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吹入洞中,吹得两壁上的烛火忽明忽灭,鬼影重重。
    “唰……”忽然一抹刀光划破死一般的黑暗,那奔来的刀势如黑夜中一道毫无预兆的惊雷,霎时间便朝欧阳兰迎面斩来。
    欧阳兰藏于袖中的短刀早已蓄势待发,此时忽觉杀气传来,抬手间立时见那抹银光飞出衣袖,“啪”地迎住斩来的刀锋,顷刻间两刀交锋处一阵火光凌乱,欧阳兰顿时抽身一步定睛看去,一个身影正从黑暗中缓缓步出。
    那人同样身着一袭黑装,又以一块黑布蒙住面容,手中持着一把银色三尺短刀,若不是比欧阳兰稍矮了半头,恐怕任谁都不能将二人分辨清楚。
    此时忽闻洞外传来一片喧哗声,不知何人高声呼道:“不好了!老爷遇刺了!”欧阳兰心中猛然一震,顿时怒声问道:“你杀了铁不凡?”
    黑衣人轻笑两声,人虽笑着,紧紧握在手中的短刀却已化作一道寒光斩向欧阳兰。欧阳兰立时抽刀迎去,谁知奔来的刀锋忽然裂成两道,欧阳兰大惊之下赶忙退避,左肩却结结实实地被划下了一道血痕。欧阳兰这才看出,原来那黑衣人手中所持的竟是两柄相同的短刃。
    “追命鸳鸯刀?”欧阳兰借势退开两步,顿时问道:“你和三湘追命刀司空不败是何关系?”此时洞外越发喧闹起来,欧阳兰猛然想起已丢了半条命的碧落,不由心生焦躁,贪狼刀忽然在手中一抖,寒光一闪间直勾勾斩向黑衣人……
    黑衣人一见欧阳兰直斩而来,当下一托双刀直直迎了上去,但见火星四射之际,黑衣人双臂上只觉猛然一震,一对鸳鸯刀立时脱手飞出。黑衣人兵刃被震飞还未来得及多想,欧阳兰第二刀又已斩来,黑衣人大惊之下不禁失色,口中不觉传出一声娇呼,欧阳兰闻声顿时一震,急忙收住刀势问道:“你是个女人?”
    黑衣人却不答话,趁着欧阳兰停手之际,欠身一掠翻上岩壁,脚尖只轻轻一点,人已借力弹向洞口,欧阳兰立时箭步追去,谁知那黑衣人竟如一片被风吹动的飞絮,轻点岩壁几个纵身便掠出洞去……
    等到欧阳兰追到洞口,那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行踪。此时忽闻喧哗声越来越近,只见远处一支支火把摇曳而来,欧阳兰急忙闪入洞中,一连扑灭了洞口的几支蜡烛,洞口处十步之内顿时暗了下来,欧阳兰又一纵身,顺势抽刀插入洞顶的石壁中,弓腰向上一挺,人已倒挂在了洞顶上……
    “快搜!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那凶手一定还藏在府中!”一支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座铁府照得如同白昼,忽然人群中挤出一个矮瘦的中年人,正是铁府大管家陈三,他一边勒令众人一边疾步走向古洞,走到洞口忽然止住步伐,回身又对手下人喊道:“洞中可搜过了?”他一语方毕,一名家丁立时答道:“回禀管家,老爷曾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闯密洞……”
    “猪脑!”陈三立时骂道:“若是凶手躲在洞中逃过搜索,你可担当得起?”那家丁急忙摇了摇头,又闻陈三道:“既然担当不起,还不快进去搜!”那家丁急忙点头称是,不一会便召集了十多名家丁冲入了洞中……
    过了不久,便闻有人在洞中喊道:“陈管家,洞中没人!”陈三面色一沉,又喝道:“继续搜!仔仔细细地搜!”他说着走入洞中,谁知刚走了几步,却觉脖子上忽然一阵冰凉,一把刀已抵住了他的喉咙……
    陈三余光一扫,却见身旁阴暗的角落中正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沉沉的盯住他,他心中不由一震,尽力压住心内的惊恐,低声骂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害我家老爷!你信不信,只要我大叫一声,你插翅都难飞!”欧阳兰冷哼一声,笑道:“那你就叫来听听?”他说着故意在手上稍加了些许力道,锋利的刀锋立时在陈三颈上压出一条血痕。
    陈三当下慌了神,匆忙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欧阳兰一笑:“你可知道江湖上出刀最快的人是谁?”陈三顿时变色:“你……你是兰花公子?”
