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仁轻轻的放开了唐赛儿,站起身来,拉过一旁的金丝被单,缓缓的盖在了唐赛儿赤裸的娇躯上。
    “对不起…”
    胤仁轻轻说道,眼中满是浓浓的自责和愧疚,现在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她说什么,还可以对她说什么。
    他这一生有过许多女人,但是他只爱过唐赛儿一个,可是现在,他却狠狠的伤害了她,羞辱了她。
    他曾想过,要好好珍惜她,因为在他心里,她和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现在,他却对她做出这种事。
    他恨不得立刻杀了自己。
    他这一生,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可是他从未后悔过,但是现在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肯问一问她,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的伤害了她。
    “我和南宫复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你若还不相信,不妨继续。”
    唐赛儿躺在金丝大床上,紧紧的抓住覆盖在自己身体上的金丝被单,定定的看着胤仁,眼神由恐惧转为怨恨,冷冷的看着他,恨声说道。
    “不了…我相信你…对不起…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胤仁惨淡的笑了笑,充满歉意的看了唐赛儿一眼,抓起地上的紫色长袍,胡乱套在了自己身上,转身便走出了大营,留下唐赛儿一个人静静的躺在营帐中。
    唐赛儿静静的躺在金丝大床上,绝望的闭起了双眼,面上缓缓滑下一行泪水。
    无边的黑夜就像一只无情的大手,狠狠的扼住每一个人的脖子,将那些在黑夜中无法入睡的人狠狠掐住,直到将他们掐的窒息。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晶莹的汉白玉,倒影着灼热的骄阳与滴滴答答的车轮,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人无法看透这淡蓝色的绉纱背后到底有什么。
    唐赛儿端坐在马车中,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胤仁坐在她的对面,紧紧的看着他,眼神深邃的就像一个无底的漩涡,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吸进着无底的漩涡中,不可自拔。
    可是唐赛儿却没有被这深邃的眼神所吸引,她淡淡的看着胤仁,就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或许她曾经被这深邃的眼神吸引过,她也曾沉溺在这柔情的漩涡中不可自拔,但是现在,她已经心如止水。
    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胤仁,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种略带礼貌的微笑,就好像青楼里的女子用来应付客人时挂在脸上的那种微笑。
    现在,她就在用这种微笑来应付他。
    胤仁…你不仅为了你的江山大计放弃了我…而且还不信任我…狠狠羞辱我…将我的尊严践踏在你的脚下…
    我要你后悔…我要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昏君…你觉悟吧…这次我不仅要拿走你的江山…还要拿走你的心…
    心里的痛在扩大,扩大,她觉得自己是恨他的,怨他的,他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主宰了她的一切,他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推到了绝望的深渊,用带着倒刺的鞭子将自己的心抽打的支离破碎。他从来都不肯相信自己,一次次的怀疑,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用那种冷冽的眼神鞭笞着她的自尊,那些狠辣的语言,那些绝情的话语,像是一根根冷箭,将自己射的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唐赛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微笑,直直的看着胤仁,她的眼神中满是虚假的柔情,教人看不清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胤仁却知道,他知道她在应付他,他知道她眼里的柔情,脸上的媚笑,都是装出来,他看着她那一脸虚假的笑容,他知道,她恨自己,她在报复自己。
    但是他却不能怪她,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擭住一般,剧烈的疼痛。
    赛儿,我不怪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相信你,是我羞辱了你,是我先伤害你,所以,你现在才会带上这张虚伪的面具,不肯用你最真实的表情来面对我。
    赛儿,我现在对你来说,是不是已经是一个需要带上面具来应付的陌生人了?
