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外来者的任何自觉,坦然自若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这里比商延想象的还要简陋, 破旧的门窗,狭窄的天花板,老旧的家具, 一眼就能扫遍全屋。
    床上躺着一个昏睡的人,顾淮俞坐在床边,沉静地抬头看过来。
    商延立在门口,看到顾淮俞苍白憔悴的脸色,眉头不自觉摁了下来。
    对于商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顾淮俞没有心情追问, 移开视线, “我不想跟你吵, 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 甚至透出一丝漠然。
    商延在顾淮俞这儿从未遭过如此冷遇, 深黑色的眸有几分晦涩。
    顾淮俞重新趴到床头, 一侧的脸枕着自己的手背,静静地看着深度睡眠的谢惟,那双漂亮的眼睛有种初经人事的忧愁与懵懂。
    这一幕无端让商延有些烦躁, 他沉着声音开口,“你跟林白安为什么要说谎?小时候那个人明明是你。”
    顾淮俞的视线再次转过来, 落到商延身上, “这重要吗?”
    难怪知道真相的商延在医院表现的那么生气,原来是觉得自己被他俩联手骗了。
    顾淮俞面上流露出不解, “我们俩见面的时候才几岁?七岁还是八岁, 你会为了那一面之缘, 十年后就答应“我”的表白?
    “如果不会,那你现在为什么这么生气?你答应跟林白安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他吗?他是不是那个要糖的小孩,有那么重要?”
    这个问题他一直真实的困惑着,顾淮俞想听听商延的逻辑是什么。
    真的有人会为了小时候那么一两次的见面,就惦记对方十年之久?
    商延冷冷地说,“我厌恶别人骗我。”
    很经典的霸总脑回路,他可以各种渣,但不能接受除他以外的人坏,尤其是伴侣必须得是真善美。
    难怪作者要把他塑造成傻白甜,配的就是商延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总。
    顾淮俞顿时失去谈下去的欲望,转过头又趴到了谢惟旁边,随口应付,“这件事你去找林白安问吧,是他骗了你,跟我没关系。”
    顾淮俞无所谓的态度,让商延的脸色更加难堪。
    这时床上的谢惟眼皮动了一下,原本病恹恹的顾淮俞立刻坐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谢惟醒过来,精神并不好,对上顾淮俞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神,他抬手摸了摸顾淮俞的脑袋。
    顾淮俞低头凑近谢惟,轻声问他,“饿不饿?还有海鲜粥,要不要吃一点?”
    谢惟没说话,在顾淮俞靠过来说话时,他仰头在顾淮俞额角亲了一下。
    商延瞳仁猛地跳动,眼神似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他阔步走上前,拎起谢惟的衣领。
    还没等他碰到谢惟,顾淮俞一把推开他,气得发抖,“你干什么?”
    没料到顾淮俞会是这个反应,商延顿在原地。
    顾淮俞愤怒地推着商延往门外走,“出去!”
    商延被顾淮俞推搡着后退两步,视线跃过顾淮俞与床上的谢惟交锋。
    谢惟寂寂无声看着商延,在昏暗的灯光与逼仄的空间中,有一种超脱的冷静,好像可以拿捏世间的一切。
    商延被顾淮俞推到了门口,他扣住了门框,稳住身体,视线也从谢惟身上看向顾淮俞。
    商延沉沉地说,“他是故意的,你看不出来?”
    顾淮俞停下动作,抬头回视着他,“那又怎么样?”
    商延皱起眉头。
    “知道吗?”顾淮俞语气认真的对商延说,“我比你还不想林白安出车祸。”
    商延的唇动了一下,却听顾淮俞继续说,“我希望他好好活着,希望你们好好在一起,一辈子绑定锁死。”
    有那么一刻,商延感觉整个世界失声了,他看着顾淮俞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什么话,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声音才灌进耳朵里。
    顾淮俞说,“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商延!”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从来没有。
    商延被这句话钉在原地,顾淮俞又用力推了他一下,他踉跄着下了门口低矮的台阶。
    不等他稳住身体,房门关上了,顾淮俞没有看他一眼。
    商延立在庭院,夜色笼罩在他身上,他表情空白地看着面前那扇门。
    -
    顾淮俞关了房间的灯,一个人站了很久,然后才转过身朝谢惟走去。
    “我不喜欢你这样逼我。”顾淮俞声音很闷,“为什么一定要这个世界那么快崩坏?”
