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严话才刚说完,徐宇辰咬进嘴里的麵包差点掉出来,他实在搞不懂这男人到底又再说些什么?前两天还缠着要他记得来上班,现在却又说不上班也行?徐宇辰心想,难不成蒋严不只脑子有问题,还有人格分裂的问题?
    「你那是什么表情?听不懂我说的话?」
    此刻的徐宇辰,用着疑惑至极的神情对着蒋严猛瞧,那神情似乎在表述,你他妈又神经病发作是不是?但面对一个精神不正常又有人格分裂的高壮男人,徐宇辰肯定是不会这么直白把心里话说出口,所以他必须换个方式婉转询问蒋严。
    「呃……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突然要这么说……?」
    「你不是也不想做这份工作吗?这样不是正好?」
    徐宇辰被蒋严这么一反问,他立刻闭上嘴不再回话,虽然想不透是什么事情改变蒋严的主意,不过既然蒋严愿意退让,他也不想再深究下去,否则最后遭罪的也只会是他而已,徐宇辰安静地吃着桌上的麵包和牛奶,吃饱后徐宇辰又去房间拿了几张百元大钞递到蒋严面前,他说这是退烧药还有桌上这些吃食的费用,但蒋严却把徐宇辰递过来的百钞给推开:「不用,小钱而已,我没这么小气。」
    「……」妈的,又发病了是不是,明明就小气到爆还装什么阔。
    蒋严见徐宇辰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再次开口强调:「别用那种眼神,我就说不用了。」
    「可是你先前面试的时候......那个咖啡和牛奶......」
    这次蒋严终于明白徐宇辰为何会是这副表情,他有些尷尬地乾咳几声,他说当时自己只是想要将徐宇辰给留下,才会随口编了个理由,他并不是真的有意要跟他拿那笔钱。
    「对不起。」
    蒋严解释完马上又补了句道歉,这让徐宇辰又是一阵懵,今天的他,真的很奇怪。
    「我不知道见鬼这种事会让你生病......我是想赚钱没错......但如果知道会这样我也不会逼你做这些......」
    其实徐宇辰也不是不懂蒋严的心情,那种被钱压得喘不过气的无力感,令人绝望又无助,他虽然不知道蒋严到底是欠了多少钱,才会把他逼成这副德性,但看着蒋严现在这么诚心地对着他道歉,他心想,或许蒋严并不如他心里所想那么坏心。
    徐宇辰乾笑几声,轻拍蒋严的肩膀:「没事,平常人哪会知道这些,你别那么自责。」
    虽然徐宇辰这样说,但蒋严看上去仍是对此耿耿于怀,徐宇辰又说了好几次自己真的没事,总算让蒋严露出释怀的神情,二人把话说开之后,徐宇辰总觉得现在的蒋严看上去顺眼多了。
    「对了,你到底是怎么跑来这里的?」
    「昨天我去警局问路的时候,正好遇上你的房东要报警抓你。」
    「……」
    蒋严说,他与徐宇辰分道扬鑣之后,本想先按着徐宇辰写的地址先把信拿到手,但他找了很久却一直找不到李淳的住家,迫不得已他才走进警察局问路,只是他才刚踏进警局,就听到里头有位中年妇女正情绪激昂地大声咆啸,蒋严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妇人,是徐宇辰的房东。
    徐宇辰闻言,脸都黑了一半,虽说房东太太一直威胁他不缴房租就报警,怎料房东太太还真跑去报警……
    「我替你缴了积欠的房租和水电费,她才告诉我你住在这里,还有她把备份钥匙也一併给了我,她说你为了不缴房租老是躲着她,所以她要我到这里来把你的东西全部搬走。」
    听完蒋严的描述,徐宇辰的脸又更黑了,其实他并不是刻意要躲房东,而是他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之后,每天都带着徐宇明四处找工作,才会几乎碰不上房东,但这样听下来,房东似乎也不愿意再将房子租给他,才会让蒋严一个人到这里来清走他的行李。
    「你的房东有大概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所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徐宇辰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知道,现在连房子都没得住了,身上也就那么点钱,要租间房子连押金都缴不起,我应该会回乡下老家吧。」
    「乡下老家?」
    这两人之间,是连朋友都谈不上的关係,明明他们都只知道对方的姓名,却又莫名其妙地纠缠了好几天,要不是蒋严遇到徐宇辰的房东,房东把徐宇辰刚死了父亲这事抖出来,否则蒋严大概也只知道他叫徐宇辰,身边总跟着五岁的弟弟。