    赛儿,我要怎么样才能弥补你,弥补这一切,弥补我们之间那些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才消除了你我之间的隔阂,好不容易才让你开始对我有一点点的信任,可是我却因为妒忌而亲手毁了这一切。
    胤仁紧紧的闭上了双眼,他很累,昨夜他在寒风中站了一夜,他也想了很多很多,关于自己,也关于她。
    他决定回宫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补偿她,虽然他知道,他们之间的隔阂,经过昨晚已经太深太深,但是他还是不会放弃,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就坐在他的对面,却感觉相隔了千里一样遥远。
    他想要伸出手,将面前的这个女子轻轻的拥入怀中,但是他却没有这个勇气,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来面对她,怎么样来对待她,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弄伤了她。
    就像他们之间,即便只有一步之遥,却仍旧好似天涯般遥远,连走上一步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那些属于记忆中的画面,终于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不再去想,不再去理会,甚至不敢去碰触。
    他可以征服整个南楚,可以征服整个天下,却独独不敢对面前的女子伸出双手。
    “昨晚,休息的好么?”
    胤仁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勇气一般,低声问道。
    “呵…多谢胤皇关心,臣妾昨晚好的不能再好了。”
    唐赛儿媚笑着,脸上带着一种虚假的不能再虚假的笑意,柔声说道。
    胤仁的心就像被一根根尖细的针扎着一般刺痛,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她还在生气。
    车鸾中的气氛沉重无比,就连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沉默而又尴尬的气氛渐渐在两人的四周蔓延开来,直到填满了整个车鸾。
    胤仁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压抑无比的气氛压的透不过起来。
    他这一生,面对过很多人,很多事,他从来没有怕过,就算是直面死亡,他也没有这么压抑过。
    但是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子,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这是自己欠她的。
    胤仁轻轻拨开了淡蓝色的绉纱,看着绉纱外不断变幻着的的风景,想要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
    唐赛儿看着胤仁,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知道,这个男人在愧疚,她知道,这个男人在难受,她要的,就是他难受。
    “恨朕吗?”
    胤仁看着绉纱外变幻着的风景,轻声问道。
    “呵…臣妾身为胤皇的妃子,怎么敢恨胤皇?”
    唐赛儿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双眼却闪过一丝浓浓的怨恨。
    胤仁回过头来,捕捉到了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怨恨,轻轻叹了口气。
    “朕会弥补你的,朕以后会好好对你,不管你做什么,朕都会相信你,终有一天,你会再次相信朕。”
    胤仁看着唐赛儿,眼神中是满满的柔情,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微笑,他不怪她,他只想用行动来向她证明一切,终有一天,她会再次将自己的心,交给他。
    唐赛儿只是轻蔑的笑了笑,双眼直直的看着他,就好像在听一个陌生人讲话一般。
    呵…真是个大言不惭的男人…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晶莹的汉白玉,疾驰在大地上,激起一片又一片的尘土,向着南楚皇宫疾驰而去。
    南楚大皇终于回到了皇宫,带着胜利的硕果,威风凛凛的回来了。
    南楚的政权因为八大世家的倒塌而重新洗牌,所有对南楚的皇位,对内政,虎视眈眈的人,都收起了他们挥舞着的爪牙,沉淀下来。
    在这一刻,沉睡了十年的巨龙终于苏醒,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狠狠的将盘踞在南楚数十年的毒瘤连根拔起,给所有人来带了无比的震撼。
    所有不安分的人都收起了他们的野心,老老实实的臣服在巨龙庞大而又霸气的身躯之下。
    在南部的这十多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跟随胤皇一同前去南部的大臣和十万大军外,没人知道。
    人们只看见南楚大皇威风凛凛的回到皇宫,带着胜利的硕果凯旋归来,但是却没人知道这一切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胤皇失去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能付出的一切,他甚至还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他最不愿意失去的一切,都在这一次,通通离他而去。
