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他?历年屡出冤假错案来看,阮渊陵应是在年底将他?贬谪成主簿,这一点也不冤枉他?。诸如去岁,袁宣一位亲戚的堂弟在洛阳城内强抢并折辱良女,良女母亲告到?大理?寺,袁宣收了亲戚的份子钱,不仅放出那位堂弟,还反向判定良女是诬告,诸如今岁的连环受奸案,袁宣判定林绛是扯谎,编造了一位不存在的奸犯,若不是周廉翻案,温廷安引蛇出洞,真正将凶犯逮捕,那林绛可真是比窦娥还冤了。
    纵任这一桩案子不分遣左寺,也压根儿轮不到?袁宣的头上。
    小人气急败坏,在蹦跶跳脚,兹事根本不够入温廷安的眼。
    岭南在粤东以南的地方,去洛阳拢共三千多里的奔程,若是走陆路,用寻常的河间鬃马,日?夜兼程地紧赶慢赶,至少?要十日?才能抵达广州府。但目下是秋汛的光景,假令走水路搭舟筏,一路溯游往南,则是顺水而行,耗时折半,不出五日?便?能舍筏登岸。
    打从赵珩之登基以后,水部与工部开始重视河运,身?为京都的洛阳,成为了运河线的枢纽,水运是极其便?利的,一张路引与文?牒,以及荷包管饱,就能行遍国土社稷。
    沿河道南下的征程之上,四个人丝毫没?有闲着,那随行的褡裢里,最多的物?事便?是属那卷宗,囊括,文?吏郝容的尸身?初验、复验以及口供验状,光是验状便?已达到?一寸之厚,还有堪比繁卷厚帙的『岭南气候舆图』『粤州粮食分布图册』『岭南水文?地理?坤舆图』『岭南水系钩沉史』。
    “竺少?卿给咱们筹措这般多硬核读物?,也便?罢了,那这个『一时辰带你?逛遍岭南妙尼庵』是个什么名堂?”吕祖迁信手翻了图册,便?避之唯恐不及,推给了周廉。
    周廉捧揽一眼,发出暗昧的笑:“看来是夹带了私货的啊。”
    杨淳腆然,愣是连翻阅的勇气都无。
    最后轮至温廷安手上,她捧阅一回,幡然醒悟,啊了声,解释道:“这其实是一本食册,岭南有哪些以美食盛名的尼姑庵,悉数都标记在册中了,出现?在画册上的美尼,应是各庵吸引外客前?去的活广告。就像是,洛阳城各大酒家茶楼,各有驰名的歌姬与伶人作?为镇楼头面,以吸引众人前?去。”
    众人闻之纳罕,杨淳愣怔道:“广州府的尼庵,相当于洛阳城的酒楼,这也太稀奇了,我从未去过?尼庵,更未听?说尼姑所创设的庵厅,可以经营如饭馆那般的生意。”
    “在我的印象之中,尼姑不该同僧侣一般,焚香斋戒,日?日?打坐念经么?”吕祖迁匪夷所思。
    “这里头很有讲究。”温廷安笑了笑,她在前?世常跑外差,便?去过?不少?佛庵古刹,也同不少?师傅打交道,通读过?尼庵的演变史,也算是了解尼庵的发展历程了。
    “你?们可知道,三十年前?,藩王在岭南起兵谋反,联袂南夷,攻陷过?广州、惠州与雷州,尚是天子的恩祐帝御驾亲征,适才将藩王枭首示众,也镇守住了岭南之境。当时,大邺的地方政权发生了剧烈的嬗变,藩王麾下绝大多数党羽被贬谪、被下野,他?们沦为穷寇,为了躲避皇城司的追杀,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按你?说来,该不会是藏在尼庵罢?”周廉挑了挑眉心。
    “正是如此,相比于寻常的佛寺古厝,尼庵是比较边缘的地方,通常置地于城郭郊野,这些地方兵防松弛,耳目没?内城这般驳杂,不失为藏身?的绝佳去处。”温廷安道,“随着岭南兵燹之事稍息,商品经济逐渐发达,这些下野的官员成了尼庵背后的大东家,尼庵光靠香油钱是根本支撑不起来的,是以,庵主向内城酒楼茶楼取经偷师,监院教育小尼姑们,不仅学礼佛诵经,还得学琴棋书?画,学炊爨馔烹,学摆盘素筵,学待客之道。”
    “抵今为止,尼庵在岭南已有三十多年的渊薮,已为当地的黎民百姓所容纳,也成为了新来的外客去岭南时,必造谒的地方之一。”
    温廷安道完,徐缓地阖上图册,岭南有七大尼姑庵,每一座尼庵对契着一块广大的粮土,借粮一事,很可能需要疏通尼庵这一层关节。
    不过?,那位名曰郝容的七品文?吏,在奏疏中说,千万不能在岭南借粮,否则,会引发比北地饥荒更为严峻的噩耗。
    不论是郝容的死因,亦或是奏疏内容的真伪,他?们都亟需彻查明晰。
    正叙话间。
    “这位官爷,当真对岭南风物?好生熟稔,不过?,听?您的口音,应当是京城来的罢?”
