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声音传入梅蕊的耳中,她本就在宫侍的最前列跪着,臂弯里搭了件小皇帝的披风,听小皇帝在唤他,忙起身拾阶而上,向台上的几位一一礼过之后,半蹲下身子将披风替小皇帝系上了。
    披风前有两条青色的系带,她挽在指尖替小皇帝打了个漂亮的结,双手叠在身前就要退下去,才将将转身,呼啸而过的风中突然多了一丝杀机。
    跪在筮师身旁的一个卜者突然从宽袖中摸出一柄刀刃来,银光凛凛地,直端端就刺向小皇帝。快得连陆稹都来不及反应,那锋刃的冷光从眼角掠过,梅蕊甚至未做他想,径直扑上去替小皇帝将刀挡了下来。
    刀刃嵌进肩头,她疼得头晕目眩,却还没忘记将小皇帝推开,另一只手捏住了刀尖上免得那人将刀抽出去,龇着牙拔高了声调:“愣着做什么呢?护驾啊!”
    祭台上霎时一片兵荒马乱,肩头传来的疼痛让梅蕊两耳嗡嗡作响,赵太后惊慌失措地高声喊着,陆稹似是在她身旁厉声呵斥,小皇帝似是扑在了她怀里哭,她只觉得手上没了知觉,身子一空,像是被人抱了起来。
    那人的力气很大,让她生出可以依靠的错觉。梅蕊咬着牙勉强睁开眼来,就瞧见了那张矜贵的脸,她虚弱地开口喊道:“陆护军。”
    陆稹唔了一声,却不再理她,他走得很急,却又十分稳妥,像是怕她受到颠簸之苦,疼是无休无止的,梅蕊疼得再没力气开口,明晃晃的天光落在他的肩头,冬雪初融。
    再醒过来时她正躺在床榻间,软纱帐挂在两头,帐顶的锦绣芙蓉并着小皇帝那张忧心忡忡的脸跃入眼帘。
    小皇帝见她醒了,欢喜得不得了,高高悬起的心整个落在了地上,捉着她的手:“蕊蕊,你终于醒了。”
    梅蕊龇牙咧嘴地道:“陛下,奴婢的手上有伤……”
    她的手因握那刀尖而被割伤,如今被缠上了厚厚一层白纱,小皇帝慌忙松开了她的手,揉揉眼,他方才哭得伤心,瞧着梅蕊被陆稹抱走的那个场景便觉得心肝都是疼的,他瘪嘴,之前和赵太后对峙时的威风都不见了:“当时……当时……”
    他心里是感激的,毕竟这宫里除去陆稹,他再没有什么信任的人了,梅蕊不过是他起初任性的由头,没料到她能对他舍身相救,小皇帝端正了神色,认真地对梅蕊道:“蕊蕊,你护驾有功,朕要赏你。”
    梅蕊温温笑着:“多谢陛下,您没事便好。”
    论功行赏,推辞的话便显得她太过矫揉造作,况且皇帝赏起来无非都是些金银宝物,拿回去给怀珠,她应该很喜欢。梅蕊很怜爱地看着小皇帝通红的眼眶,问道:“陛下未曾受惊吧?”
