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判断的没错,您的研究应该是有所成果了吧?”在周立玮蹙眉思索的工夫,罗飞对朱晓华说道,对方看起来是个直肠子的人,心中的喜怒哀乐全都能在脸上看个清清楚楚。
    “是的。”朱晓华兴奋地回答,“这是一件非常难得的文物。从时间上看,它应该是制造于三四百年之前。”
    罗飞和周立玮对视了一眼,这个时间和岳东北的叙述是吻合的。
    朱晓华没有注意到听者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着:“它在很多领域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这些领域包括历史、文化、民族,乃至巫术、铸造等等。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那一枪,它真可算得上是近年来最激动人心的考古发现了。”
    朱晓华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中的遗憾之情是显而易见的。罗飞受到他的感染,禁不住有些愧疚:“当时事发突然,我仓促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瓶子出现了破损,确实非常可惜。”
    朱晓华不以为然地摇起了头:“不,不,破损倒是其次。其实这瓶子只是一个容器,它里面盛放的东西才是最值得关注的。嘿嘿,来自数百年前的高度保鲜的人体血液,这将在医学、考古、生物等领域引起多大的震动啊!”
    虽然亲眼见到过从瓶子里渗出的“鲜血”,但终于从专家口中得到印证,罗飞心中还是多少有些震愕:“是吗?那些鲜红的液体真的就是血液吗?那又怎么可能保存到现在呢?”
    “这就是这个瓶子的神奇之处了。它的材质和铸造方法也许将成为不解之谜。但可以确定的是,瓶子铸造完成后,形成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真空,具有极好的保鲜功能。当然,瓶子破损后,这种功能也就完全丧失了。你们把瓶子送到我手中的时候,又耽误了一段时间,那些血液早已留尽干涸,各方面的价值都大打折扣了!”
    “可为什么要把血液封存在瓶子里?难道这血液里会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罗飞把缅甸男子的表现和龙州市新近发生的奇怪病例联系在一起,很自然地产生了一些猜测:难道是血液里含有古代的致病物质?可他随即又自己摇了摇头,这个猜测在很多地方是说不通的,最简单的一点:自己是龙州第一个接触到血液的人,可直到现在仍平安无事。
    “可怕的东西?”朱晓华笑着回答,“不,没有那么玄妙,我们并不是在讨论一部科幻小说。这些血液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血,除了年头长一点,和你我血管中流淌着的液体并没有什么两样。至于它为什么会被封存在瓶子里?呵呵,这个问题也曾困扰了我很久。我花了将两个多月的时间,翻遍了各种资料、野史甚至是民间传说,最后终于找到了答案。”
    罗飞和周立玮此时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朱晓华。朱晓华对从他们的反应中获得了强烈的满足感,他得意地舔舔嘴唇,接着说道:“这种行为和某些民族流传的巫术有关,严格说起来,应该算是一种诅咒。”
    “诅咒?”罗飞挑了挑眉头,用期待的目光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是的,诅咒。”朱晓华用力点点头,说话的神态像是在举行正式的讲座一般,“在我国西南边境的一些少数民族,包括东南亚某些小国,当地居民会有这样一种迷信的认识:人在死了以后,他全身的肉体、血液、毛发等等,必须全部回归尘土,这样才能够获得投生转世的机会。”
    “哦。”罗飞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顺着朱晓华的思路猜测着说道,“如果把某个死人的血液封存在这个瓶子里,不见天日,那这个人也就永远不可能超生?”
    “对,他的灵魂将永远飘荡阴阳两界之间,无所依托。当然,这只是迷信的说法。”
    “的确是很恶毒的诅咒。不过,这样的方法,在历史上似乎并不多见?”罗飞根据“血瓶”的稀有性作出了这个判断。
    “这有两个原因。”朱晓华解释说,“其一是‘血瓶’的制作非常困难,方法只在某些少数民族的祭司中世代相传,其二这种诅咒因为太过邪恶,是被严格禁止的。只有在非常极端的情况下,得到部落首领的允许才会使用。”
    “比如说,整个部落对某个人的极端憎恨?”
    “这是一种情况,另一种情况则是对某人极端的恐惧。”
    “极端的恐惧?”罗飞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
    “这些民族信奉宿命论的观点。人的生生世世是有恩怨相报的,如果某个人生前非常凶恶,人们会害怕他投胎转世后继续为害,也有可能在他死后对其加以诅咒。”
    “嗯。”罗飞点点头,朱晓华帮他揭示了与“血瓶”有关的诸多奥秘,但他还有一个关键性的疑问需要对方解答,“那这个瓶子里装着的,究竟是谁的血液?”