    欧阳兰不答,又问道:“我问你,铁不凡怎么了?”陈三早被吓得失了魂,立马答道:“我家老爷本在洞中闭关,刚才下人到老爷卧房打扫时,却……却发现老爷已死在了房中……”
    欧阳兰皱了皱眉,又问道:“你家老爷是被何种兵刃所杀。”陈三答道:“是被利刃从背后贯胸而死……”“人死了多久?”“伤口尚未闭合。”
    欧阳兰收了手中的刀,冷冷说道:“你家老爷的死与我无关,我虽想杀他,却有人先动了手。”陈三一愣,连连点头道:“小得明白,小得明白。”说话间只见进到洞内搜查的众下人已走了出来,欧阳兰赶忙纵身掠出洞去,却觉身后一股杀气逼来,他急忙侧身躲开,三枚寒光闪闪的钻心钉正好擦着他的胸膛飞过……
    此时只听见陈三在身后喊道:“凶手在这里!快给我抓起来!”他话音刚落,顿时只见数十名家丁护院从四处围了过来。
    陈三眉间一耸,冷笑道:“你敢说我家老爷不是被你所杀?我家老爷神功盖世,若不是你这等高手所为,任谁还能近得我家老爷半步?”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者说来,你又为何出现在我铁府之中?难道阁下来散步不成?”
    欧阳兰无言以对,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杀铁不凡,如今铁不凡已死,就算不是自己动的手,又哪里能解释的清楚?
    却见陈三忽然抛出一记冷眼,身旁众人会意之下,顿时高举火把扑向欧阳兰。欧阳兰见势一个空翻,脚尖轻轻在正前方扑来那汉子肩膀上一点,人已腾空跃起。众人一见欧阳兰无心恋战,几名自视身法不错的护院当下随着欧阳兰跃起身形,月色下一道银光霎时划破长空,惨叫声中只见几条人影接连衰落院中,欧阳兰借着挥刀时的推力猛然向后纵去,落下时,已身在人群十步开外……
    “赤山五虎!布阵!”陈三一声令下,立时又从人群中窜出五条人影扑向欧阳兰。欧阳兰闻听赤山五虎,心中也不免震惊,这五虎乃是江湖中叱咤一时的人物,想不到却成为了铁府的家臣。
    正待此时,为首冲来那人忽然跃起身形,转眼间便掠入欧阳兰身前两步之内,欧阳兰心中一震,顿时甩出袖中短刀斩向来人,却见那人凌空一个侧转闪过刀锋,顺势两掌拍出,顿时击在欧阳兰胸前。这两掌力道虽不强劲,出手却迅猛异常,竟牢牢将欧阳兰震退两步。却见那人掌势一出,立时落在地上,双手一抱拳道:“久闻公子大名,在下今日讨教了。”
    欧阳兰认出此人正是五虎之首元驰笑,顿时笑道:“元兄好俊的功夫!”他正说着,却见其他四虎已从两面包抄上来,正将他围在了中间。欧阳兰冷哼一声,不屑地笑道:“在下虽无心恋战,却也不是临阵脱逃的小人,看五位此番阵势,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他这番话语说得甚为轻蔑,言中之意正是为元驰笑施了一招激将法,迫使他碍于颜面单独应战。
    果不其然,元驰笑一听这话当下剑眉一耸,朗声喝道:“如此说来,今日你我就单独分个高下!其他人退到一旁观战!”他说着双掌化爪作势欲出,却闻身后一声怒喝传来,陈三登时斥道:“元驰笑,如今不是比武大会,老爷惨遭毒手,还不赶快五虎合力将他拿下!”