    “学士的伤势未愈,能少讲两句便少讲两句。”她话音才落,陆稹便从外走了进来,一身交领宽袖衣格外飘然,他向床榻这边走来,站在小皇帝身侧,梅蕊吃力地抬起眼来,只能瞧见他袖口绵延交缠的暗纹,惦念起之前迷迷糊糊间的那个怀抱,不知为何有些气血上涌。
    气血这一涌可不得了,肩上的伤处像是在搏动般,疼痛一阵阵袭来,她不由自主闭上眼,听见小皇帝扯着他的袖角喊了声陆稹,陆稹嗯了声:“臣为陛下准备了些茶点,让福三儿引着陛下去侧殿用些来压压惊。”
    小皇帝瞧出了是陆稹有话要同梅蕊讲,十分有眼力见地答应了,临去前又叫了十遍蕊蕊,叮嘱她好好休养,梅蕊笑着应了:“奴婢身上有伤,不能送陛下去了。”
    “你躺着就好。”小皇帝爽快地摆了摆手,跟着福三儿往侧殿去了,陆稹顺带也将旁的闲杂人等一并都遣退,偌大的殿中,便只剩她与陆稹二人。
    梅蕊脸颊还烫着,神识也有些迷糊,陆稹坐在床沿上一声不吭的,倒让她觉得很是尴尬。
    良久,待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陆稹突然开口道:“今日,多亏有学士。”
    梅蕊乍地惊醒,浑身一抽,又牵连着伤处疼起来,她蹙起眉来,口中连连吸气,陆稹坐在那儿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等好容易缓过了这一会儿,梅蕊却是动都不敢动了,直挺挺地睡在那里,撑起了笑来:“护军不必言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他抬起眼来,似是在斟酌着什么:“我能问问,学士为何要这样做么?”
    第20章 灯半昏
    梅蕊这会儿头昏脑涨的,有些糊涂,她听了陆稹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是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帐顶上的那朵芙蓉开得繁盛,像烂漫的春光映入眼帘般,她想到的却是方才那一片落在他肩头的天光,声音轻飘飘地:“护军觉得我是为什么呢?”
    这问题陆稹在事发后便在想,琢磨到现在也不得其解,他嘴角略略向下压了压:“我在问学士你。”
    “许是为了财,又许是为了人,”她躺在床榻间,乌发散开来,眼波流转,“护军觉得我是为了什么,那便是为了什么罢!”
    他觉得她似乎是有些不对,与平日的谨慎相较起来要放肆许多,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上浮着病态的红晕,陆稹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她是烧糊涂了,连自己身上的伤都顾不得,挣扎着要起身,却疼得连连抽气,陆稹避开了她的伤处将她按回床上,皱眉:“别闹。”
    语气里不知怎么地沾染上了宠溺,这一点连陆稹自己都未曾发觉,梅蕊倒是听他的话安分了下来,嘟囔着不知说些什么,殿中四下无人,陆稹侧耳去听,只听得断断续续的语句,连不成话来。正要坐回去时,视线往下一觑,便觑见了她精致的锁骨。
    因肩上有伤,是以方才是医女替她脱下了之前染血的衣服,包扎了伤口后又换了新衣,领口未曾遮严实,白皙的肌理就这么映入他眼中,那锁骨下还生了颗红砂,雪中的红,格外诱人。
    陆稹眼中的神色暗了暗,她的低语又响在耳畔,像是怕被发现一般,他猛地抽身而去,静了片刻后觉得身后没动静,才缓缓转头,她还是躺在那里,嘴里一叠叠的声,是喊着要喝水。
    她与他之间是有渊源的,陆稹起身去替她倒了一杯水回来,躬下身轻轻用手扶着她的后颈,将杯口贴上了她的唇。她还有些意识,两片干涸的唇贴上杯口后自发地小口啜了起来,陆稹很有耐心地喂了她小半杯,看她眉头拧起,便又慢慢让她躺了下去。
    望着她的时候似乎很容易出神。
    陆稹正将杯子放回桌上时福三儿从外面进来了,对他请安后,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外面有个宫女,哭闹着要见梅蕊姑姑。”
    他把眉一锁:“谁?”