    朱晓华撇撇嘴,无奈地失笑:“这我就无法回答你了。你只是送来了这么一个瓶子,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
    罗飞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有些强人所难,他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李定国这个人。”
    “李定国?”朱晓华愣了一下,“知道啊,是明末的抗清将领吧?”
    “有人认为,这个血瓶可能和李定国有关。”
    “谁说的?”朱晓华首先关心这个问题。
    对于岳东北,罗飞觉得颇有些难以措辞,踌躇片刻后,才说道:“一个……专门研究历史的人。”
    “我也研究过大量的历史,怎么从来没有过类似的发现?”朱晓华立刻提出了质疑。
    “他自称是研究了缅甸的史书。”周立玮此时终于忍不住说道,“可我认为,他根本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面对朱晓华询问的目光,罗飞把不久前岳东北的那套理论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遍。
    “荒谬,无稽之谈!”朱晓华听得连连摇头,随后,他似乎想到什么,诧异地问道,“罗警官,你怎么认同这样的说法呢?周教授,关于你,我也早有疑惑,你是研究精神医学的,为什么也跑到我这里来了。”
    罗飞苦笑了一下,向朱晓华讲述了这几天来龙州市诡异的病案经过。
    朱晓华平时忙于钻研,与外界的接触很少,竟是第一次听说这起事件。他惊讶地张大了嘴,沉默良久后,突然说道:“这一切肯定是人为的阴谋!那个岳东北,我认为他非常的可疑!”
    周立玮转过头来,然后收缩目光看着罗飞,显然,他非常赞同朱晓华的观点。
    第九章 恶魔的力量
    朱晓华的办公室此时静悄悄的,两个在各自领域有着显赫声名的学者全都默不作声地看着罗飞。这个刑警身上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气质,尤其是他的双眼,常能射出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光芒。在如此诡谲离奇的事件面前,也许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揭开重重迷雾,让真相暴露在阳光下吧?
    不过在这个瞬间,罗飞的目光中却也现出了深深的迷离。他看着桌上的那个血瓶,思维却在一个异常广阔的时空中来回穿梭:南明的云南,八月的龙州,数百年前的将领,神秘的男子,狂妄的玄学家……这些原本毫不相干的元素,现在却被这个横空出现的小小血瓶联系在了一起。罗飞努力想要顺出更加清晰的脉络,把这些杂乱的头绪规成整齐的一绺,但这项工作是如此的艰难。半晌之后,他终于摇了摇头,似乎是暂时放弃了。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明亮起来,这表示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状态中。
    “我给岳东北打个电话。”罗飞一边说,一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我是罗飞……我们找到了血瓶……现在文物鉴定中心。”罗飞与对方的通话非常简短,挂断手机之后,他看着朱晓华和周立玮二人,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他马上就过来。他听起来非常地激动。”
    果然,三个人等了不到半个小时,岳东北已经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他甚至顾不上打个招呼,便挺着大肚子匆匆地闯了进来。见到他的模样,朱晓华和周立玮才明白“非常地激动”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这个矮胖男子光溜溜的头颅已经完全涨成了紫红色,他双目圆睁,口鼻中急促地喘着粗气。显然刚刚经历过剧烈的运动,他满脸都挂着硕大的汗珠。此时虽然已赶到了目的地,但他却丝毫没有要擦拭一下的意思。
    “血瓶!血瓶在哪里?”岳东北很没有礼貌地大声嚷嚷着,语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屋内三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桌上的那个目标。随即,他那肥硕的身躯爆发出令人惊讶的迅捷,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就跳到了桌旁,一把将那个玻璃盒子攥在了手中。
    朱晓华瞪着眼睛看着岳东北,对他这种无视主人存在的行为颇为不满。可岳东北却毫不在意,他用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盒子里的那个血瓶,胸口剧烈起伏,激动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片刻之后,他才略微平定了一些,用胖乎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玻璃盒壁,唏嘘着说道:“血瓶,真的是血瓶!我这么多年的研究,终于得到了实物的印证!”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来环视着罗飞等人,竟是满脸的沧桑感慨,眼角甚至还泛起了泪花。
    罗飞心中蓦地一怔,对方如此的表现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周立玮和朱晓华也露出讶然的表情,敌意散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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