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吾等觉得可作为案首的三份答卷。”
    “尤其是最上面那份,字迹骨力道健、笔力洒脱,堪为佳品,文章也做得精妙,深入浅出,言之有物。看得出此学子定积累厚重,见识不俗。”
    他顿了顿:“唯有诗词差了点,显得有几分匠气。后面两份的话……”
    吴县令也觉得这字迹一看就舒心。
    他简单翻看过后两份,有了第一份做对比,瞬间觉得内容思想都不大气广阔,有所局限。
    他道:“就第一份吧,拆开看看,咱们县的案首是哪位学子?”
    童生试,若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即使文采斐然,放在案首也实为不妥。
    倒让人觉得他们县中无人。
    师爷过来小心拆开糊名,他念出糊名之下的名字、籍贯等信息。
    众人顿时变了神色。
    “等等,你说他才十岁?”吴县令顿时眉头紧皱。
    考棚出问题本就已经引起不少考生不满,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稳妥,这样前所未有的先例,他可不想惹麻烦。
    第40章 案首
    吴县令将手里的答卷放下:“另外两份给我看看。”
    另外两份也拆开了糊名。
    结果也不如人意, 两份答卷,一人二十有八,另一人也到了而立之年。
    童生试也是有讲究的, 虽然考到头发花白都能考,但宣朝十五六岁方能称为童子。
    十四岁以前,都被当作孩童对待。
    根据生辰不同,在十五或十六这一年,举行冠礼的元服仪式,从此不再被当作孩童。
    童生试本就是为初步入科举的童子准备, 试题相对简单、评阅也会斟酌。
    年纪过大者名次本就要往后顺顺,要不能逼得整个中榜名单全是大人, 而无孩童。
    毕竟多学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吴县令皱眉:“再往后翻翻,我不信偌大一个县, 竟然找不出第二个合适当案首的人。”
    “是。”
    评阅答卷的人拱手应是, 在剩余的答卷中翻找起来。
    心中皆在暗暗叫苦。
    那些年轻的、文采也不错的, 不是没有,但年纪轻就代表没经验,面对今年县试那样的突发情况, 如何能反应过来?
    多少人写了一半就无下文?明显是觉得没希望,心态崩溃放弃了。
    答卷上各种差错, 大多都是年纪小的,明显不如多次参考的老童子有经验, 能抗下压力。
    因为受不住寒冷字迹颤抖的,难以入眼,即使答得不错, 也不能拿来当案首吧?
    还有些明显被冻坏了脑子,直接在诗词中写冷、写在考棚中遇雨的。
    这一看就是年轻小生写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恐怕有的还暗暗欣喜觉得应景吧?
    即使是暗喻,他们也是万万不敢找出来呈给吴县令看的。
    这不是害人吗?
    他们翻找了半天,动作越来越慢。
    师爷又拿起那张答卷,仔细看了看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瞳孔猛然一缩。
    他连忙上前,附耳道:“吴县令,您再看看这名字,好像是前年咱们送‘才智英敏’匾额的那个孩子,还是燕老的弟子,燕家这两年可深受新皇看重。”
    已经过了快两年,吴县令起初还惦记,后来见无事发生,就慢慢将这事抛在脑后。
    被这么一提醒,他才被勾起了回忆。
    吴县令又取来答卷,亲自看糊名线以内的信息。
    是那个村子没错,名字好像也没错!
    师爷早就和吴县令形成默契,见他神色变换,连忙拱手,当众递了一个台阶:“虽此子才十岁,但文章做得精妙,字也颇有风骨,实至名归。”
    “若有考生质疑,咱就把这份答卷张贴出去,定能让一众学子心服口服。”
    吴县令满意地点点头,顺着台阶下来:“也罢,为科举之公正,我便承了这个风险,开了这个先河,也算成了陛下‘才智英敏’的美名。”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评卷人多少都觉得有些不适,努力笑着奉承两句,“吴县令大义。”
    “后面的名次,你们且看着排吧。”吴县令挥挥宽袖走了。
    老者看着被抽出来的许多答卷,深深叹了口气:“咱再找找看,有没有能补进来的。”
    ***
    放榜日。
    整条街道都热闹起来。
    临街二楼的茶楼位置都坐满了人。
    不过顾璋他们,倒是没去上面茶楼,而是在稍远一点的茶摊处。
    燕老身着普通长衫,和顾老爷子、顾方正坐一桌,笑得和蔼平易近人,看不出半点官架子。
    虎头和顾璋也坐在其中一边,等待着放榜。
    茶摊老汉提着茶壶和一摞陶碗笑着走来:“几位客官,茶水来喽——”
    “今日放榜,小摊每桌赠一叠金桔香片,祝您家金榜题名。”
    他放下茶壶,茶碗,最后往中间放了一叠晒干的橙皮还是橘皮?
