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紫菁一眼,心中大为恼怒,心想,堂堂南楚长公主,居然说出这种话,成何体统,真是将我皇家颜面丢光。
    紫菁面上一怔,幽怨的看了太后一眼,心知自己一个公主,竟强留男人在永宁宫养伤,确实丢人,随即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哀家问你,你是何人?怎么混进宫的?有何目的?”
    太后冷冷的看着赵文,缓缓问道。
    “母后,他是赵妃的表哥,进宫来看赵妃的,他进宫得到了皇兄的允许,而且他身上还有皇兄给的令牌,此事皇兄也知,令牌现在就在他身上,昨日我帮他敷药的时候在他身上发现的…”
    紫菁忽又抬起了头,开口替赵文辩解道。
    “混账!哀家问你了吗?需要你开口替他答话?”
    太后瞪了紫菁一眼,心中大为恼怒,心想,堂堂公主,居然帮一介平民敷药,此事传出去,定会贻笑天下,心中不免对紫菁公主又失望了几分。
    太后看了紫菁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不免想起了当年统领六宫的姜皇后,姜皇后当年凌驾六宫,是何等威风,何等精明,没想到她的生女紫菁,如今竟会为了区区一个书生搞的自己颜面尽失,连女儿家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抛诸脑后。
    太后不禁有点自责,若不是因为姜皇后死得早,自己又从未好好关心过她,否则她怎会变得今日这般没出息。
    一旁的嬷嬷径自走到赵文身边,从他身上搜出那面令牌,兀自看了一会。
    “启禀太后,令牌是真的,确是皇上所赐。”
    嬷嬷将令牌恭敬的交到太后手中,朗声说道。
    “赵妃,你娘家不是没人了吗?怎么现在又多出来一个表哥?”
    太后看着唐赛儿,冷冷的说道。
    “回太后,赵文乃是臣妾一个远房表哥,数年没有联系了,臣妾也是最近才和表哥一家重新相认。”
    唐赛儿一张脸似乎没有表情,既无半分畏惧,也无一点不敬,直视太后冷冽的目光,缓缓说道。
    “哼!你们二人,身为公主和贵妃,竟命下人在永宁宫大打出手,成何体统,真是颜面尽失,回去以后一人抄写道德经一百遍交给哀家,不抄完不许出各自宫门一步!”
    太后怒声喝道。
    “臣妾遵命。”
    唐赛儿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狂喜之色,她原本以为太后会如何惩罚她,没想到竟然只是抄写道德经一百遍,自己从小便在爷爷逼迫下抄写四书五经,区区一百遍道德经,根本不在话下。
    “母后!你让儿臣去抄写道德经一百遍,你不是要儿臣的命吗?儿臣怎么抄的完?”
    紫菁公主惊呼一声,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她自小最怕的就是读书写字,一看见那些诗词歌赋,她的头都快爆炸,如今竟要她抄写道德经一百遍,而且不抄完不许出宫门,这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平日里御书房的大学士让她写几个字,她都写的乱七八糟,更可况是抄写道德经一百遍?
    “抄不完就不许踏出永宁宫一步!”
    太后狠狠瞪了紫菁一眼,心中不住的叹息,世上怎会有这样一个公主?让她提笔写字竟比让她提刀杀人还难。
    “这岂不是要闷死儿臣么?儿臣不服!母后不如直接让敬事房的太监打儿臣二十大板,都比让儿臣抄写道德经要好得多!”
    紫菁公主恼怒的跺了跺脚,恨声说道,此刻她巴不得太后罚自己挨二十个板子,都比让自己抄写道德经要好,挨板子最多痛几天就过了,可是抄写道德经却是极度的折磨。
    “堂堂公主,怎能让奴才打你板子?成何体统!哀家看你确实心浮气躁,需要好好的反省一段时间,你回去抄写道德经两百遍,抄完给哀家看。”
    太后冷冷的看着紫菁,沉声说道。
    “什么!不是一百遍吗?怎么又变两百遍了?母后,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吗?”
    紫菁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太后,语声中是掩不住的惊恐,一百遍道德经已经让她想死了,两百遍就是要她的命。
    “三百遍。”
    太后冷冷的看着紫菁,缓缓说道。
    紫菁顿时哑口无言,也不敢再说话了,她知道再说下去,就会变成四百遍。
    如果抄一百遍道德经让她想死,抄两百遍是要她命,那么抄三百遍便是人间地狱。
    “儿臣若要抄三百遍,赵妃也要和儿臣一样抄三百遍。”
    过了半晌,紫菁忽又开口说道,心想,我若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臣妾愿意和公主一样,抄写道德经三百遍。”
    唐赛儿嫣然一笑,轻声说道,对她来说,抄写多少遍都是一样的,她根本无所谓。
    紫菁瞪大了双眼,吃惊的看着一脸淡定的赵妃,忽又咬了咬嘴唇,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本以为赵妃会对此事有何异议,如此一来,自己便可和她一同吵闹,大闹之下,或许便可以蒙混过关,不必再抄写那什么道德经,谁知赵妃竟如此爽快的便同意了,紫菁心中顿时苦不堪言。
    “堂堂一个公主,竟连道德经都不想抄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无一精通,除了闯祸闹事,你还会些什么?”