    “她说她叫怀珠。”
    怀珠,陆稹想起了这个名字,似是与她同住的那个宫女,二人很是情深,他转头看了看躺在床榻间的人,若有所思地颔首:“我知道了,出去看看。”
    一出门便见着哭红了眼的宫女站在阶下,他漠然站在白玉阶前,看着怀珠,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怀珠自打听到梅蕊出事的消息便慌了神,什么规矩都顾不上了,听说梅蕊被安置在了麟德殿,想也不想地就跑了过来,却被森严的禁卫给拦在了外边,说是护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允入内。
    她差点就要往那些长得都差不多的禁卫们的刀口上撞了,他们要是不让她进去看蕊蕊,她就死给他们看!正是这个当口,那传闻中的护军大人便从殿内走了出来,宽袖大裾,就站在那里背手将她看着,好不威风。
    怀珠哪里管的这么多,她膝下没有黄金,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撞得她膝盖生疼,但听说蕊蕊身上给那些刺客砍了十来刀,刀刀都是要害,和蕊蕊的疼比起来,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不作那威武不能屈的君子,她又俯首给陆稹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奴婢与梅蕊姑姑情比金坚,还请护军让奴婢进去见梅蕊姑姑最后一眼。”
    陆稹听得眉头皱起,什么情比金坚,什么最后一眼。他看着将身子都伏在了地面的怀珠,淡淡道:“你拿什么来证明你与她交好?”
    怀珠被噎了一下,这也需要证明么,这位护军大人实在是离谱,她斟酌了片刻,毅然回道:“凭奴婢与她抵足而眠的关系。”
    饶是陆稹再内敛,也被她惊得愕然,福三儿在一旁已忍不住笑了,陆稹缓了片刻后才道:“带她进去吧。”
    “谢护军大恩!”怀珠突然觉得陆稹也没那么面目可憎,细细看起来倒有些风姿俊朗,但单凭这样她也是不同意蕊蕊跟了他的。怀珠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膝头的灰,提裙便要往里走,经过陆稹旁边时又听他说道:“她只是受了伤,并非强弩之末,进去后安静一点,不要吵醒了她。”
    留下因惊诧愣在原地的怀珠,陆稹扬长而去,他还要去审问那几个被关押在刑房的刺客,不能一直守着她,想来若是她醒了后能瞧见亲近之人,心境大抵也会好上几分。
    怀珠愣愣地看着陆稹走远,回过神来时福三儿堆着笑的一张脸就在她眼前,她皱了皱眉:“这位公公,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福三儿想起太液池那一夜,连忙拿袖挡了脸,一声低咳:“你认错人了,我们并不曾见过的。”
    说着向殿内打了打袖面:“怀珠姑娘,请吧。”
    陆稹进了南衙的刑房,梅蕊昏睡了半日,他是见着她醒了后才过来了,手下的亲卫见他来后忙着朝他行礼,他背着手往刑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那几个人招供了么?”
    亲卫摇头,道:“不曾,嘴巴严得很。有几个口里藏了毒,被属下发现了,连牙一起都给拔了下来,不然准服毒自尽了。”
    “想死?”陆稹勾了勾唇角,在阴森的刑房间显出残忍的意味来,“死这样容易的事情,怎么能便宜了他们。”他睨了身旁人一眼,“我给了你们半日,竟还未招供,是要我亲自去审?”
    亲卫被他的笑惊得后背发凉,埋下头:“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陆稹却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径直绕过阴冷潮湿的走廊,刑房的门是古旧的,上面不知沾染了历代多少罪人的血,亲卫替他推开了门,他慢慢踱了进去,里面挥着倒刺鞭的狱卒瞧见了他,里面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侧跪着向他行礼:“见过护军。”
    他示意他们起来,早晨行刺的人笼统有三名,其余的筮师卜者都被关押在另一间牢房中,每人浑身上下都是伤,或是被鞭打,或是被烙烫,肋下的琵琶骨都被倒钩穿透,血止不住地往下淌。他在这肮脏污秽间显得格外矜贵,莹莹白璧般辉然生光,看向人犯时的神情却见不到嫌恶,反有戾气在他眼底一掠而过。
    陆稹接过狱卒递来的一把小刀,人犯因整整半日的拷问早已几近虚脱,他偏了偏头,便有狱卒抬着装了盐水的木桶,猛地朝人犯身上泼去。伤口被盐水刺得辣痛,人犯霎时清醒,一柄亮白的刀面便抵在了他的下颌上,吃力地抬起眼,只能瞧见那人遮掩得一丝不苟的领口与无暇的下颌。
    握刀的手稍稍用力,刀刃便嵌入了肉中,人犯早受过了诸多刑罚,这一点小伤小痛算不得什么,张狂开口:“陆阉,老子只恨未曾取你的狗命,是不是身上缺了块东西,身手也要快上许多?老子那一刀你可躲得够快的啊!”