    众人处于不同的船舱,舱室与舱室之间用一座插屏、一围垂帘、一叠画案作?为阻隔,舱室内部,三壁皆施朱漆雕窗,上施条状栏楯,朱绘华焕。
    遵禀出行低调之原则,他?们一行人,所搭乘的并非官船,而是一艘民间经营的客船,这一艘客船上往来有士贾诸色,一并负责搬卸运载货殖的纤夫,易言之,人口流动弥足驳杂,三教九流皆有之。
    温廷安闻声,哪成想隔屏有耳,不由心生一番凛惕之意。
    此刻,画帘搴起,插屏推开,说话人的面目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
    仅一眼,众人些微发怔,女子一身?鹤纹僧袍,缥色丝罗,合襟衣衩,手持梨木佛珠,剃度的发顶之上,簪以一顶嵌玉尼冠,神态噙着一抹温和笑色,虽说晓得他?们隶属官差,但她的神态之上,不惊宠辱,亦不见?矜喜。
    女子自称望鹤,年岁已抵而立之年,虽没?有寻常闺阁那般繁茂浓盛的青丝,但她有一张美得无可指摘的面容,江南女子的柔相,在望鹤身?上挥发得淋漓尽致,一颦一笑,皆有生动人心的韵致,很博人好感。
    望鹤是一位尼姑。
    但她遁入空门了吗,也没?有。望鹤用左手抚住自己?的小腹,容色柔韧慈和,那个地方已经显怀,看起来,怀胎有七月八月,诞子的话,估摸着是这两个月的事。
    望鹤是一位行将成为人母的尼姑。
    在大邺佛规之中,僧侣唯有还俗才能成家生子,但尼姑并不具备这般严苛的限制,不过?,很少?尼姑会选择把孩子生下,尼庵有尼庵的清规,一个尼姑生下孩子后,她会被发卖去内城的窑子,而孩子留在尼庵之中。
    “不是,她生得好像一个人,我刚刚好像见?到?过?。”周廉揉了揉额庭,作?忖度之状。
    其他?人亦是觉得望鹤极其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起不起来了。
    温廷安翻开了方才那本夹带私货的图册,捻出其中一页,娓娓道,“广州府夕食庵的望鹤师傅,以鱼粥粢饭的素筵见?称,广受粤南官府之雅赞,也教夕食庵成为岭南七大名庵之首。今朝南下,能见?到?望鹤师傅,实是幸会久仰。”
    经温廷安这般儆醒,旁三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委实诧讶不已。
    “那皆是沦为故纸堆的浮名了,官爷提起,倒教贫尼不知如何自处。”望鹤温婉地笑道,“官爷们是第一回 去广州府罢,登岸后,请贫尼做东,在夕食庵治一素筵,聊表待客之仪。”
    也是在这个时候,温廷安发现?望鹤不仅仅是夕食庵的头面这般纯粹了,她应承一声,且好奇道:“既然是夕食庵的掌厨师傅,庵厅每暮食客众多,你?此番出行,加之有孕在身?,怕是多有不便?,庵厅忙得多来么?”
    望鹤笑道:“承蒙官爷关照了。不实相瞒,每逢冬春节令,恰是夕食庵最为忙碌的时刻,众多食色宴席要提前?数月筹备,唯恐过?节当日?食材紧缺。贫尼本欲在庵中筹措素筵,但月前?,秦岭以西的蜀州有一檀越,莫姓,以乐善好施见?著,闻北地之饥荒,决意在蜀州掀起粮米义捐,其间,需在蜀州府摆三席以震声势,贫尼颇觉动容,月前?北上捉刀,两日?前?才将将劳碌完,启程归南。”
    “原来是为了粮米义捐之事。”温廷安点了点首,对方愿意同她坦诚以待,她也要投桃报李,遂是道,“我们此番南下,其实亦为了借粮一事,岭南素有鱼米之乡的雅称,良田万顷,水稻丰盈,一年两熟,若能借粮济北,当是解了燃眉之急。”
    温廷安并没?有提及他?们要查郝容之死的事,以免打草惊蛇。
    望鹤顿首道:“既与官爷此番相见?,便?是莫大的缘分,贫尼虽是微末之身?,但在广州一众农粮商行里,多少?有些声望,若能帮衬一二,当尽绵薄之力。”说着,望鹤抚着小腹,“也算是提前?为望鹊积下今世的福泽了。”
    望鹊,应当是望鹤给孩子所取下的名字。
    吕祖迁很纳罕:“循照旧例,孩子当随父姓才是,这孩子的生父在何处?”
