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了几句。
    秀云阿奶的得意的表情都微微僵硬。
    他儿子能在京城定居,除了自己生意做的不错之外,主要还是靠他娶的那个媳妇,那媳妇强势,根本不愿意和她这个婆婆住在一起。
    问了儿子好多次,也只是寄钱寄东西回来,好不容易松口,也只是说去玩,绝口不提接他们老两口也去京城住的事。
    这些事当然要藏在肚子里,对外人维持这些年撑起来的脸面。
    “这不来信说要接我们去京城玩?还说要接我们过去住,不过我没答应。他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好,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宁都都住习惯了,千里迢迢过去京城住,连个熟人都没有,唠嗑都找不着人。”
    秀云阿奶连忙解释,说儿子是想接他们去京城的,强调是他们不习惯不乐意罢了。
    她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小石头学问做得怎么样?日后如果要进京赶考的话,有个熟人,肯定还是有好处的,找找便宜的客栈、还能打听考官喜好,我儿毕竟住在京城这么些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她倒是不担心给儿子找事,毕竟每三年,才几个、十几个考上去京城的,再怎么都是好多年后了,谁还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
    她把话头抛给顾璋,都还不忘抬抬自己儿子,再贬贬顾家没钱、没人,要靠他儿子打听考官喜好。
    顾璋俊俏的小脸皱巴成一团,有些苦恼自言自语道:“原来已经很多年了啊?伯伯才接你们去京城逛逛,不会是说来哄您的吧?要是我的话,我肯定舍不得爹娘爷奶。”
    秀云阿奶被他这张笑脸堵得说不出话来。
    顾璋又回头,朝身旁的顾老爷子和王氏软声撒娇:“爷奶,日后我要是去京城的话,你们不会也舍不得宁都,只让我一个人去吧?”
    他眼角都弯下来,看着就乖软贴心:“我可舍不得你们孤零零的留在家里,还要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呢!”
    顾老爷子和王氏都心软的连忙应是,被顾璋一张抹了蜜的小嘴哄得开怀,分明前一秒还在暗搓搓怼人。
    明明这个年纪的男孩猫嫌狗厌,脾气也最倔,正是最要面子的年纪,这会儿却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爷爷奶奶撒娇,看得在场许多老人都羡慕不已。
    甚至不少老人,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和顾家二老拉拉关系,关系好了,也方便讨教点经验!
    他们也想自家能有这么贴心的孙辈,简直瞧着就眼热死了!
    顾璋毫无心理压力地撒完娇,抬头就看到黎川正站在不远处,用略显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黎川是来接母亲回家的,还搭了把手把浆洗好的衣服晾晒了一下。
    出来就看到刚好压了他一名的顾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和学院放榜那日沉着脸,被一群平均身高更高的人围着,也丝毫不落下风的人完全不同。
    他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笑得可爱,看起来乖乖软软的人,是不是顾璋的弟弟了。
    不过即使是亲兄弟,也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
    他犹豫了好半晌,还是走到顾璋面前,“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我相信你不是靠运气。不过……不过咱们读书人,还是要有些自持,不可因此自暴自弃,放任随性。”
    顾璋:???
    这是听不出哄人的正反话,还是觉得他被打击到放飞自我?
    顾璋有些迷,他回头看走远的黎川,一身衣服依旧洗得有些发白,走在一位妇人身边,每一步都像是被量过一样,看起来板正严肃。
    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跟亲人玩闹相处,就觉得是放任自流?
    顾璋挠挠头,他怎么净遇上这种?
    是他身边磁场有问题,还是这个时代恪守君子礼的读书人太多?实在看不习惯他这种?
    顾璋站起来:“爷奶,咱回家吃饭了!”
    等回到家,顾大根和秋娘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好吃的杂嚼,杂嚼是宁都府的一种吃食,盘兔旋炙、猪皮肉、野鸭肉等等。
    就是用炙烤的方法烹饪肉,就和烧烤差不多,顾璋吃着特别香!
    秋娘笑道:“知道你喜欢,你爹回来就喊着要给你买一包。”
    “这也太幸福了!”顾璋高兴地冲向餐桌,将包装好的油纸拆开。
    肉的香气瞬间扩散出来,热腾腾的,那种炙烤过的独特肉香,带着点皮被烤得焦香独特气味。
    顾家一家人吃着,也难免讨论起营生来。
    顾大根傻笑道:“我和秋娘今天去码头看过了,人和船都好多,连请人干活都是咱们县城两倍的价呢!”
    听他那口气,似乎要是找不到别的合适的活计,他是可以去卖苦力,家里不会没有进项。
    顾璋和秋娘异口同声:“不行!”