    他嗓音浑浊不清,像是喉间含着血水,果然在下一刻和着口痰便吐向陆稹,襟前的缠枝莲被秽物模糊了原本的精细,人犯大笑:“什么狗屁护军!我呸,还不是个没根儿的东西,下贱玩意儿,以前爬上龙床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你这样高贵?现在老皇帝撒手人寰了,是不是还准备着爬上小皇帝的床啊!”
    刑房中的人听得一身冷汗,某些流传于隐秘角落的话被堂而皇之地曝露在前,更叫人胆战心惊。
    陆稹神色晦暗,手上往前一推,刀尖便直端端插进人犯的喉中,人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鲜血喷涌出来溅在他的下颌,犹如替那张冠绝的面容点上一点朱砂,魅惑而妖冶。听着人犯破锣般的嘶吼却道不出清晰的一个字,他嘴角一勾:“听过炙肉片么?”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又顺带将手上拭净后,向旁边招了招手,便有狱卒再替他地递上了一把刀,刑房中的烙铁被烧得火红,他用那方带着血的帕子擦拭着刀刃,漫不经心地道:“牵上来。”
    一只狼狗被人缓缓从外牵了进来,被绑在刑架上的三人都睁大了眼睛,他再度走近了那喉间被插了匕首,还不断向外淌着血的人犯,修长干净的手持着小刀,从那人的面上,缓缓地割下了一片肉。
    森白的颧骨与鲜红的血肉随着肉片的剥落而暴露在刑房潮湿的空气中,就连人犯的哀嚎也变得狰狞可怖。
    那神仙般的人用刀面端着那一片面皮肉,缓缓走到了烙铁旁,俯下身去,火光将他无可挑剔的侧颜照亮,他噙着笑,微垂的眼中映出的是阴冥鬼蜮。
    才切下的肉片被烤熟,他手腕一翻便甩在了狼狗面前,饥饿已久的狼狗卷舌一舔就将肉片吞下,不知餍足,前爪撑在地上,冲着陆稹汪汪两声,拼命摇着尾巴,等待着接下来的喂食。
    “真是喂不乖的狗。”陆稹轻笑,他是地狱来的修罗,披着温润俊美的皮相,踩着白骨走到如今,到底掩不了手上的累累杀孽。
    之前的那个人犯早已只有进的气,不见出的气,他眯起眼来,瞧向另外两个人犯,慢条斯理地比着刀尖,“那么,接下来是割哪一片肉好呢?”
    第21章 不得语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梅蕊再醒来时是被肩上的伤给疼醒的。
    因缺水口中干得很,她舔了舔干涸的唇,顺口喊了声怀珠。平日里相依为命惯了,太过熟稔彼此的存在,所以醒来后第一声喊的是她,但唤出口后才突然想起这里是麟德殿,怀珠并不在这里。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不晓得福三儿在不在,她现在不敢乱动,怕将肩上的伤再裂开,正想问问福三儿在不在,却听怀珠一声惊呼:“蕊蕊,你叫我?”
    她有些懵,瞧着怀珠扑了上来,泪眼汪汪地:“你醒了呀蕊蕊,我在这儿呢,你别怕,我一直都在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梅蕊说话的声气都是虚的,怀珠听了心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敢捉她那只被纱布裹着的手,只能掐着掌心的肉,呜咽道:“蕊蕊,都怪我没有护好你。”
    梅蕊嗳道:“你这是什么话,那样的情况谁都没能料到,你怎么护我?”她扬起笑来,“瞧,我好好的呢,没什么大碍,过段时间就能下床给你梳头发了。”
    身上都给挨了一刀,怎么会没事,怀珠知道她是在安慰她,低落的心绪丝毫见不得好转,一味地掉眼泪,就像那刀是砍在她心尖尖上:“你傻呀!怎么就往刀口上撞呢!”