    元驰笑狠狠瞪他一眼,怒道:“姓陈的,你任铁府总管我是护院教头,你我职务相当,凭什么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若再敢搅合我和欧阳兰的独斗,我就先撕了你!”被他这一吓,陈三顿时慌了神,元驰笑脾气何等暴躁,他自然清楚的很,若是真惹怒了他,恐怕不光抓不住欧阳兰,他自己也逃不过一死。
    此时却闻欧阳兰在一旁笑道:“元兄若要一决高下,只管出手便是。”他说话间轻轻抖袖,寒光闪闪的贪狼刀立时又溜到了他的手中。
    “哈哈,爽快!”元驰笑一语方毕,立时箭步直冲欧阳兰,右掌已再度化作爪状向他咽喉刺来,欧阳兰依旧立在原地,眼看着元驰笑的飞爪离自己喉间已不过两寸,顿时一抖寒刃斩向元驰笑直直前伸的右臂。这一招看似是与元驰笑以命换命,实质却为置之死地而后生,欧阳兰先前中掌时便已觉出元驰笑招式虽然迅猛却力道不足,这二人皆以快字闻名江湖,若是元驰笑为取欧阳兰性命而不避开刀势,被欧阳兰由侧斩来的刀势一挡,恐怕就算击伤欧阳兰喉口,也绝不会伤及欧阳兰性命,而自己却必然要赔上一只手臂。对方只受些皮外伤,自己却丧失一臂,显然并不划算。
    果然,元驰笑也并非等闲之辈,欧阳兰一出刀,他立时便猜透了欧阳兰的心思,当下打出左掌弹开利刃,趁势将右手收了回来,这一招不但保住了自己的右臂,同时又破了欧阳兰的刀招,也算挫败了欧阳兰的锐气。欧阳兰看在眼中不由暗自佩服元驰笑的当机立断,却不料元驰笑刚弹开欧阳兰手中的利刃,右掌却又已朝着欧阳兰胸口打去,欧阳兰不敢怠慢,急忙回刀护住胸膛,却闻掌风虎虎,转眼间便已连挡下元驰笑十数掌。
    欧阳兰短刀在手虽守得固若金汤,却也不由心下生急,如今身处险境又苦战不下,即便赢了元驰笑恐怕自己也要大挫元气,又如何应对周围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一众护院呢?花小云惨被暗算而死,碧落中毒生死未定,如今又凭空跳出一个身份不明的鸳鸯刀客,自己哪有时间在此耽误?欧阳兰想到这里顿时心生退意。他这一犹豫,元驰笑立时抓住时机推掌而来,欧阳兰一见对方来势却忽然灵光一闪,当下放慢了三分刀速,只闻“啪”地一声,贪狼刀顿时被元驰笑一掌震到了空中……
    “纳命来!”元驰笑一招得逞顿时喜上眉梢,当即运足十成功力双掌齐齐拍出,谁料欧阳兰非但不躲,反而挺身迎着掌势而去,元驰笑看在眼中已然觉出不对,掌势打出再要收回却也为时已晚,只见欧阳兰抬手间便擒住了元驰笑的双腕,不等元驰笑有所反应,立时又向后反手一推,顿时借着这股刚猛的掌劲飞上了丈高的院墙……
    欧阳兰跃上墙头只一晃手,立时将从空中落下的寒刃抓到手中。元驰笑这才明白自己早已成了欧阳兰脱险的一块垫脚石,更是火冒三丈,可如今却也无济于事。月色苍白,月下欧阳兰恍然一笑,顿时说道:“在下要事在身,你我改日再决高下。”他话未说完却闻墙下陈三一声令下,立时只见熊熊燃烧的火把如一颗颗火球般朝着欧阳兰接连砸来,欧阳兰顿时身形一震趁着夜色遁去……
    陈三见欧阳兰逃去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只见他冷冷瞪了元驰笑一眼,当即喝来一名护院嘱咐道:“快派人召集青州临近的各大门派中人,就说铁盟主已遭兰花公子暗算身亡,令他们连夜赶来青州共商擒凶大计!”那护院称了声“领命”,顿时点出几名同伴随他一同奔向了马房……
    这夜,只闻青州城内四处飘洒着急促的马蹄声,三十六骑传令快马趁着夜色早已奔出百里,急召四处豪杰而去……
    此时全城百姓仍在熟睡,熟不知一场血雨腥风即将降临在这宁静的小城。
    正文 《远山》第六章 龙潭
    更新时间:2011-4-26 16:18:52 本章字数:6146
    又想起洞穴中目露杀机的蒙面女人,自从他逃出铁府,那神秘的女人便已然缠住了他的思绪。可任他绞尽脑汁,却依然猜不出这神秘女人与铁不凡之死有何关联,凭她一手迅猛的鸳鸯刀和一身飘絮般轻盈的身法,的确算是高手之流,而铁不凡却是高手中的绝顶高手,要取他的性命谈何容易?