    此话一落,原是融洽的氛围,一霎地变作?冷寂,温廷安能望见?近前?女子,玉容上覆落的一抹霜色,甚至连那纤细笔挺的骨骼,也是流淌着哀伤的河。
    这种问话自然是捅了马蜂窝,周廉给吕祖迁递了阻话的眼色,吕祖迁讪讪地喝其茶来。
    温廷安代为告歉。孩子的冠姓权,在大邺而来,一般都由人父做主,吕祖迁这么问,是代表着世间大多数男子的普世价值观,但对一位混迹在风月烟花之场的女尼而言,却是讳谈的事。
    望鹤眉眼仍旧噙笑,不过?,笑并不达眼底:“望鹊没?有父亲。”
    “其实她姓什么,也不如何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讳字,我希望她能如落红点点的春鹊,随遇而安,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脚踏实地做事,有自己?的一番净土,静守己?心,便?已足够。”
    照此看来,望鹤是一位单身?母亲。
    接下来四日?,望鹤给温廷安他?们小露一手,两位侍身?的扎脚尼,十五十四的年纪,为他?们呈上一碗素饭,那造相同稀饭无甚区别,但他?们持羹品尝之时,那米饭停驻于舌苔上那一刻,不知为何,竟是教他?们有一种好吃到?想哭的冲动,再慢慢把食物?咽下去时,那柔和的质感将五脏六腑熨烫得无一处不熨帖,口感清爽极了,须臾,热食在他?们的皮肤上蒸出一片薄薄的虚汗。
    周廉、吕祖迁都还能克制情绪,但杨淳破防了,他?泪流满面地对那位舀饭的小女尼道:“能否再来一碗,我感觉前?十七年的饭,都白食了。”
    扎脚尼摇摇首,那稚嫩的肃容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师傅嘱告过?,食味的至道,素来是留四分白,增一分则腻,减一分则淡,官爷目下的情状,是刚刚好的。”
    另一位则道:“大道至简,师傅的心意,都浓缩在此碗米饭上,能得官爷钦赏,不胜感激,官爷在广州府办案,得暇时可来夕食庵,师傅定当随时恭候,愿美食能常相伴左右。”
    嗯……怎的这话,听?着有些鸡贼?
    是怂恿他?们用旅差费,多支持夕食庵的经济发展吗?
    小小年纪,就已经有经商的头脑了,为了谋生,也是蛮拼的。
    在河道上颠簸了长达五日?,第六日?破晓,温廷安他?们终于驶入岭南的地界。
    时交暮夏初秋时节的广州府,天时竟然还较为溽热,温廷安本是穿着不算轻薄的孔雀纹裘衣,刚好能抵御江上的风寒,但到?了粤南,她已经热得要褪下厚氅了。
    四人都是从北方来的,从未到?过?这么南的地方,初来广州,有些不大适应此处的气候,与北方的干燥肃杀不同,广州的空气是温湿柔和的,仿佛抓一握空气,掌心都能挤出一滩水雾来。舍船登岸时,他?们与望鹤一众女尼分道扬镳。
    望鹤伸出手与温廷安轻轻相握,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廷安一眼,笑意温柔:“官爷,我们会再相见?的。”
    沉笃简练的语气。
    适值回南天,官驿有相迎的差使,延引他?们去落脚的官邸。
    甫一入邸舍,四人俯目一望,好家伙,那地面与粉壁,一并所有屋具长榻,就形同水漫金山似的,潮湿漉漉,不少?皂隶弃了臃肿的官服,只穿了件白练汗衫与长袴,赤着两条毛脚,伏在地面上铺棉毡,棉纸吸了一层水雾,很快变成一滩深色。
    “少?卿爷、周寺丞、吕主簿、杨主簿,委实不好意思,这回南天就如北方的秋老虎,来了的话,咱们挡也挡不住,这几天,只能将就一下,睡簟板床了。”差使一脸愧怍之色。
    虽然是回南天,但欣赏着那邸舍外的木棉树,还有海量繁多的热季水果,心情很快就能恢复起来。
    拾掇好行囊,温廷安执起了验状,“广州府的知府爷呢?”
    他?们来了有几个时辰,官府竟是无人相迎,委实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而言,六日?以前?,洛阳城的敕牒已经通过?急脚递的方式呈送出去了,今昼登岸,广州知府应当早在城外相迎才是。
    差使露出一抹微妙的表情,静默了片晌:“这两日?州府休沐,当值的只有衙门与午门。”
    温廷安有些匪夷所思:“大邺的官差逢月底才休沐,目下才旬初,谈何休沐之理??”