    唐赛儿身穿淡蓝色的长裙,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被众多太监宫女簇拥着,风风光光地抬回了清幽宫。
    她的身后跟了数百名太监宫女,这些太监宫女三五成群,手里各自抬着沉重的物品,或檀木箱子,或名贵器皿,或丝绸布匹,或锦衣玉食,三三两两的跟在唐赛儿华丽的坐轿后,缓缓而行,长长的人龙绵延了整个皇宫过道,远远看去,犹如一条缓缓而行的巨蛇一般,一眼望不到头,好不威风。
    这一次,重新洗牌的不止是南楚内政的势力,还包括了南楚后宫的势力。
    当唐赛儿被众多太监宫女讨好的簇拥着走进清幽宫时,杨大力正蹲在院子里用盐水漱口,他看见身穿淡蓝色长裙的唐赛儿被众多太监宫女簇拥着走进来时,他愣住了,当他看见唐赛儿身后那些抬着赏赐物缓缓走进来的太监宫女时,他手中的盐水杯“啪”的一声摔落到地,变成了一堆碎片。
    “赛儿…你回来了…”
    杨大力双眼微微泛红,拨开那些围绕在唐赛儿身边谄笑着的太监宫女,纵身朝唐赛儿缓缓走来。
    “大力…”
    唐赛儿看见杨大力,立刻拨开围绕在她身旁的宫女太监,一个箭步冲到杨大力面前,紧紧地抱住了杨大力,多日来的疲累,委屈,羞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犹如倾泻而出的洪水一般,唐赛儿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抱着杨大力痛哭起来。
    杨大力现在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愿意放声大哭。
    那些委屈,那些羞辱,那些怨恨,通通都在杨大力的面前释放出来,随着奔腾而出的眼泪,狠狠的释放出来。
    “受委屈了…”
    杨大力轻轻的拍打着唐赛儿抽动不止的背部,安慰着她。
    唐赛儿只是紧紧的抱着杨大力,任由眼泪不住的往下滴,她需要一个肩膀,一个可以让她放心依靠在上面,放声大哭的肩膀。
    连日来的的委屈,羞辱,愤恨,在杨大力怀里通通消失殆尽,她现在只是一个脆弱的女子,一个需要别人安慰,关心,保护的女子,她只想待在杨大力温暖的怀抱中,靠他在结实的肩膀上,痛哭一场。
    让眼泪将一切不好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
    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寻到安慰,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觉到温暖。
    那些呆立着的太监宫女愣愣的看着抱着杨大力痛哭的唐赛儿,一个个都好像被石化一般,僵硬的站在那里。
    唐赛儿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回过头看了那些紧紧盯着她的太监宫女一眼,眼中满是厌恶和愤恨。
    “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谁敢再看一眼,我就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唐赛儿厌恨的看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恶狠狠的说道。
    那些呆立着的太监宫女一听这话,眼里露出浓浓的恐惧,慌慌张张的抱起手中的物品,急急走进里屋,开始各自忙碌起来,再没有一个人敢停留在院子里。
    杨大力紧紧的看着唐赛儿,眼中满是怜惜,他知道,她在南部的这十多天里,一定发生了许多事,不然她不会抱着自己大哭。
    她本是个温婉如水,心地善良的女子,她对任何人都很好,如果不是发生了足以让她性情大变的事,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会那样狠毒的对别人说话,尽管那些人只是一些太监宫女。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杨大力轻轻的拍打着唐赛儿抽动的背部,就好像在安慰一个哭泣的小孩一样,轻轻的安慰她。
    “我有事…很多很多事…这些事…足以摧毁我的世界…”
    唐赛儿靠在杨大力结实的肩膀上,抽泣着说道。
    “没关系…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了…”
    杨大力轻声说道,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看着她憔悴的面容,看着她拼命滴落的泪水,看着她满是委屈的脸孔,他的心中满是怜惜。
    他知道,自己以后要肩负起保护她的责任,不能再让她在这个冷冰冰的宫闱里,再受一点点的伤害。
    在杨大力的心里,唐赛儿就跟杨小妹一样,他现在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以后,他也会像一个哥哥一样,保护她,疼爱她,不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他在心中暗暗的发誓,以后就算是拼掉自己的性命,也会保护这个像他妹妹一样的女子,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妹妹,不管是杨小妹,还是唐赛儿。
    “恩…以后,再也没人能够欺负我了…”
    唐赛儿对着杨大力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沾满泪水的双眼眯成了一个弯弯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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