    顾璋时常感慨,这几年下来,虽然他用的多,但是秋娘手里应该也攒了一千两了,家里人也就花小钱时手头稍微大方了点,该下地,该干活,半点都不含糊。
    存下的钱说什么都不动,他有时候都怀疑,钱放着是不是会下崽。
    秋娘也谈起了自己今天看到的那些:“咱家里现在不缺钱,若找不到好营生,也不能去辛苦卖力气了。”
    她尝过卖药材的甜头,自然知道相比原来做手工挣一点损耗身子骨的辛苦钱,还是有一门技术在手更容易。
    “又不是揭不开锅了,不着急。我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主意,不过还要再看看。”秋娘拍板道。
    顾家人都是闲不住的,王氏和顾老爷子也连忙说自己可以帮忙,“成日没事干也不是个事,浑身难受。”
    家里人商量着要做什么营生,顾璋安静地吃着香喷喷的烤肉。
    其实他在带全家来府城的时候,就想好了几个营生,现在没说,只是想先让家人适应下。
    不过如果秋娘能自己想出来,他就不插手了。
    顾璋最爱吃油纸包里的盘兔旋炙,吃的小嘴都油润油润的,太香了!
    他忍不住想,要是家里做这个营生就好了,他岂不是想要什么口味就有什么口味,想要炙烤到什么程度,就能吃到什么程度的?
    ***
    问心书院。
    因为那篇文章到底如何,暂时还没有结论,所以这些日子顾璋在学院里的处境,算是有些微妙。
    有些学子信燕老信他,有些学子将信将疑,还有些学子是坚定不信的。
    不仅是学子,连不少授课的夫子都忍不住被影响,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下意识的行为中能流露出不少。
    有的夫子怜爱,下意识关照顾璋,怕他小小年纪因为这事移了心性。
    也有的夫子严厉,觉得那文章就是天方夜谭,是燕老护着自己的弟子,以权势压人,这种人性格刚直,不好意思针对个孩子,就在课堂上把顾璋当透明人。
    眼下这堂算学课,授课的丁夫子就是后者。
    不过他也从不喊人起来回答问题,只是传授课业,所以这份忽视,暂时还没体现出来过。
    丁夫子在教舍最前方,讲解完了今日要学的破题、解题技巧。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张题纸,喊了后排一个个子高的学子,让他将三张题纸张贴在前方,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他站在前方,手背在身后,一双锐利的眸子望着下面坐着的学子,讲道:“三道算学题,从左到右,难度递增。”
    “解题需用我们这节课,还有前两节课所传授的内容。现在开始答题,下课前交上答题纸。”丁夫子正言厉色。
    他额头上三道略深的纹路,一旦板起脸,显得整个人格外严肃可怕,也许还有算学理性思维加持,说话做事都显得严谨刻板。
    他点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摸了下距离下课的时间,在前方授课的桌案上点了一炷香。
    “可看这一炷香判断时间,晚了不收,一题未解出不收。”
    整个教舍都安静下来。
    不少学子苦了脸。
    宣朝科举,此前所有考试都不涉及算学,但后面的乡试、会试、殿试,都有可能涉及,是必学内容之一。
    可前面没接触过,或者只见过相对简单的题,好些学子如今试过才发现,竟然如此难!
    这是丁组最优秀的班级,配的夫子也是最好的,教得最深最多。
    顾璋虽入学考试排名很差,但架不住院试第一,还占七成,最后自然还是进了这个最优秀的班。
    他身量小,也被安排坐在前排。
    看不见后面不少学子的苦瓜脸,他只是拿笔沾了墨,在素纸上演算起来。
    这个题目对接受过现代化数学教育的他来说,算是比较简单和基础的题目了。
    即使末世后的学校知识缩水了,但也顶多是缩了大学加深的高等数学这样的内容,小初高还是要学的!
    顾璋在素纸上简单列了几个方程,三道题的答案就全都出来了。
    然后他就拿出空白纸当作答卷,标好题目序号,直接以文字的形式,按照夫子教的套进去,整理成这个时代的答案。
    因为答案和过程中的数字都是现成的,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需要思考,极为流畅地书写。
    和后排部分坐立不安,不断抬头低头,面露焦色,甚至抓耳挠腮的学子来说,顾璋的淡定和流畅,就有些格外明显了。
    就像是面对强敌,一方在“嘎嘎”,一方在“乱杀”
    丁夫子抬头,就看到对比如此鲜明的一幕。
    他下意识皱眉,他平生最讨厌靠着权势走捷径的人,也不喜写文章夸夸其谈,仗着许多文章根本没法论证,随意乱来。
    顾璋写那荒谬文章也就罢了,如今在他的算学课上,也想这样胡来吗?
    别说初学了,即使是马上要下场的学子,面对这些算学题,都不能提笔就顺着往下流畅地写,一点也不思考计算!
    丁夫子怕误会,还特地盯着顾璋多看了一会儿,见他竟然真的如此糊弄,半点不带计算和思考的,眉头都紧皱成了川字。
    他抬脚往下走去,沉声喊道:“顾璋。”
    顾璋恰好写完三道题抬头,他放下毛笔,问:“夫子唤我何事?”
    第52章 查明
    丁夫子已经走到顾璋面前。
    顾璋抬头看他。
    对上顾璋乌亮乌亮, 带着点喜悦的眼神,原本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这分明是他很熟悉的那种,成功解出题来的酣畅满足的心情。
    丁夫子犹豫一瞬, 嘴边的话就变成:“答纸给我看看。”
    顾璋确实还挺开心满足的。
    科举一路,难得有如此简单,让他觉得称心如意的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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