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春播节就满了。”
    “春播节扬儿生辰啊。”刘诩转目看着云扬,年轻的面庞上,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她心里有些涩,“赶不上了。”
    “我在家,家里人都在,你别挂心。”云扬搂住她。
    刘诩脑子里映出云扬在家的样子,嘴角柔和地翘起来,“云家待扬儿的恩情,我替你记着,定不负他们一家人的。”
    云扬放开她,在塌上跪起来,“谢陛下。”
    刘诩扶他肩,叹息,“云家上下都那么宝贝的一个人,就交给我了,可我……”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贵为皇上,却也是世上最不由已的人。
    “皇上……”云扬没话安慰,只得搂紧她。
    两人偎着,静静地靠在一起,等着黎明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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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皇上起驾回京。皇城铁卫在都天明带领下,护驾。
    满营将士在道两旁相送。
    刘诩从车驾上探出身,看见道两旁跪满了人。她亲从车上下来,扶起老王刘肃,又转头,把云逸扶起。
    “劳老王爷和云帅。云帅,西北时局一定,便可班师回朝。到时,金殿上再见。”
    “祝陛下一路顺风。另提前恭贺陛下大婚。”老王终得见刘氏皇族将添人进口,激动得老泪纵横。
    云逸抿着唇,跟着跪下。
    刘诩点头。回身,看见道右侧铁卫营一片玄色,她瞥见云扬。忍不住往那边走了两步,云扬若有所感。抬目看着她。刘诩停下步子,几日夜来他们的争论,又浮现在刘诩的脑子里。
    “你回京还要大婚。我同大哥一起整肃了西北再班师。”
    “不许胡闹,你大哥留在西北,你同我一起走。”
    “哪里胡闹,大婚是国礼,你带着我算怎么回事。”
    “我不是也封侍君吗?”
    “尚侍君本就是侍君的,不过提为贵侍。是他主持了大选,提贵侍不过是为了与皇后抗衡。我只是云家三子,若说是大选上来的,也该走宫侍典仪,没有上来就和尚侍君一同册封的。”
    云扬引经据仪,把刘诩堵得没话说。她焦躁地在帐中踱了几圈,“那头我刚跟你大哥做了保证,你就要我撇下你自己回去了?我还怎么见云帅去?”
    云扬笑道,“敢情你也怕我大哥。”
    刘诩不许他打岔,“不是在说你大哥,你我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那便不要再矫情,同我一起回朝吧。”
    云扬垂头。
    “怎么?”刘诩低头找他目光。
    “不行。”云扬抬目,眼神清澈,“皇上大婚,举国关注。那不仅仅关乎一个名份,成家立业,陛下大婚是一个契机,这些日子苦心筹划,不就是为了这个?军国大政,独揽,重振皇权。只要陛下你强大了,到时,还怕护不住我吗?”
    刘诩侧头不语。道理,她比谁都明白。可是过不去心里的关。
    “是你回去大婚,不用反过来要我求你吧。”云扬见她松动,软下声音,探头来看她眼睛。
    刘诩心里又酸又软,板起脸,“你瞧瞧你,不过是大了一岁,是越来越有主意。你大哥,我,老王爷,到最后哪个不是按你安排?”
    云扬见她心里不痛快,便笑着不作声。
    “扬儿。”刘诩心里警醒,“你不会转过头,就一走了之吧。”天大地大,他要是成心想走,让我上哪找去。刘诩想到这,心里万分不踏实。
    云扬愣了愣,“那日古道上,都看见了秦的边境,我不是还回来找你?现在你怎会这么想?”
    刘诩颓然叹气。
    “是我患得患失的毛病作祟。”刘诩摆手,“十日后,云帅率铁卫才班师回京。你随行。老王爷封地离此不远,就不用远赴京城了。封赏会直接送到封地去。我在你身边,派暗卫十六名……”见云扬要说话,刘诩止住他,“不会影响云家上下,只在暗中里保护你。”
    云扬苦笑,“陛下,您身边有几名暗卫?”
    刘诩顺口道,“每班八人,共四班。”
    “这派给我一半,您觉得我会心安吗?”
    刘诩气结,“看我就像是只有三十二名暗卫的样子吗?”
    云扬不敢再辩,垂头,“是。谢皇上。”
    刘诩叹气,“回到云家,休养身体要紧。无事不要出门乱跑。”
    云扬点头。
    “也别闷坏了,闲了,四处踏踏青,闲逛逛就好,反正有暗卫在,很安全的。”刘诩又不放心地嘱咐。
    听着这自相矛盾的命令,云扬抬头,笑意浸进清亮的眸子里。
    刘诩与他四目相对,疼惜地叹气。
    此刻,两人隔着一条古道。黎明前温存气息,仿佛还留在指尖,刘诩心里一阵阵抽紧。她穿过扬着尘土的山道,亲自把云扬扶起,“回到家,代朕向云大儒问安。说朕感谢他为大齐教养出的好儿男。”
    云扬点头,退一步双膝跪下,“谢陛下。恭送陛下,祝陛下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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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驾行了十五日,这日正午,抵京。
    京中有品有阶的官员,皆道迎出二十里。久病未愈的梁席廷亲自候在十里外的驿馆。
    远远看见列队而来的皇城铁卫,梁席廷举目远眺,终看见队伍拱卫下的陛下车驾。
    车驾行至驿馆外,皇帝陛下就亲自从车上走下来。步行入驿馆,看见当先在院门口跪迎的老相爷。
    “梁相……”猛一见梁相,刘诩也是惊愕。不过分别数月,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竟然病得如此憔悴。本已经花白的头发,枯黄着,同样枯黄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老师,您这怎么病成这样?”刘诩赶紧上前扶起他,入手,瘦得很。
    “皇上,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臣以为,活不到亲眼见证你大婚那一天呢。”梁席廷满脸老泪,复又跪下,“老臣办岔了很多事,累得陛下亲自奔波……”
    “哎,”刘诩赶紧把他扶起来,亲自搀进屋里去。
    “老师,学生自幼便蒙您教导,写的第一笔字,做的第一篇文章,都浸着您的心血。便是朕坐上这江山,也是老师的头份功勋。”刘诩握着梁席廷瘦削的手,心里难受,“西北一事,当初您是不得已,是出自公心。朕不怪您。学生只当是老师给朕的历练。如今,西北事已定。您看,大齐的新帝,大齐的将士们,可还当守得起大齐这如画的河山,守得起大齐万众子民?”
