人。虽然说不愿意当自己的哥哥,可柏希希心里一直把他当成哥哥尊敬。
    实际上,关漠也许并没有那么刀枪不入。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发颤。眼睑泛着青黑,应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说话安安静静,侧脸的弧度非常美好。
    “我十五岁的时候总在做噩梦,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跟世界告别。”关漠说话时扯了下嘴角,看起来想笑,却苍白的比哭还让人难受。
    “但是你也看到了,没能成功。”关漠说,“我几乎尝试了所有办法,但是最后没有下定决心。”
    柏希希听着,感觉到一阵后怕。
    “你比我勇敢太多了。我这次去你生活过的地方,知道了很多事。”关漠拿起铃铛,晃了晃,“还记得这个是谁给你的吗?”
    “…不记得了。”柏希希有些犹豫的多看两眼,不太确定的说,“这是我的吗?”
    她觉得有些熟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铃铛。
    关漠没回答,而是自顾自继续说,“你小时候,真像个小男孩。”
    “什么?”柏希希彻底蒙了。
    然而关漠没有解释太多,把东西重新收拾起来,催促柏希希上楼做功课。
    按照星澜往年的传统,期中考试结束后,会举行一个家长会专门公布成绩,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因为学校性质的特殊性,家长会很容易演变为上流社会的应酬活动。由于整个城市的富家子弟都在星澜就读,很多人早早空下时间,计划要怎么多结识生意活动,这种情况下公布成绩,倒成了次要活动。
    家长会定在周五下午,午休结束,诡异的氛围飘荡在空气中。
    杨潇愁眉苦脸的看着柏希希,问,“希希,等会你家里谁来啊?”
    “不知道……”柏希希刚刚知道有家长会的事,还没来得及提。
    估计现在关漠刚放完假堆了很多工作,抽不开身,很有可能是他秘书来参加。
    柏希希奇怪的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爸爸逼我打听的,我们是同桌,等会家长也要坐在一起。”杨潇趴在桌上,叹了口气说,“他手里现在有个项目很需要支持,大概想趁机套个近乎吧。”
    “这样啊…”柏希希若有所思的说,“那你爸爸可能要失望了,我没有家长过来。”
    柏希希刚说完,抬头看到前后脚进来的关漠和白芳玲。
    呃,什么情况?
    第037章
    关漠和白芳玲同时停在教室外, 看到彼此时, 眼底都闪过一丝诧异。
    “关总,真难得见到你。”白芳玲似乎早就做好了会碰面的准备, 率先跟他打招呼,“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了,我来给我孙女开家长会, 请问关总怎么有空过来了?”
    目睹到此情此情的同学和老师纷纷逃离现场,躲到暗处开启围观模式。
    这几年下来, 只要是懂点行情的, 都知道关家和陈家有多么不对盘。
    论势力论权势, 两家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型企业,本来应该有诸多合作机会,友好联盟互惠互利。
    可因为之前的隐患,加上有心人从中故意挑拨生事,导致两边的人处处对立, 连在公开场合露面都要避开对方, 颇有王不见王的姿态。
    “幸会。”关漠不冷不热的接过话, 没有咬白芳玲递的钩。
    近些年来陈家对他的态度有多差劲, 关漠身为当事人,自然比别人清楚很多。像是现在最大的持股人之一陈嫣,每次见到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像是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白芳玲的态度跟陈家的其他人不同,她表现出的敌意并不浓烈, 还有隐约拉拢的趋势,甚至还想给关漠和陈嫣说媒。
    奈何,这两个人并非是单纯看不顺眼,而是彼此从气场到审美再到择偶都不相同,这对诡异的亲戚自然没有被拉起来。但在那之后,关漠刻意对白芳玲多留了些心思,发现许多诡异之处。
    白芳玲是陈爷爷的第二位夫人,比他小将近二十岁。据说两人很早就认识,只是在陈爷爷创业期间,并没有太多联系。
    后来陈爷爷事业有成,白芳玲接着旧友的名义,天天跟陈爷爷往来。那时陈爷爷已经有了妻子,对她态度并不热络。当时关爷爷还跟他们家有联络,念叨过几次,说陈爷爷夫妻感情好,别受人挑拨。
    然而千防万防,天意难测。陈爷爷第一任夫人不幸遭遇意外去世,陈爷爷悲痛难耐。那段时间白芳玲出入频繁,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看起来居然真的要有几分真情实感的意思。
    白芳玲其人,很擅长笼络人心,让周围人都以为她是个为爱所困的小姑娘,纷纷帮着她说话。
    后来迫于各种各样的情况,陈爷爷如她所愿迎娶白芳玲。结婚的时候,白芳玲明显有孕在身,笑得满脸志得意满。没多久,她便生下了陈嫣。
    有了女儿之后,白芳玲安分了几天,又不死心,想要再怀个儿子。可陈爷爷对她处处躲避,宁愿躲在关家乘凉下棋,也不肯回自己家里,儿子的计划自然泡汤了。
    再后来,家里大儿子给陈爷爷生了小孙女,陈爷爷才从丧妻之痛中缓过来,对孙女疼爱有加,比亲女儿陈嫣更甚。
    起初,关爷爷担心他这样的态度,会惹来不必要的妒忌。可白芳玲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愉快,对多出来的孙女很是宠爱。
    久而久之,大家警惕性都降了下来,都以为不会再出什么问题。而在这个时候,孩子失踪了。
    那之后,受到双重打击的陈爷爷身体愈发亏损,最终一直没能治愈,于两年前悲痛离世。
    “哦,也是巧了。”白芳玲没等到他答话,自己找了个台阶走进教室里,看着柏希希的方向虚情假意的说道,“刚好介绍你认识一下,那位是我孙女。”
    关漠目光平静的看着柏希希,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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