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正出神间,殊不知有一个变故在悄然成形。
    另厢。
    虞枝听了贺嘉的话,每天在习字后会分出一点精力出来,细细观察她周围的所有人。
    贺嘉是想说她周围的宫人有问题吗?还是单纯让她观察?
    虞枝不解,只能尽力照做。
    或许就是因为虞枝在努力去做好这件事,还真叫她发现一桩奇怪的事。
    偶然一次,虞枝意外看到绿漪和一个男人见面。
    由于属于夜里,虞枝看不真切,但从背影和动作来琢磨,绿漪似乎把什么东西交给了那个男人。
    随后绿漪不慌不忙离开,看样子,这种事她已经做了很多面,属于轻车熟路了。
    虞枝以为是绿漪在宫里的情郎,绿漪许是害羞才没告诉她,想到这,虞枝一笑而过,打算下次敲打敲打绿漪。
    但后来虞枝发觉不是,那个男人是姜璟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
    这一切忽然就耐人寻味起来。
    绿漪和暗卫看对眼了?虞枝不信。
    她想知道绿漪是不是如她所想,把什么东西交给了暗卫,好奇心和怀疑作祟,也许自己该去探明。
    于是在一次傍晚,虞枝支开绿漪绿萝以及旁的宫人,把她身边的暗卫同样支开。
    虞枝顺利进入绿漪的房间。
    东西还未找到,虞枝便在绿漪小书案发现未干的墨以及还未洗净的细管笔。
    绿漪有练字的习惯吗?
    在虞枝的印象里绿漪没有。
    虞枝思索半晌,遂蹲下来,开始在小书案以及下面的抽屉找,她不知道要找什么,但直觉告诉虞枝。
    她会找到。
    果不其然,在一个有锁却未上锁的抽屉中虞枝发现许多竹管。
    虞枝皱眉,绿漪有收藏竹管的癖好吗?
    不对。
    虞枝回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话本子,上面提及过竹管可以用来装信笺。
    虞枝随手拎起一个,是空的,她又试着拿几个掂量,都是空的。
    没有收获,虞枝也不再去动绿漪的东西,她转而去翻书案上放着的话本子。
    看着话本子,虞枝心想这才符合绿漪。
    虞枝一面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翻开,一面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正在她想的时候,一张信笺从书中掉出来。
    虞枝捡起来,她没想去看,可是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瞄到信笺上的一些内容。
    然后,虞枝忍不住去看了。
    半天后,虞枝瞳孔骤缩,她极为缓慢地张嘴,发声艰涩:“这是什么?”
    信笺上赫然记录虞枝今日起居,从早到晚,精细到虞枝用膳事吃了什么菜,吃了几口。
    第42章 疏远(补)
    玉漱殿, 灯火如昼,静谧无声,殿中侍女皆被虞枝屏退。
    “绿漪, 你过来。”虞枝注视着走进来的绿漪,轻声唤她。
    从后院被叫回来的绿漪依言慢慢靠近虞枝, 她并未察觉有何不对。
    当绿漪走到虞枝面前后, 虞枝开门见山道:“绿漪,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事, 我希望你从实回答, 不要骗我。”
    绿漪如常道:“夫人您问便是,奴婢一定如实回答。”
    “好。”
    虞枝缓缓拿出那一张写满她一日起居的纸, 平静地问:“这封信笺是从你屋里找出来的, 这是你写的吗?”
    虞枝的语气如常,唯有捏着纸的手指微微发白。
    在看到虞枝手里摊开的信笺时, 绿漪登时神色闪过震惊和慌乱, 脸色失去血色, 一时竟忘记回复。
    “绿漪, 这是你的字迹。”在虞枝进宫后,绿漪就派过来服侍虞枝,说来她们两人认识已有十年,比绿萝还要早两年。
    是以, 虞枝识得绿漪的字。
    绿漪不吱声,虞枝也不急, 就只看着她, 眼中抑住冷火。
    冗长的静默后, 绿漪垂首, 终于开口:“娘娘, 是奴婢所写。”
    对于这份信笺,绿漪有许多理由可以用来搪塞,但是绿漪没有,因为她答应虞枝只讲实话。
    其实在应承下这份差事时,绿漪就有料想过被虞枝发现的场面,她做过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
    闻言,虞枝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吐出来:“我看过了,很详细。”
    绿漪缄默,唇瓣褪尽血色。
    虞枝道:“你做这种事有多久了?”