    “少?卿爷,您有所不知,这南方的官儿,公务少?,薪俸也少?,当地的生活节奏不如北方快,所以,开心与舒适最重要,每十日?做八休二,乃是流传已久的规定,您刚好赶上休沐日?了。”
    差使道,“知府爷知晓你?们来,但他?说了,不论出什么事,都要等上值日?再议,纵任是天皇老子来了,事态再紧急,也得等他?上值再说。”
    众人:“……”
    周廉等人大抵是头一回听?到?这种道理?,显然被气笑了,周廉撂起袖子:“这不是广州府的蠹虫么,信不信我现?在写封奏折弹劾他?!”
    差使道:“在您以前?,知府爷被弹劾拢共三十八次,他?已经无所谓了,您要弹劾的话,需卑职为您筹措笔墨纸砚么?”
    众人:“…………”
    真他?妈佛啊。
    温廷安做了主张:“弹劾一事,稍后再议,烦请你?先带我们去午门罢,看看郝容的尸首。”
    第143章
    郝容的尸首停放在义庄, 验尸的仵作、守尸的弓手、正副耆长已然在值房静候了,温廷安一行人抵达时,众人恭谨地见了礼, 正耆长是位留着紫黑脸膛、一髯羊角须的中岁男子, 携了初、复验的两位仵作迎候, 拱首道:“下?官杨佑,是广州府衙门的掌笔书记,得闻少卿爷莅临,下?官代知府爷寻您接风洗礼, 仅不过,鄙廨殁了一位小官,居然还惊动了大理寺, 此则下?官治人不严, 教少卿爷见了丑。”
    杨佑是个擅于左右逢源的,漂亮话与?自咎辞, 全他自个儿说?了,温廷安不喜客套, 一晌请杨佑带路,一晌问道:“听闻郝容是坠桥溺亡,此话怎讲?”
    杨佑率他们去停尸亭,路上娓娓道来:“兹事还得先从月初以前说起, 北地闹饥荒, 情?势极严峻,京中下?了敕牒文书与?国?帑仓金,文书上匡定了备粮多少斤的硬指标, 知府爷一直为筹措米粮的事?奔走劳碌,广召粮商, 聚粮成仓,这个郝容呢,其所司之务,便是负责与粮商谷行接洽。”
    “要?晓得,郝容来广州府十多年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从七品的文吏,今岁知府爷有提拔他的意头,按道理,郝容就应该好好干才是。”
    杨佑话至此,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应是在八日前的晌午,两人之间发生了一桩大事?,下?官永远都记得那一天,不光是下?官,应当是衙府上下?的人,都晓得这一桩大事?。”
    温廷安听?出了一丝端倪,与?周廉他们相视一瞬,继而问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日,郝容本是继续跑外差,按道理,傍午酉时才会回?公廨,但他那会儿仅仅初过午正,便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脸跟鬼上身的,容色煞白如纸,直奔知府爷的司房。下?官的司房离知府爷不远,隔着一些距离,就能听?到?接踵而至的争执声,起初以为是寻常的意见分歧,哪承想,争执声愈演愈烈,彻底惊动了整座官廨。”
    杨佑问随身的仵作、弓长与?副耆长:“你们当时在午门,也听?着了罢?”
    众人点了点首,俱是心有余悸的面目。
    温廷安稍稍蹙了蹙眉:“知府与?郝容因何事?起争执?”
    “至于内情?缘由,下?官哪敢细问,当时殊觉两人若再吵下?去,真?要?动起兵器了,下?官正欲率人前去劝解,但郝容先一步离开了司房,居然还将文弁掷在地上,直接离开了公廨。”
    看来真?是吵得不轻,竟是连脑袋上的乌纱帽都不要?了。
    温廷安不由想起那份差急脚递遣送的奏折,『绝不能在岭南借粮』,郝容很可能是在与?广州知府争议这件事?,但知府有指标与?压力在身,怎的可能会轻易听?从一位小官的劝谏?
    杨淳正想提起奏折:“说?起缘由的话……”
    温廷安给杨淳递了个颜色,周廉登时不轻不重拍了拍他的肩膊,借口道:“说?起缘由的话,我们也正想调查。”
    杨佑点了点头,一行?引路,一行?继续道:“郝容离开公廨后,下?官就再没见他回?来过,一直至翌日,见他没上值点卯,差人去问,从郝夫人那儿才姗姗得知,郝容昨夜在珠江岸畔的酒家买醉,适逢下?了夜雨,途经水磨青板桥,似是不慎打了滑,坠桥而亡。”
    “下?官差两位仵作,分别进?行?初验、复验,均是发现没有外在的人为损伤。”
    初、复验的验状,温廷安在客船上已经观览过了一回?,心里有了数,但需要?躬自过目一回?尸体,才能验证心中的一些想法。届时,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自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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