    可若不是这女人刺杀了铁不凡,为何她又偏偏此时出现在铁府之中呢?虽然全无头绪,而那神秘女人飘若柳絮般的身法,却让他不由想起另外一个女人。太湖水上,雾下舟中,他何尝不是亲眼见着一个宛若天仙般的倩影飘然而至……
    想到这里,他浑身猛然一震,仿若雷击……
    “苏碧落,难道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昏沉沉的客栈走廊里,依稀可见一缕朦胧的灯光从碧落房前的纸窗投射出来,为昏暗的走廊带来一丝柔和地光亮。
    欧阳兰尽量放慢步子,缓缓走到门前,却又悄然止住步伐。房中很静,静得仿佛能听见碧落均匀而虚弱的呼吸声,心知碧落没事,欧阳兰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的心却更乱了……
    推开房门,他率先看到的便是桌上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只见碧落依旧瘫软的躺在床上,仿佛已沉沉睡去……
    “碧落姑娘……”欧阳兰轻唤了一声,这才见碧落缓缓张开双眼,无比虚弱的开口说道:“公子……你平安回来就好……”
    欧阳兰面色沉重,忽然淡淡笑道:“害姑娘担心了。”他顿了顿,又道:“在下惭愧,此去并未将落雁沙的解药带回……”碧落苍白的嘴唇轻轻抽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子不必自责,碧落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可惜父仇未报……”
    “铁不凡已死……”
    “什么?”碧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顿了许久才又问道:“公子杀了铁不凡?”欧阳兰摇了摇头,答道:“非我所杀,似乎是一名蒙面女子……”
    碧落一愣,转而凄凄笑道:“苍天有眼,替碧落报了这血海深仇……”碧落正说着,却见欧阳兰目光越显冰冷,冰冷的声音已当即传来:“你还要骗我到何时?”
    碧落一愣,紧紧皱眉道:“公子此话何意?”