    虎头好奇地打量,问道:“这是要往茶里扔的吗?”
    顾方正要起身倒茶,顾璋赶紧伸手拦住:“我来吧。”
    这一桌就他和虎头辈分最小,哪里能让长辈做这种事?
    顾璋揭开茶壶盖,将店家送的那碟“金桔皮”倒入茶壶中,又把碗依次摆开。
    他单手提高茶壶,漂亮剔透的弧线就从壶嘴中跃出,淡淡的茶香伴随着果皮的香气,也缓缓溢了出来。
    顾璋五官生来就好看,习武之后身姿挺拔有力,念书多了,周身也形成了君子如玉的气质。
    倒是让周围左顾右盼、焦急讨论的人都不由侧目。
    “那边小公子也是来等放榜的考生?”
    “读书人看着就是不一样,不过这般小,也不知能不能考中。”
    “恐怕也是因为征兵那消息,提前来试试的,你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
    议论了两句,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自家考生身上。
    顾璋给几位长辈倒了茶水,又对虎头道:“如今这金桔香气也泡出来了,给你倒一碗,祝你金榜题名。”
    虎头美滋滋的,双手接过:“就知道小石头你最好了,喝了你亲手倒的这碗金榜题名茶,我肯定能中!”
    虎头一口没浪费,咕噜咕噜全喝了。
    顾璋莞尔,又走到前面拿了个碗,倒好茶水之后,递给站在桌旁保护燕老的姜武:“姜武叔。”
    姜武没想到还有自己的,看了眼顾璋,心暖地接了过来,臭小子没白教。
    虎头一口气喝完茶,感觉紧张的情绪都缓解了不少。
    他对顾方正说:“您别太担心,我都说了应该没问题的,那题小石头跟我讲过的。”
    燕老闻言好奇道:“小石头还压中题了?”
    他可没这个本事,要说最后考举人、考殿试,他也许还能靠着对出题人的了解,预测一二。
    但是童生试太基础了,谁也摸不准考官会考什么,考什么也都是有可能的。
    “我也没这本事,其实也都是虎头自己勤学好问。”顾璋解释。
    顾方正笑着道:“这事我也在场,那天我驾着牛车送他们来县城,两个孩子就在车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背书。”
    “正好背到了这次考的那句‘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顾村长想到那次,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夫子还没讲解这句的含义,我家臭小子,竟觉得……”
    顾璋也忍不住眼角微弯。
    他还记得那天,他俩正好背着书呢,虎头突然就凑过来,他向来是不知道害羞、不敢问是什么,就直接大咧咧地问出来:
    “小石头,这圣人说的话都是对的吗?你看这句,德行好,心胸宽广,怎么身体还会变胖呢?”
    说着疑惑的小表情还变得有点嫌弃和惊恐,“我以后不会变成大胖子吧?”
    燕老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解读,一口茶水差点把自己呛到:“咳咳咳!”
    随即又忍不住开怀笑起来。
    姜武一向严肃板正的国字脸,都有些肌肉抽搐。
    虎头这般心粗的人,这会儿也微微红了脸,“这有什么好笑的,后来小石头跟我讲了,我就知道了,后来夫子问的时候,我还起来作答了!”
    燕老收敛笑容,抱歉道:“好好,确实不该笑,不懂就问是好习惯。”
    虎头顿时扬了扬眉梢:“就是!小石头给我讲得可仔细了,后来我还得了怀夫子夸奖,所以我记得可牢了,我觉得我第一题答得特别好!”
    “是吧,小石头。”虎头侧头来顾璋这儿求认同。
    顾璋笑着点点头:“我听过虎头的答案,这题答的确实好。”
    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好,虽然后面一题有点欠缺,但是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顾璋觉得,虎头这次说不定名次还行。
    这边茶棚里说笑着,气氛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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