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四个穿着一身白中带着黄的麻衣,就是以前出殡时候要穿上的黄麻服,头扎黄麻巾,脚穿黄麻布鞋面目看不清楚的男人,提着四只惨白的纸灯笼,分别站在两边,中间伴着一个与他们装束一样的中年男人,手拿着梆子,在有节奏地敲击着。
    那梆子由两根长短不等、粗细不同的红色木棒组成,血红血红的,长而细的那一根为圆柱形,另一根短而粗的为长方形。
    黄麻衣的男人,就那样目无表情地拿着圆柱形的红棍子,一下,一下,动作机械僵硬地,敲击着短而粗的红木板,梆梆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车笑笑两眼,微微一眯,依然神色不动地看着,后面跟在五个男人身后出现的队伍。
    紧紧跟在打梆子的男人后面出现的是一口殷红如血的棺材,与这黑漆漆的天色中,相映成趣。
    那口红棺材被八个也是一身黄麻的健壮男人,分派两边肩抬着,跟着打梆男人的脚步,慢慢向前移动着。
    在棺材出现的那一刻,空气中的阴冷更严重了,仿似要滴出水来一样,也更令人要窒息。
    正在观望中的车笑笑,突然看见前面的江爱童,猛然转过头来,望着她和古腾两人,眼露惊奇。
    这个不用说了,一定是他千想万想,都想不到看到的是这种情形,居然葬死人。
    “梆梆--梆梆--梆梆--”
    梆子声音又响了,就像在耳边响起的,宛如近在眼前,重新把江爱童的脑袋引回前方。
    看似缓慢行走的出殡队伍,就在江爱童的头颅一转一回之间,前进了不少,一百多个身穿麻衣,低着头的男男女女,紧紧跟着在棺材后面。
    而,更意想不到的是,那一百多个送葬的男男女女的后面,又出现一口血红的棺材,也是由八个麻衣汉子抬着,棺材,棺材,接着又是棺材。
    这支除了梆子的声音,其他全部死静一片的,足足长达近三百米的送葬队伍,看似近在眼前,但是却迟迟未到,又仿佛还在远方,却又宛如就在眼前,诡异得很。
    就这样,时间过了很久很久,队伍还是没有走到眼前,一直相信无鬼论的唯物主义者江爱童,也感到不对劲儿了。
    他那只还带着迷彩帽子的头颅,又是一转,却见到身后的两人,各自抓着一只小笼包在啃着,啃得有滋有味。
    望着眼前,一脸意外神色的娃娃脸,车笑笑鼓着小嘴,指了指大石上的食物,声音迷糊不清道:“教官,边吃边看,看他们葬死人,特别有意思。”
    对着如此奇葩的车笑笑,江爱童只能是:“····”
    黑色正浓,时间其漫漫修远兮,吃只包子,有其不好呢?车笑笑越啃越欢。
    突然,送葬队伍中的梆子停了,响起了沉重缓慢的哀乐,而却是无人奏乐,夹着一缕极之尖锐不安的凄厉,向着三人沉甸甸的凶猛地压来。
    宛如一根细细硬硬的铁丝线,直直拥破耳膜,透过脑袋,从另一边钻出,非常难受与痛苦。
    江爱童已经禁不住举起双手,掩住两边耳朵。
    连稳坐着如泰山不动的古腾,也皱起两道浓厚如剑的眉头。
    唯一神色不变的是车笑笑,她两下把手中的小包包啃完,一手抓起面前一直已经吃空了食物的纸袋,把袋口放在小嘴处,连吹几下,那干扁扁的纸袋,便如一只气球一样的涨了起来。
    然后,再把纸袋口,一扭,扭成一个结,把满袋的空气紧紧地扎在纸袋中。
    最后,在古腾满脸溺宠之下,两只白皙的爪子,掌心对着掌心,狠狠地用力一拍!
    砰!充满气体的纸袋,被拍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黑沉沉的天色中,荡漾开来--
    嗡嗡嗡····拍破纸袋的小小声音,竟然在山谷里回荡着一阵阵的回音。
    而那尖锐凄厉、令人难受无比的哀乐,被迫截然而止。
    于是,江爱童的手放下来了,古腾的眉头也松下来了。
    穿耳的哀乐被车笑笑一手戳破,那长长的送葬队伍,也突然全部面目清晰地,神奇无比地,一下子出现在三人坐着的大石头跟前。
    三口红漆漆的棺材,在车笑笑和古腾等三人面前一字排开,棺材后面竖着几百个身穿麻衣的男男女女,个个脸皮惨白,五官呆滞,一双死鱼眼,紧紧盯着大石上的三人。
    直直把坐在大石前面,首当其冲的江爱童,看得眼皮直跳。
    然后,咯吱,咯吱,那三口红漆漆的棺材,竟然自动地打开,露出里面也是红漆漆的棺材坑。
    空空如也,没有死人,没有尸体。
    车笑笑和古腾,两人亲密地挨着坐着,完全没有动静,宛如看戏一般。
    而江爱童浮上一丝疑惑之色,他好奇地想看清楚,便揉揉眼睛,再看--
    这一下,愣愣把他吓得套在迷彩服里的那一身皮肤,狂飙鸡皮,毛孔直竖。
    其实,静静作为死物的棺材完全可以忽略,而凭空站在三口棺材前的一个老太太,就无法忽略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太太,戴着艳红的帽子,穿着大红的长毛衣,下身是黑色的紧身裤子,脚踏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如果不看那张脸,绝对是一个身材婀娜多姿的美女。
    但是,那一张脸实在是太可怕了,布满了重重叠叠的皱纹,如刀刻斧砍深深地凿在脸部的皮肤上,一双死鱼眼,比泥浆水还浑浊,全无神采,看起来就是假的一样。
    她的那一头头发,灰中透白,毫无生命力的颜色,那是干尸才有的色彩,阴森恐怖。
    而最可怕的是她那一张嘴巴,已经说不上是嘴唇了,皱皱巴巴的扭成一朵,就像正常人类屁股上的菊花。
    这位老妪,与江爱童之间不过是一米之距,所以他惊吓太大了,迷彩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面挪了挪。
    “孩子,快来,跟着婆婆睡觉去。”菊花版的小嘴,一张,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声音却是充满着诱惑力,非常慈祥,就像奶奶的声音。
    然后,大红毛衣一动,一根干枯如柴的鬼手,任性地伸到江爱童的眼前:“来吧,孩子,上床睡觉去。”
    慈祥的声音,仿似催眠,让江爱童想起去世的奶奶。
    迷彩袖子下的大手,欲缓缓伸出--
    不要,不要,突然江爱童的眼皮一跳,内心立刻狂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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