    谢惟没有说话,抱住了顾淮俞。
    顾淮俞窝在谢惟肩头,对方抚摸着他的后颈,但很快就没有动静。
    顾淮俞微微抬头,看着已经阖上眼睛的谢惟,心里还是有点生气,但又忍不住在谢惟唇上亲了一下。
    他想,谢惟生病了,生病的人是可以受到优待的。
    所以顾淮俞大度的原谅了他。
    -
    谢惟想在自己还能掌控这个世界的时候,帮顾淮俞尽快摆脱商延他们,获得顾淮俞一直想要的自由。
    在这个过程中,谢惟的身体会一天比一天虚弱。
    只有他虚弱,这个世界的原定秩序才会崩塌,然后建立新的秩序与规则。
    这是顾淮俞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一直在拖进度,躲在这间小屋,不肯跟商延、苏见北他们碰面。
    直到他意识到一件事——
    谢惟的身体并不会因为他的拖延有任何好转,这个世界仅存的秩序反而在一点点消耗他的生命力。
    这种情况就像当年顾淮俞不停靠着重置时间的功能,反复让徐方姿留在生命的最后一天一样。
    他当年选择放手让徐方姿永远沉睡,今天他还要做相同的选择,亲自推翻这个世界的规则让谢惟消失。
    做这个决定之前,顾淮俞踩着生锈的梯子,拿着谢惟那本刑法书上了房顶。
    他坐在房顶边沿,双脚垂在半空,撕下一页纸折成飞机,然后扔了出去。
    血色的夕阳点缀在顾淮俞身后,却没映进他漆黑的眸里。
    顾淮俞又撕下一页刑法,认真地叠成纸飞机,让它顺风飞了出去。
    在折出第八十四个纸飞机时,顾淮俞从屋顶下来了。
    谢惟还在沉睡,他的身体已经几近透明,窗外的霞光照进来,都不能为他染上颜色。
    顾淮俞凝视着他,良久之后俯下身,在谢惟的唇上吻了吻。
    童话故事里,王子吻醒了睡美人,但顾淮俞却没吻醒他的谢惟。
    顾淮俞又亲了亲他的眼角,轻声说,“晚安。”
    -
    世界虽然临近崩坏,但顾淮俞的角色卡还能用,他换上卫施世界的角色卡,回到了校园。
    在其他三部小说里,他的人设或多或少都崩了,只有这个世界还没有。
    顾淮俞刚回来,正好赶上学校的放学铃。
    沈嘉阳收拾着东西,兴致勃勃跟顾淮俞谈论这几天最热的八卦。
    “你说苏见北脸上的伤怎么来的?都在传他有金主,还是一个姓顾的,会不会两个人闹掰打起来了?”
    顾淮俞摇摇头,“不知道。”
    沈嘉阳拎上书包跟顾淮俞一块出了教室,“这些年苏见北一直没闹出过绯闻,一闹就是重磅炸弹,果然娱乐圈的明星不能信。”
    顾淮俞心不在焉地听着沈嘉阳的话,走到楼梯口时朝三楼看去。
    顾淮俞停下来对沈嘉阳说,“我有点事,你先走吧。”
    沈嘉阳下意识问,“去哪儿?”
    顾淮俞朝楼上走去,“地狱。”
    沈嘉阳没听清,“什么?”
    顾淮俞将沈嘉阳的声音甩在身后,一阶一阶地走上三楼,去了三年二班。
    教室的人还没走光,其中就包括卫施。
    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正趴在桌上睡觉,二班的人谁都没敢打扰他,走的时候都很静悄悄。
    卫施睡得不是很沉,察觉到有人走到桌前,他一开始没有任何反应,但对方一直没有走。
    被这种无声的注视弄得心烦,卫施抬起头,“滚。”
    眼里的戾气在看到顾淮俞后消散,他愣了几秒,然后转头看向窗外,线条优越的侧脸镀了一层霞光。
    卫施偏着头,抿着唇,看似一脸冷漠,实则是在负气。
    上次在食堂卫施跟他表白,后来又因为谢惟不欢而散,一直到今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过话。
    见顾淮俞主动来找他,却半天都没有开口,卫施按捺不住了,扭头嘲讽,“你到我们班是来当承重墙的?还是几天不见成哑巴了?”
    顾淮俞望着卫施,几秒钟后什么都没说,转身朝教室外面走。
    卫施想也没想起身拉住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当我们班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顾淮俞后退避开卫施的手。
    他这个排斥的动作让卫施心头的火气更旺,“既然不是来道歉的,来我眼前晃什么晃?”
    顾淮俞平静地说,“应该是你跟我道歉吧?”
    卫施哈了一声,气极反笑,“我给你表白,你却纵容谢惟……”
    听他提到谢惟,顾淮俞打断他的倒打一耙,“你跟人打赌要让我一个月内喜欢上你,在你生日那天表白。”
    卫施面上的怒色凝固,慌乱地看着顾淮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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