    徐宇辰双手撑着木藤椅,抬头仰望爬满壁癌的天花板,他的嘴角虽然在笑,但双眸却蒙上淡薄水气:「我是不知道你到底欠了多少钱,可是我的情况应该也没比你好上多少,说起来也真的惨,我只有高中毕业,大公司看不上我,想去工地工作又嫌我身材太瘦小,况且我还带着弟弟找工作,根本没有地方愿意聘请我,所以想了想,倒不如回老家还乾脆些,回乡下看能不能找个能在家工作的手工工作,让我慢慢把积欠银行的钱给还了。」
    其实徐宇辰心里比谁都明白,回乡下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事,乡下工作机会少,更别说薪水低得可怜,若不在大都市工作,光是每月银行利息就会将他压得喘不过气,可是他现在悲惨到连个能住的地方都没有,除了回老家,他已经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徐宇辰故作坚强地仰头轻笑,他不想让徐宇明看见自己的软弱,也不想让蒋严为他的掉泪感到为难,徐宇辰清楚,他们都有各自的人生要过,蒋严没必要为他做些什么。
    「哥哥......牛奶......」
    徐宇明拉着他的衣角,手上拿着牛奶要徐宇辰替他打开,徐宇辰低头准备接过手,却被一旁的蒋严抢先拿走,然后又把扭开的牛奶塞还给徐宇明。
    「谢谢……房租的钱等我回乡下找到工作……我再寄还给你……」
    蒋严不笨,他知道以徐宇辰的状况,就算到了乡下也同样不会好过到哪去,思及此,神色总是冷漠的蒋严露出了轻浅笑意,那笑容犹如冬阳,浅淡却温暖,他笑说:「不用还了,反正等你找到工作我大概也去跳楼了。」
    蒋严的话,让徐宇辰不禁噗哧一笑,不过徐宇辰心底明白,这句话的背后,承载了蒋严多少的无奈。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却又不是那么像。」
    「什么意思?」
    「我们都穷得一无所有,但你很幸运,还有个弟弟陪你,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了,我唯一有的就是一屁股债而已。」
    「你……」
    或许是寂寞想找人倾诉,又或许是觉得两人同病相怜,蒋严开始对徐宇辰说起自己的遭遇,他说,他的父母在他刚上初中时便因意外过世,家中顿时只剩下他和哥哥,当年的哥哥,为了蒋严毅然决然放弃升学转而开始工作,当时他的哥哥说自己只是个beta,就算读上名校也没办法像alpha一样在大公司受到重用,可蒋严不一样,家里出了个alpha,只要好好栽培,进了大公司很快就能当上高阶管理职,这样困苦的日子,两兄弟过了近十年,而蒋严也确实不负期望,一路以优越的成绩,领着名校的奖学金直到毕业。
    大学毕业后的蒋严,很快就被大公司招聘进去,五年的时间,蒋严终于在公司里熬出头,只是他才刚当上高阶主管没多久,却意外接到哥哥病倒的消息,吓得他立刻辞掉工作回家照顾哥哥,一返家他才发现,原来哥哥替朋友做保证人,对方却丢下债务跑路,想当然,巨额债务自是全落在他哥哥的头上。
    「你哥哥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蒋严云淡风轻地笑说:「八百万,我把工作时存下来的三百万全拿去贴,还是远远不够。」
    「我本来还想找份工作替他慢慢把债给还了,谁知道他的病居然越来越严重,我放不下心,连工作都顾不上成天就往医院跑,可是……几个月前他还是走了。」
    「……」
    徐宇辰侧头看着继续说话的蒋严,粗框眼镜底下的深邃黑眸,满是他看不透的情绪,徐宇辰终于明白他口中那句,我们很像却也不是那么像的意思,他们都被钱逼得走投无路,可是蒋严却远比徐宇辰所承受的还要来得更多。
    今天的蒋严,喋喋不休地对着徐宇辰说了许多话,虽然多数都是他与哥哥过去的往事,徐宇辰没有出言打断,仅是坐在旁边静静聆听,偶尔搭上个几句回应,一小时过去,蒋严似是说累了,他安静下来转头看向徐宇辰,有别于刚才的间聊,蒋严现在的神情倒是严肃许多。
    「怎么了?」
    「徐宇辰,你要不要来我家跟我一起住?」
    「……」
    徐宇辰被他这句话惊得差点被口水给噎死,他不明白前一秒还在聊蒋严的往事,下一秒怎么会突然变成同居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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