    欧阳兰冷笑道:“今夜在铁府密洞中,要暗算我的黑衣人不正是你吗?”碧落呼吸略显急促,低声辩解道:“公子怎能冤枉我?碧落承蒙公子相助已是感激不尽,如今又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住口!”欧阳兰抬手间银光一闪,贪狼刀顿时架在了碧落颈前。“落雁沙乃是唐门剧毒,你中毒而不死,岂非有诈?之前在太湖上我已注意到你的轻功身法,而那黑衣人的身法竟与你如出一辙,若不是你还能有谁?”碧落一愣,待了许久才冷冷开口道:“你要杀我?就因为怀疑我,你就要杀我?”她说着轻轻闭起双眼,说道:“也罢,这世上已没有碧落留恋的东西了。碧落撑到现在只为再见公子一面,如今毒血已侵入心腑,公子即便不动手,碧落也活不久了……”
    欧阳兰依旧目光如炬,握刀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公子。”碧落忽然淡淡一笑:“多日来承蒙公子照顾,碧落来生再报……”说话间,她已悄然抬起无力的手抓住冰冷的刀背,轻轻压向自己的喉咙……
    “不!你不能死!”欧阳兰眉间一颤,顿时抬起左手托向刀锋,一股暗红色的血流立时顺着刀锋的走向缓缓流下……
    碧落眉间一颤,刚要开口,却见欧阳兰淡淡一笑,抢先说道:“我错怪了姑娘,请姑娘恕罪。”碧落随之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公子这又何必呢?碧落中毒太深,已逃不过一死……”
    欧阳兰小心地收回刀,殷红的鲜血立时顺着刀锋滴在地上。“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如今即便只有一丝希望,我也决不放弃你……”他说着扶起碧落,随即坐到碧落身后,将右掌轻轻按在碧落的背上。
    霎时间只觉一股寒气透过欧阳兰掌心,渐渐在碧落体内挥散开去,碧落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恢复了一丝血色。“公子这是……”碧落只觉那股寒气缓缓流入心腑,再从心腑推向四肢,使她手脚一阵麻木。
    “内力如同血一般,看似相同却各不相容。我将自身内力强行灌入你体内,与你自身内力相抵,毒血便会随血流逆行退出脏腑,暂时保你性命……”欧阳兰呼吸越发急促,豆大的汗珠接连从额上滑落,他紧咬牙关,不断将体内真气凝于右掌灌入碧落体内,右臂早已不担重负,手臂内的筋脉如同一团乱丝越缠越紧几欲断裂,他却依然强颜笑道:“姑娘放心,我先以真气困住毒血,再闯铁府夺取解药……”说话间,他眼前已晃出无数虚影,仿佛无形中已被一层朦胧的纱帘困在其中。他狠命攥紧左掌,靠着掌心伤口的刺痛使自己不至于昏厥过去。刺骨的疼痛立时从掌心内的伤处传遍全身,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
    “公子,我已没救了……”碧落缓缓侧首看去,只见欧阳兰脸上已挂满了汗珠,干燥的唇边微微颤抖着,嘴角处却依旧挂着那一抹淡淡的微笑……
    铁不凡死讯传出,青州一带各帮派顿时大乱。天还未亮,已陆陆续续有十多匹快马先后驰入青州,直奔铁府而来,正是青州周边各大帮派派来的代表人物。其中更不乏少林空寂禅师、驼山剑派掌门洛长生等几位江湖名宿。
    铁府管家陈三将各派来人领入正堂,一开堂门,先入眼帘的便是一口硕大的紫檀棺木,陈三跪在棺前狠狠磕了一个响头,放声泣道:“我家老爷自任盟主之职,为江湖惩恶锄奸屡立奇功,谁知昨夜却被欧阳兰所害,实属江湖一大损失……”他站起身来,又转对众人道:“今日请来诸位,只为汇聚八方豪侠合力擒拿凶手,以祭铁盟主在天之灵……”
    驼山派掌门洛长生冷眼扫了扫正堂内的棺木,冷哼道:“你铁府护院众多,却连一个欧阳兰都擒不住,莫非都是酒囊饭袋不成?”他话刚说完,身后的大门立时“啪”一声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五虎之首元驰笑。
    元驰笑一进门,立时猛起一掌打向洛长生,洛长生一惊,急忙抬掌迎去,可这一掌只为自保,掌劲自然要比元驰笑全力击来的掌势稍逊几分。两掌相逢之际,只闻洛长生一声闷哼,顿时被掌劲逼得急退数步,好在后背“砰”的撞在了铁不凡的棺木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陈三见状勃然大怒,一把便扯住元驰笑胸前的衣襟,破口骂道:“为何对贵客出手,瞎了你的狗眼不成?”元驰笑当即轮开陈三,喝道:“那匹夫辱骂铁府护院无能,老子身为护院教头岂能容他撒野?”