    太后看着紫菁,叹了口气,怒声骂道。
    “姑母,依臣妾之见,长公主若是有了夫君,从此相夫教子,定然就会有所改变。”
    晋妃缓缓一笑,轻声说道。
    “不错!此话有理,她若是有了夫君,定能收心。”
    太后轻轻一笑,满意的看着晋妃,这个侄女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揣摩出她的心意。
    紫菁一听这话,心中一惊,脸色顿时大变,猛的抬起头,狠狠的瞪着晋妃。
    “呵呵…长公主,你莫瞪着臣妾,臣妾也是为你好,公主如今也有二十二岁了,姑母疼爱公主,舍不得公主嫁人,是以将公主一直留在身边,迟迟未让公主出嫁,可是俗话说的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姑母疼爱公主也不能将公主留在身边一辈子不是?”
    晋妃媚笑的看着紫菁,深谙世事的双眼微微眯起,教人看不清她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不错,紫菁,哀家确实把你宠坏了,别的公主一满十八岁便立刻婚配嫁人,只有你,都二十二了,还一直留在哀家身边,如今你眼看就满二十三,你难道真能一辈子都留在哀家身边?”
    太后看着紫菁,眼中带着一丝不舍,晋妃的话提醒了她,紫菁之所以如此蛮横,叫她如此失望,都是因为自己太宠她了,什么都由着她胡作非为。
    女子嫁人便从夫,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倘若紫菁嫁人了,便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不懂事。
    “姑母,说到公主嫁人,臣妾心里到有个好想法,近年皇上为了塞外匈奴屡屡来犯,已经焦头烂额,我们若能与努穆哈赤联姻,那皇上肩上的担子,便能立刻减轻不少。”
    晋妃笑着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努穆哈赤?他们可是匈奴?让紫菁嫁到塞外,合适吗?”
    太后眼中闪过重重的疑光,沉声问道,她虽对紫菁失望之极,都是紫菁毕竟是她从小带大的,若要紫菁嫁到塞外受苦,她也是万分不舍。
    “姑母,您可不能用看一般匈奴的眼光来看努穆哈赤,他是草原上最新崛起的一代帝王,听说这个努穆哈赤年纪轻轻便统领了整个大草原,而且,如果我们能和努穆哈赤顺利联姻,那么皇上以后也可专心的打理朝政,不必再为边境屡屡被匈奴进犯而烦心,难道太后忍心看着皇上每日如此操劳?况且嫁给努穆哈赤并不是什么有失颜面的事,长公主虽说是嫁到塞外,但是好歹也是我南楚的长公主,嫁的人也是塞外的帝王,嫁过去也不会吃苦。”
    晋妃轻笑着说道。
    “不错!紫菁若嫁给努穆哈赤,也能够为南楚国泰民安尽一份力,皇上肩上的负担也可减轻不少。”
    太后沉思片刻,忽然抬头说道。
    “你们…休想让我嫁到塞外去!休想!”
