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一笑。
    三月风光好,正适合一家春游。
    江麟生怕母亲还在为舅父悲伤,趁着休沐日连同弟弟,来?劝母亲跟他们外出散心。
    儿子孝顺,宝成公主?没有辜负,梳妆打扮一番坐车出门。
    “等会先去游船,再赏杏花,如果娘想吃烤鱼,我?跟弟弟再去钓些鱼来?……”江麟隔着窗与母亲说话。
    “这些有没有都无事,娘跟你们在一块就行,”宝成公主?目光柔和,“麟儿,说起来?你也该成亲了,可有心仪的姑娘?说与为娘听听。”
    还真没有。
    这几年,先是父亲跟母亲和离,后来?母亲又?要择夫,接着舅父又?驾崩了,一连串的事都让他措手不及,他哪里有心思去想什么姑娘。
    “孩儿不急,孩儿更?担心您。”
    被儿子说起择夫的事,宝成公主?的脸不由?一热,整个人隐入车厢里:“……顺其自然吧。”
    脑中却闪过施遇的身影。
    此后再见过的男人,真没有比他容貌出色的。
    只是,此人心术不正,竟然敢撩拨她一个公主?……
    马车行到玉河边停下。
    听说宝成公主?驾到,附近的夫人姑娘们忙前来?拜见。
    她敷衍几句,扶着长?子的手走?入一早停靠在河边的画舫。
    舫内有伶人弹琴唱曲。
    她边跟两?个孩子闲聊,边托着腮往河面看。
    不知不觉画舫便行了几里的距离。
    待到处杏花林,画舫慢了下来?。
    宝成公主?此时瞧见个熟悉的身影临水而坐,他不是一人,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他抚琴,那女子在看。
    应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宝成公主?隐隐生怒,那施遇原来?是有意中人的。
    如此,竟还撩拨她,实在是厚颜无耻!
    她正当收回目光,却见施遇手指顿住,起身对那女子躬身行一礼,说了几句话,女子忽然掩面,快步而去。
    宝成公主?拧了拧眉,不明所以。
    靠近岸边后,她同江麟,江岷走?下画舫。
    二人打了个照面,施遇微微一笑,过来?行礼。
    不想被儿子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宝成公主?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江麟因?与施遇同朝为官,少不得要客套几句,而后扶着母亲去前面赏花。
    身后,琴声?响起,竟是一曲《凤求凰》。
    江麟的身子僵住。
    这施遇不会也想尚母亲吧?
    应该不至于,他记得,施遇那时是想求娶表妹的……
    可能是巧合。
    施遇的琴艺本就出众,京城闻名,时常见他在别?处弹琴,所以这次应该也不是别?有深意。
    江麟偷偷瞥了眼母亲。
    宝成公主?的脸色十分平静。
    应该是误会。
    然而宝成公主?却很清楚,这曲一定是弹给她听的。
    行到很远,琴声?仍不绝。
    固执的,仿佛想以此牵绊住她。
    宝成公主?的心忽然有点乱。
    这施遇,难不成真是出于真心?
    ………………
    四月初一,陆珝开始听课了。
    早上天还未亮,他就被小豆叫醒,惺忪着眼睛,昏昏沉沉由?内侍们伺候着穿衣服,吃饭,再被送去春晖阁。
    天边出现第一缕阳光时,他瞧见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位讲官,太子太傅陶都中陶尚书。
    回来?,是哭着回来?的。
    两?只眼睛红彤彤,像被谁打过。
    楚音对此情此景并不陌生。
    这陶尚书以严厉出名,陆景灼让他来?开蒙也是为震慑自己的儿子,想让陆珝专心听讲,上一世,这孩子也被吓过,但身为储君,不得不背负重任,楚音就算心疼也没有办法。
    课一定是要听下去的。
    “珝儿,为娘知道你辛苦,但念书就没有不辛苦的。”
    陆珝哭着道:“可陶尚书好凶,比爹爹还凶!娘,我?明儿不要去了,我?不想念书了!”