    此时却闻洛长生倚着棺木笑道:“原来铁不凡手下皆是些鲁莽之辈,怪不得会被欧阳兰逃脱。”元驰笑立时大怒,续足掌劲便又迎向洛长生,洛长生心知元驰笑掌劲非凡不宜硬接,当即一个纵身掠上棺顶,陈三一见大惊,若是元驰笑一掌打在棺木上,说不定连棺中的尸体都要被拍成几段。想到这里,陈三立时呼道:“小心棺木!”元驰笑一愣,急忙收回掌势,另一手在棺尾轻轻一按,也已腾身到棺材顶上。
    “胡闹!”二人正战得火热,忽闻一声低喝,立时见一袭灰衣腾空而至,已然落在了二人中间。不等二人看清来人,顿觉胸口仿若遭了一记闷雷,竟齐齐被莫名掌力从棺木上推了下来。二人刚缓过神来,却见那袭灰衣已飘然落在了棺前。此人正是神僧空寂。
    空寂禅师双掌合十朝棺木欠身一拜,这才转过身来朝二人道:“铁盟主尸骨未寒,怎能自乱阵脚?”陈三听罢急忙上前打圆场道:“禅师息怒,他二人也是为盟主报仇心切才起争执……”
    不等他说完,便见赤山五虎中其他四人气喘如牛的跑了进来,其中一人急喘两声道:“大……大哥……欧阳兰……欧阳兰……”
    “欧阳兰在此。”不等他说完,府门外已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府门“吱”一声轻启,只见清晨薄薄的朝雾中,一缕白衣渐渐现出形来……
    “你是自寻死路!”陈三冷笑一声,顿时回首朝着各派高手喝道:“此人便是杀害盟主的凶手,谁若杀了他,便是为武林除去一害!”陈三话音未落,欧阳兰已冷冷开口:“铁不凡非我所杀,他私吞朝廷一百八十万两赈灾银,又买通杀手暗害陕西布政使苏赢之女欲毁灭证据,天机神算花小云为保护苏姑娘已被铁不凡买凶害死,如今苏姑娘身中剧毒性命垂危,我只为索取解药而来……”
    “我家老爷仁义无双,岂容你血口喷人?”元驰笑顿时一声厉喝,挺掌便朝欧阳兰打去。欧阳兰眉间一颤,轻抖衣袖间只见白光一闪,元驰笑只觉肩头剧痛传来,整条右臂顿时齐肩被斩下,一股血雾“噗”地散开……
    “挡我者死!”欧阳兰目光寒如冷玉,轻轻挑腕抖去刀身上的血迹,继续朝着正堂踱步走去……
    “大哥!”眼看着元驰笑被斩断臂膀,其他四虎顿时气血翻腾,当下齐齐亮出兵刃,齐齐围向欧阳兰。“我已说了,挡我者死!”欧阳兰怒喝一声,手中寒刃顿时一通乱舞,那银光如同一只发了疯的野兽,咆哮着咬向敌人的喉咙,抓向对手的心脏,鲜血仿佛与晨雾溶为一体,透发出一股粉嫩的淡红色,伴随着一声声哀号,不断在空中舞动着……
    “快!快围起来!”一见赤山五虎接连倒下,陈三顿时慌了神,急忙喝令两旁护院合力阻截欧阳兰,可众护院眼见五虎如今惨状,还有哪个敢上前寻死?只得死死盯着欧阳兰一步步走向正堂,转眼已走到了堂门前。
    “善恶自在人心,施主又何必为此大开杀戒?”空寂禅师忽然开口,那声音如同浑厚的钟声,欧阳兰心中不由一震,立时止住了步伐。
    “善恶自在人心,那公道又在何处?”欧阳兰双掌合十,朝向空寂深行一礼,问道。空寂笑道:“公道也在人心,心放平了,世上还有何事会不公平?”