    好在她还念着殿中有旁人,不然下一句便是大不敬,在她心底梅蕊的命要金贵多了,皇帝再尊贵,那也只是不相干的人而已。
    梅蕊的右手掌心虽然有伤,但还是能动,看她蹲在床边上哭得伤心,就抬起手来替她擦泪,温言软语地哄道:“对啊,我是傻,你是
    第一回晓得么?”
    “你!”怀珠被她哄得没了脾气,红着眼瞪她,她躺在床榻间,笑都显得勉强吃力,剥皮见骨的伤,一时又是唉声叹气的。福三儿从外面端着铜盆进来,里面打了水,又搭着张帕子,往怀珠这边看了眼,道:“怀珠姑娘,梅蕊姑姑她才受了伤,需要静养,你同她讲话岂不是让她伤神?大人临走前交代说姑姑有些发热,喊了御医来看,药正在后边煎着呢,您还不如来替咱家搭把手,先绞了帕子给姑姑她搭在额上。”
    怀珠探手去摸梅蕊的额头,倒抽了一口气:“果真是烫的,蕊蕊你躺着,我替你绞帕子去。”说着便往福三儿走去,梅蕊昏昏沉沉地嗯了声,听着水珠串哗啦啦地打在铜盆中,又过了一会儿,一张叠好的湿帕子就覆上了前额。
    怀珠办完了事儿,嘴上又闲不住,想要掀被子去瞧梅蕊左肩的伤,福三儿赶忙将她拦着,大感头疼:“怀珠姑娘,您忘了大人之前对你说的话了?”
    “护军对我说了什么?”
    她疑惑且真诚地看向福三儿,满脸不解,陆稹的话大抵是没进她耳朵,福三儿痛心疾首:“大人让您安静些,莫要吵着姑姑养伤。”
    怀珠眉毛一扬:“我吵么?我怎么不觉得,蕊蕊向来都没嫌过我,”她说是这样说,但嗓音还是压低了,外边儿天色渐晚,她看着梅蕊面色苍白的模样又悄悄地抹眼泪,福三儿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摸出张绢子递给她:“你哭成这样,姑姑她未必会好得更快,反而会让她再费神来宽慰你,你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他跟在陆稹身边耳濡目染地,也学了不少词儿,怀珠纳罕地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这样有深度的词,你竟然也会?”
    福三儿大有些不服:“什么叫我竟然也会?你将话讲清楚,不然今儿可没完。”
    怀珠却大度了起来,哼一声别开脸:“我不同你吵,待会儿吵着蕊蕊,教她不能安心养伤了。”
    福三儿被她气歪了鼻子,怎么有这样胡搅蛮缠的人,他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她摸着肚子喃喃道:“饿了。”
    “爱莫能助。”福三儿袖一甩就往外走,怀珠一瘪嘴,嘟囔道:“谁稀罕!”
    但没过一会儿,福三儿又回来了,手里头端了碗面条,撒了葱花和肉末,慢起来馋人得很,怀珠眼睛都看直了。他将面条往桌上一放,看怀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别扭地拧了眉:“你不是饿了吗?”
    怀珠绞着手指看他:“这是给我的?”
    福三儿翻白眼,揣着手道:“难不成我特意端来这儿,让你看着我吃的么?”
    民以食为天,怀珠美滋滋地走到桌边坐下,福三儿听着她吃面时刺溜的声音,暗自咂舌,真是粗鲁。他跟着陆稹,陆稹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顶精细的。在福三儿眼中,旁人若是和陆稹相较起来,天壤之别便是这么用的。
    他不由得抿了抿嘴,怀珠今日本就因担心梅蕊而吃不下饭,方才得见梅蕊确实没了大碍,才觉得饿。她索性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拿起福三儿方才递给她的绢子擦嘴,嘿嘿笑道:“多谢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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