    梁席廷痛哭道,“守得,守得,老臣看了这几个月,全明白您的意思了。咱大齐的朝廷,老臣给您守得紧紧的,咱大齐的江山,陛下也定会守得住,中兴大齐,便只看你们年轻一辈了。”
    两人把话说开,都很唏嘘。
    “回宫好好休息休息吧。”梁席廷絮絮,“明日还得祭祖,告天,还有大婚前的诸多事宜,可有得忙呢。再过五天便是春播节,那也是一大套的典仪呢……”
    “老师呀……”刘诩苦笑着打断他,“您这一大套一大套的,不怕在城门口就把朕吓得跑回西北去?”
    梁席廷醒悟过来,起身告退,“您先歇歇,中午咱们就入城去。明天再说这些事。”
    “就是。”刘诩笑着送走他。
    六司尚书和梁成等人,都等在驿站门外,见梁席廷出来,都上前探问。
    梁席廷摆手,命众人都闭嘴,“皇上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她此次回来,自带班底。”他昏黄的眼睛打量众人,“我老了,便是风烛残年,你们也要有准备。可谓一代新人换旧人。”
    见众人惶惧,梁席廷复又笑道,“皇上为人,我清楚,不会太过冒进,你们只要是忠心为皇上办事,她不会横加猜忌。各司其职,尚书大人们敬请放心。”
    大家听了这几句,心里各自盘算,散去。
    梁成上前扶住他,“叔,咱们……”
    “咱们回去准备大婚事宜吧。”
    “皇上还会定下户家公子为中宫?”梁成不确定。
    “当然。锦儿与皇上的事,已经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咱们不过是起了个头而已,后面的事,你道还由咱们控制?”
    梁成信服地点头。心道,人道女人心海底针,这皇上是女人,心思更绵密,可是不好猜度。户锦已经不是他们能管的事了。且由得皇上去磨吧。
    刘诩拿着杯茶,站在窗前向外瞥了眼。驿站外停满了车驾马匹,众官员都三五一堆,窃窃私语。山雨欲来。这情形,与自己当初回京是何其相似。上一次,她内外交困。这一回,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情势呢?
    ☆、宣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炫烟大人投掷的地雷。潇洒一定努力更文的。
    回评一一认真读过。潇洒很喜欢看。
    周末不一定会更文。今天宝宝和宝爸一起出去玩做月饼的游戏了,潇洒才得空更一章的。谢谢大人们的鼓励和期待,这是潇洒更文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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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皇宫后宫。
    清心居。
    素色武袍的年轻将军,负手站院中,仰头看着四角天外广袤的繁星。
    “大人已经站在那好久了。”太监吉祥站在屋里,往外张,愁苦地说,“将军这样清淡的性子,可怎么是好。”
    皇上昨日已经回宫。虽说是在前朝忙着大小事宜,没进后宫,但这整个后宫都喜气洋洋起来,唯独这位中宫大人,清清冷冷。
    “给大人请安。”魏公公亲自率领礼监司的人,一溜进来,跪了一地,喜气洋洋地送吉服来了。“大人,这套中宫典仪,几月前就开始赶制。后天便是祭天大礼,您正好穿。还有大后天春播礼,然后就是大婚盛典。您瞧,一共九套。”
    礼监司的人跪着上前,给户锦展示。不止九套吉服,还配有各种礼器,各种繁复用法,弄得清心居里的人一阵眼花。
    户锦不耐烦听,扫了眼这一大溜的托盒,淡淡摆摆手,示意吉祥收进去。
    他带兵惯例了,本就喜怒不形于色,惜字如金的性子。收完了东西,他不发话,众人便在院子里冷了场。“有劳。”到底没忘了吉祥见天在耳边絮絮的话,户锦微挑的眼角扫了众太监一眼,道了句辛苦。众人只觉浑身都冒着冷风儿。
    吉祥看不下去,赶紧上前,把封好的红包发了下去。
    魏公公说了些吉祥话,带人退了出去。礼监司的人也不敢多议论,只觉户锦气势压人,还没正式册封呢,就让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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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诩累了一天,在自己寝宫刚用了晚膳。正休息,见魏太监小跑着进来。
    多日不见,这次回来,这阉人越发的殷勤。许是意识到了自身的危险,魏公公对新到的连升等人,也是十分客气。
    “参见皇上。”魏公公过来,絮絮地说些宫中这些日子的事,其中夹着自己对皇上的忠心和担心,“方才礼监司送吉服过去清心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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