    欧阳兰莞尔一笑,答道:“什么叫公平?若是让每个奸恶之徒都觉得公平,忠善之人岂非都要暴尸街头了?”欧阳兰心中怒气顿时倒涌而上,猛然挥刀斩向空寂。
    空寂双目微闭,十指依旧合于胸前,如同已沉沉睡去。眼看寒刃已离空寂颈侧不足半寸,却见空寂忽然伸出二指朝刀锋斩来方向随手一弹,欧阳兰只觉手腕处猛然一震,贪狼刀立时脱手而出,朝反方向飞去。欧阳兰心中一惊,左手急忙拉住刀柄,随即虚晃一刀,趁机一个翻身退了两步才算稳住步伐。
    只见空寂缓缓张开双眼,顺势摘下脖子上的佛珠,说道:“为分胜负,何需以命相搏?只要施主能将老衲手中这一百零八颗佛珠中任意一颗击落在地,老衲便自认败北,不再干涉……”
    欧阳兰冷冷一笑:“那就恕晚辈得罪了。”他说完一挺刀身,立时朝着空寂手中佛珠挑去,却见空寂不但不闪避,反而以佛珠缠住了欧阳兰手中银光闪闪的寒刃,欧阳兰心中大喜,顿时抽刀反斩,一时间只见火花四溅,再看时,那串佛珠依旧完好无损的握在空寂手中。
    欧阳兰心中一震,这才发现那佛珠看似普通,实则是以黄铜灌注而成,平时虽不引人注目,必要时却是件了得的兵刃。
    此时又见空寂在佛珠一端轻轻一拍,被拍打处顿时断开,霎时间竟已化作了一条六尺来长的铜鞭。欧阳兰一惊,不等回过神来,那铜鞭已打到了面前。欧阳兰急忙侧身闪开,顺势抽刀斩向空寂,却见空寂微微一抖手,铜鞭竟如活了一般,鞭梢一转竟又朝欧阳兰打来。欧阳兰一愣,此时若不收刀回避,不等刀锋触及空寂,恐怕自己却先要赔上一命了。
    欧阳兰当即回刀反斩,白光所及处火光四射而出。鞭为长兵刃,远攻优势颇大,近战时却处处受限。欧阳兰抓住时机腾身一个侧翻,避开空寂鞭势的同时,自己也趁机进到空寂三步之内,如此一来,手中短刀自然占尽了优势。却不料空寂又一抖腕,铜鞭顿时从中断做两截。欧阳兰余光扫去,却见那断开的鞭梢已然腾到空中,此时又见空寂手持半截铜鞭从正前方打来,欧阳兰急忙闪身避开,顺手侧斩而去,刀锋再度与铜鞭纠缠在了一起。
    空寂顷刻间一抬左手,飞到空中的半截铜鞭立时被他抓在手中,欧阳兰觉出不妙正欲抽刀,却见空寂右掌忽然放开缠住刀身的铜鞭,竟赤手抓向了寒光凛凛的刀锋,一股暗红色血流顿时顺着空寂手腕流下,欧阳兰心知若是此时强行抽刀,空寂的右掌必然不保,可就算抽出刀来,却也为时已晚了……
    只闻空寂大喝一声,左手中的铜鞭立时朝着欧阳兰前胸狠狠砸来,欧阳兰不及细想,只得咬紧牙关硬是将这一击顶下,却不想这一鞭强劲异常,“嘭”的一声,欧阳兰只觉胸前一闷,人被倒弹出三四步总算才强行稳住步伐,鲜血立时从口鼻中倒喷而出……
    “阿弥陀佛,胜负已分。”空寂取下缠在刀身上的铜鞭,一挥手将刀掷向欧阳兰,欧阳兰抬手接刀,强忍胸口剧痛站起身道:“禅师不愧为少林神僧,晚辈佩服……”他说着又走向空寂,空寂微一皱眉道:“施主身受重伤,若在强行动武,恐有生命之危……”
    空寂说到此处忽然顿住,只见欧阳兰一直紧紧握住的左拳已缓缓张开。空寂心中栗然一惊,却见他掌中亮出的竟然是一颗已经被血浸成猩红色的佛珠……
    “你……”空寂瞪大双眼,忽然又低头朝手中的那串佛珠看去。果不其然,左手那段佛珠的最后一颗,已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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