    绿漪抬头觑了一眼虞枝,半晌,她心里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慢慢道:“断断续续有五年了。”
    虞枝的睫毛因绿漪的话而战栗两下。
    虞枝提出自己的猜测:“我有见过你和我宫里的暗卫见面,你是不是把信交给了他?”
    绿漪道:“是。”
    “每日都会吗?”
    “是。”绿漪补充,“以前不是,现在是。”
    虞枝心中憋着一口气,在听到绿漪说“是”时她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强作冷静后,虞枝换个稍微轻松点的问题道:“你屋子里有许多竹管,是用来装这些的吗?”
    抽屉里竹管仍然不可胜数,这证明只要虞枝没发现,这件事就会一直做下去,直到竹管用完再添新。
    “是。”
    “暗卫会转交给谁?”
    绿漪顿了一下,该来的都会来,她回:“是陛下。”
    虞枝眼皮突突地跳,深吸一口气,极为缓慢地从喉咙间压出字眼:“也是令容让你做这件事的?”
    “......是。”绿漪说完,又道,“夫人,陛下让奴婢做这些是关心您。”
    虞枝端量着绿漪,眸光淡淡,她说:“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都自身难保,为何要替他讲好话?”
    绿漪道:“奴婢只是不希望您误会陛下,此事是陛下去边疆前要求奴婢的,当时陛下和夫人您分离,陛下担忧您在宫里过得不好,这才叫奴婢写这些东西给他过目,只有您过得好,陛下在边疆才会安心。”
    只是关心?在虞枝看来这是令人费解的关心过度,让人觉得诡异。
    “那缘何他从边疆回来后他还让你做这种事?”虞枝诘问道。
    “陛下回来后只有他出长安办事时要求奴婢写,其余日子奴婢没有写过。”
    虞枝哑然,绞尽脑汁也不明白姜璟为何要这样做。
    他在想什么?
    虞枝沉默良久,神色复杂难言,没有人理解虞枝此刻的心情。
    “绿漪,你觉得这正常吗?”虞枝的声音忍不住拔高。
    这件事对虞枝的冲击很大,她实在无法想象姜璟会做这些,让虞枝感到自己的所有好像俱被姜璟渗透,无孔不入。
    不久前自己和姜璟保持距离的主意像个笑话。
    她自以为和姜璟回到过去正常的关系,可是暗处发生的事在明目张胆地告诉她,过去的关系也不是她认为是正常的。
    姜璟越线的行为给虞枝造成巨大震撼和困扰,她不能接受。
    在她心中,姜璟长久以来的形象出现裂痕,似乎坍塌了一角。
    绿漪没有说话,她已经习惯了,绿漪既听命于虞枝,是她的贴身宫婢,也是忠于姜璟的人。
    绿漪认为她没有背主,一来她每日尽心尽力伺候虞枝,二来她也认真办好姜璟交给她的任务。
    虞枝皱眉,脸色算不上很好看:“绿漪,他可还要求你做旁的事?”
    “没有了。”
    绿漪摇头,但她有一件事隐瞒了虞枝——从三年前开始,在成佑帝来时,绿漪会记录一份虞枝和成佑帝之间相处的细节。
    听言,虞枝竟莫名松了一口气,神情稍作和缓。
    虞枝喝了一口茶压压混乱的心神:“绿漪,你是我的人,为何要听从令容的话?”
    绿漪道:“陛下他对奴婢有恩,五年前奴婢家中发生大祸,是陛下他出手帮了奴婢的家人,如此大恩,奴婢不得不报。”
    说完,绿漪便下跪,头着地,悲声道:“夫人,奴婢罪该万死,但奴婢斗胆恳请夫人看在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赶奴婢走,奴婢还想一辈子伺候您。”
    虞枝阖目,心里纠结。
    绿漪虽然隐瞒她做这种事,可她也是为报恩,于情于理。
    且听到“奴婢还想一辈子伺候您”的话时,虞枝想起过去,很是触动。
    按理来说,宫婢到一定年纪可以出宫,然绿漪没有,她放弃出宫机会,选择一生陪在虞枝旁边。
    虞枝无法忽视掉她与绿漪的十年情分,也狠不下心来是,说到底,此事罪魁祸首是姜璟。
    良久后,虞枝起身,她扶起绿漪,绿漪不肯起来,只唤:“夫人。”
    虞枝“嗯”了一声,“不要跪了,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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