    紫菁狠狠地瞪了晋妃一眼,怒吼一声,转身便急急奔出了慈宁宫。
    “好了,你们都下去,各自回宫,晋妃你留下,哀家还有话要和你说。”
    太后看着紫菁离去的身影,心中一沉,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缓缓说道。
    于是众人便各怀心事,忐忑不安的离开了慈宁宫,几个太监嬷嬷知道太后想和晋妃商讨紫菁公主的婚事,不愿他人听到,于是便懂事的退下,只余下脸上带着狡黠微笑,眼中闪着骇人精光的晋妃独自留在大殿中。
    转眼已过去一月有余,唐赛儿每日便在清幽宫中抄写道德经,一来这是太后对她的责罚,二来自己近日心里也颇为烦闷,正好借着抄写道德经来放松心情,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唐赛儿心里很清楚,自从见了赵文,她的心便被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填满,每次见到赵文,她都觉得很对不起他,很想要做点什么来补偿他。
    她可以做任何事来弥补对他的歉疚,但是独独给不了他最想要的,她不能给他,也给不起他。
    她的心早就不属于自己,她的人也不属于自己,现在,她的一切都属于那个叫胤仁的男人,虽然她还是止不住的恨他,但是她心里清楚,爱的反面并不是恨,而是冷漠,她之所以还恨他,恰恰是因为她还爱他。
    因为心里还有他的位置,所以才会恨他。
    虽然在他的面前,她一直很努力的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但是她的心,从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他的想念。
    就好像自从他离宫之后,她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夜一夜的坐在青灯下,静静的想着他,数着他离开的日子,就好像当初在南部的时候那样,一夜夜的等着他,盼着他,直到将自己的心熬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浓烈爱恨,交织在她的心底,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心划破,直到她整个人都变得支离破碎,直到眼泪浸湿了枕头,直到将自己折磨的筋疲力尽,才能疲倦的睡去,即使如此,他也不会放过她,他就像一个霸道的入侵者,侵占了她的整个世界,就连她的梦,他也绝不放过,就连她的梦,他也要霸道的侵略。
    胤仁…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就连梦中…也会有你霸道的身影…就连在梦中…你也不肯放过我…那些心力交瘁的夜晚…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就像无边无尽的浪潮…将我狠狠吞噬…让我窒息在只有你的世界里…
    她心里很明白,对于赵文,她只是感激,歉疚,或许,她早已将赵文看成了自己的亲人,她可以为赵文做任何事,听见赵文有难的消息,她比谁都紧张,但是这种感情就好像是一个妹妹对哥哥的感情一样,绝不会是恋人之间的那种感情。
    她每日就坐在清幽宫的大殿中,平心静气的默默抄写道德经,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就远离了那些喧嚣,整个人也豁然开朗了许多。
    从慈宁宫回来已有整整一个月,终于将三百遍道德经抄写完毕,唐赛儿便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带着几个宫女便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这是她进宫以来第一次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而且还是为了将抄好的道德经交给太后。
    太后坐在大殿上方,细细的看着书中的书卷,面上渐渐露出赞赏的微笑。
    过了半晌,太后缓缓抬起头,将书中的书卷轻轻放到桌上,眼中带着欣赏之意细细的打量着唐赛儿。
    “不错,结字清而竣,用笔精而稳,虽略显浮躁,而墨迹犹未损。”
    太后看着唐赛儿,眼中带着一抹赞赏之意,微微点头,笑着说道。
    “谢太后赞赏,臣妾自小便在家中练习书法,至今也不敢懈怠,每当心浮气躁之时,总会抄写诸子百家的论语来告诫自己。”
    唐赛儿垂着头,恭敬地站在殿中,低声说道。
    “身为贵妃,熟读四书五经百家论文,写得一手好字,是最基本的,但是光是抄写那些论词远远不够,最重要的是能够明白这些论词中的真正含义,学会放宽心胸,学会对他人包容,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做皇上的女人,而不是在宫中做些让皇上烦心的事,如此才能算得上是一个好妃子,才能在宫中更好的生存下去,你明白吗?”
    太后深谙世事的双眼透出阵阵精光,逼视着唐赛儿,就像一面无形的墙,带着巨大而又不可抗拒的压迫感,朝着唐赛儿直逼而去。
    “臣妾明白,臣妾谨记太后教诲,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再做出任何让皇上,让太后烦心的事。”
    唐赛儿面上一怔,随即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如此甚好,至于你的远房表哥,哀家认为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虽说是亲戚,但是毕竟是一个年轻男人,年轻男人常常出现在后宫之中,难免惹人非议,倘若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到皇上的耳中,恐怕只会徒添皇上的烦忧。”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臣妾明白,这一个月来,臣妾在清幽宫中抄写道德经,自觉心境平和开阔了许多,臣妾每天也考虑了许多,臣妾已经决定日后与表哥一家减少来往,若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臣妾也不想与他们再过多的接触,若是日后他们遇上什么麻烦,有什么需要,臣妾再帮忙也不迟。”
    唐赛儿轻声说道,她确实应该同赵文,同陆府拉开距离,她现在的身份,并不只是赵妃而已,她还是布衣帮派进宫的刺客,若是再继续与赵文纠缠下去,只怕日后,自己会给赵文,给爷爷,给整个陆府,带来灭顶之灾。
    “不错,看来抄写道德经确实让你心境平和了不少,其实哀家也不是想要罚你,哀家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哀家只是想让你明白,哀家惟一的心愿,就是皇上能够过得好,只要是皇上喜欢的人,哀家就算不喜欢,也会为了皇上而去慢慢了解这个人,哀家希望你能和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全心全意的爱着皇上,只为皇上而活。”
    太后紧紧看着唐赛儿的双眼,若有深意的缓缓说道,言下之意便是,我虽不待见你这个人,但是为了皇上,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倘若你敢对皇上有二心,你便小命难保。
    “臣妾遵命。”
    唐赛儿嫣然一笑,轻声答道。
    “好,果然是个聪明人,今天是你第一次来给哀家请安吧,从明天起,你若有空,不妨常常来慈宁宫请安,哀家很想重新认识你,好好的了解你。”
    太后看着唐赛儿,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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