    楚音将?儿子搂在怀里,柔声?道:“珝儿,陶尚书是讲官,不是你的玩伴,不可能像小豆一样对你百依百顺……你之?前不是看到珍儿念书的吗?珍儿都能办到,你难道不如她有毅力?”
    妹妹还是个女孩子,陆珝顿时不说话了。
    楚音替他擦干净眼泪:“爹爹像你这般大时也要念书,他甚至去年都在念书呢,你不是最喜欢爹爹,难道不想像爹爹一样学富五车?”
    “学富五车是什么……”
    “就是懂很多道理,会很多事,像骑马射箭啊,农事啊,治水啊,你跟着那些讲官学,早晚也会像你爹爹一样。”
    陆珝有点明白了,可还是怕:“我?手指好酸,我?都不会拿笔呢,他就让我?写好多字。”
    儿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上一世她的心硬了些,只是劝说儿子要听讲官的话,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可经历过生离死别?,忽然就心软了。
    “娘给你揉,别?哭了,陶尚书是严厉了些,但他年纪也大了,你作为太子要体谅他一点……娘再想办法跟你父皇商量下,提醒下陶尚书。”
    母亲好温柔,陆珝忍不住用小手抱住母亲的胳膊:“那娘明日陪我?去好不好?”
    声?音怯怯的,眼巴巴的。
    楚音揉揉他的脑袋:“好,为娘陪你去。”
    陆珍在外面探头探脑,本来?想看兄长?笑话,结果见兄长?那么可怜,哭得像个泪人,终是摇一摇头,像个小大人般叹一声?转身走?了。
    因?为儿子要很早去听课,楚音不到戌时就歇下了。
    陆景灼回来?时见她睡得很沉,只当她白日操持内宫的事累着了,便没有弄醒她。
    谁料次日楚音与他起得一样早。
    见她忙着穿衣,陆景灼奇怪道:“你要作甚?”
    “陪珝儿去听课。”
    “……”
    看男人微微皱起眉,楚音解释:“珝儿被陶尚书吓得不轻,不敢再去春晖阁……我?原本想与圣上说的,可你昨晚没回来?用膳,要不圣上提醒下那些讲官,循序渐进,珝儿毕竟才?五岁,不必那么着急。”
    “五岁怎么了,朕也是五岁就念书的。”
    “可你那时是在青州,你也没有陶尚书这样的讲官。”
    陶尚书是连他都敢训的。
    可严师出高徒,陆景灼淡淡道:“他要么适应,要么别?当这个储君。”
    “……”
    这叫什么话?
    楚音不满:“他是你儿子,你不心疼吗?你都没见过他哭成什么样了……好,你不说,那妾身等会见到陶尚书,妾身去说。”五岁的孩子,还很小呢,稍微通融下也没什么吧?
    她的这个儿子,本来?就有些脆弱。
    前世他就十分依赖曾经的乳母周氏……
    他很需要别?人关心,如果过于严厉,可能会让他极为难受。
    不是每一个人生来?就坚强的。
    她转身要走?。
    看样子是有些生气了,陆景灼拉住她:“罢了,朕会去说的。”
    楚音又?眉眼含笑:“这还差不多。”
    “但只此一次,若三个月后他还如此,朕不会心软。”
    “三个月足够了,多谢圣上,”楚音拽着他往外走?,一边吩咐宫女摆饭,“不能让珝儿迟到。”
    她很快地将?早膳吃完。
    陆景灼站在殿门口,看她牵着长?子坐车去了春晖阁。
    东凌问:“圣上不走?吗?”
    “不走?。”
    “……”
    有了母亲的陪伴,陆珝没那么怕了,再者母亲又?说,父亲会让讲官们别?那么严厉,他就更?高兴了,搂着母亲的脖子,忍不住亲了亲。
    楚音也亲亲儿子,一时真是母慈子孝。
    看着陆珝走?入春晖阁后,楚音方?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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