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大根疼得眉毛都有些抽抽, 不过忍一会儿就习惯了,看着儿子蹲在自己身边,啥事都没有, 身上连个小口子都没有,心里顿时十分满足。
    他小石头好好地, 还出息的挣来一块御赐的匾额!
    一想到匾额,顾大根觉得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嘴角慢慢咧开到耳根:“小石头,等会儿回去教爹认认匾额上的字。”
    “嗯。”
    “小石头你笑一笑,这么好的事, 咋耷拉个脸?”顾大根伸手,粗糙的手心在儿子头顶一通揉。
    他力气大。
    顾璋本来蹲着, 一个没稳住,直接坐到了地上,差点手里的药都撒了:“爹!”
    顾大根见儿子气得脸都红起来,乐呵呵道:“是嘛,小孩子就该这样,愁眉苦脸做什么,爹娘都在,有天大的事,爹娘给你撑着。”
    他捏住顾璋两边脸蛋,试图把嘴角往上提:“来,跟爹学。”
    学啥?嘴角咧开到耳根的傻笑吗?
    顾璋嫌弃的拍开脸上的手,冲不远处的秋娘告状道:“娘,爹不肯好好上药。”
    秋娘走过来,接过顾璋手里的药粉:“我给他弄,小石头你去族长那边看看,还有没有要帮忙的。”
    顾大根顿时举手投降:“我逗小石头开心呢!”
    秋娘干活利落,可没有顾璋温柔,一把药粉洒在伤口处。
    “嘶——”顾大根连忙压低声音讨饶,“疼疼疼,慢点。”
    ***
    亲眼见到了御赐的匾额!
    这种激动的时候,大伙都不愿意散。
    一直到要吃饭的点,这才各回各家,就算是这样,也都觉得还没讲尽兴。
    今日的事根本藏不住,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十里八乡。
    听到“祭河神”的这个想法,还真有不少人心动,觉得孙刀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
    若是真能让老天下一场大雨就好了,正是要水的时节!
    不过听到大丰村的下场,顿时这个念想就散了。
    太可怕!
    “我都听说了,那些人都是被村里人抬出衙门,用板车给推回来的。”
    “这还不算完,最高的人头税多少来着?那是地主交的,我记得好像有点高。”
    “这是踢了铁板,谁能想到永河村顾家能有这么出息?”
    “你别说,我家还有小石头想出来的玩具。”
    消息风一样吹遍十里八乡。
    顾方正作为族长,几乎是迫不及待开了祠堂,正好在顾璋去县城念书的前一天,是个不错的吉日。
    所有人都穿上最体面的衣服。
    御赐的匾额也被抬过来。
    “开祠堂——”
    顾璋也换上书生袍,梳了头,被打扮得像个稳重的小书生。
    他作为这次开祠堂的主角,站在前排的位置。
    顾氏族人一个不落的聚集在祠堂,从祠堂内,一直站到了祠堂外十米远的地方。
    每个人都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裳,家里的小娃娃都梳洗的干干净净,不是平日里小泥猴的模样。
    看向祠堂中间的那块牌匾,表情激动,腰杆挺直,这是他们顾氏一族得到的御赐匾额!
    每个人都与有荣焉。
    祠堂里早就摆设好了香案,所有人齐齐焚香明烛,迎请祖先。
    完成了前面的流程之后。
    顾方正面色红润,捧着祭文,压抑着激动唱道:“明盛二年,小旱,顾氏子孙顾璋造龙骨车汲水……”
    祭文里清清楚楚的写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足足念了一刻钟!
    但凡顾姓之人,都昂首挺胸,没有半点不耐之色,反而眉梢都带着喜悦和笑意。
    念完祭文告知祖先后,顾方正取来族谱,用简短的语言将这番天大的成就记在顾氏族谱中。
    开祠堂结束后,顾家在村里就不一样了。
    最初还会说些酸话,有的长辈会觉得顾家为了个病秧子耗尽家财,苦口婆心的劝他们放弃,再生一个就好了。
    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样实在是傻。
    夏收前后,都热情的来帮忙盖房,那会儿也多是感激。
    现在则是多了许多敬重。
    连窝囊了大半辈子的顾老爷子,在村里走路都好像带上风。
    王氏也有了新的爱好,端上针线和她舍不得丢的顾璋小时候一两样东西,跑到村口大树下,一边做针线,一边“忆往昔”。
    “看这个口水兜,这上面还有小石头的口水印,一晃这么些年都过去了。”
    “看,这个是小石头送我的树枝,”这是一节光滑的小臂长的树枝,前段有漂亮均匀的弯曲,后段笔直,王氏笑得眼角皱纹浮现:“他那会儿还小,非说这是神剑,让我用这个打坏人。”
    提起顾璋要去县城念书。
    再没人认为是浪费钱,反而是打心底觉得他说不定真能考个功名回来。
    要是他们村再出个秀才、举人,那真就了不得了!
    “小石头、虎头,去了县城好好念书。”
    “这么早就走了?这个是你婶子煮的鸡蛋,你俩路上吃。”
    村长架着牛车往村外走,一路上遇到不少打招呼的村民,大伙都热情扬着笑。
    毕竟日后税减半,村里还有块“镇村之宝”,谁能不高兴?
    觉得往后的日子都有盼头多了!
    虎头凑过来:“小石头,我有点紧张。”
    顾璋问:“紧张什么?”
    虎头瞪大眼睛:“你忘了,咱们今日入学有校考。”
    顾璋倒是没忘,不过他不紧张:“你不会这两天一点都没看吧?”
    虎头缩了缩脖子:“这两天村里多热闹,我不得去看看啊!”
    “赵夫子送你的书签没用吧?”
    顾璋记得虎头学业一直还不错,好像是觉得自己是孩子王,不能当着“虎头军”的面被罚,这样太没面子了。
    所以他还是很怕赵夫子那把戒尺的。
    虎头声音更低:“我偷偷放在书袋最底下了。”
    顾璋翻开自己的书,从里面取出打磨光滑的木质书签:“看看。”
    虎头顿时捂住眼睛:“我不看!”
    前头的村长回头看:“什么不看?没事就看看书,可别等会儿掉链子,要是入不了学堂被退回来,丢了面子,你看赵夫子怎么教训你。”
    虎头苦着脸:“啊~”
    顾璋将书翻开第一页,他肩膀顶顶虎头:“路上一起看看。”
    主要是陪虎头复习千三百,顾璋背得挺熟了,还能见缝插针的看一路风景。
    夏日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浓密的绿伴着蝉鸣,与顾璋恢复记忆那次回村路上相比,已然有了很大的变化。
    牛车微微摇晃,没多久就到了县城。
    他们两人选的是县城名气最大的“咏思学堂”
    相比另外两个秀才开的学堂,这个学堂考中童生的人更多,隔几年还会有人考中秀才。
    不过咏思学堂的科举班,也是要一定考核才能进的,大字不识几个的话,是不收的。
    基础不牢固,也要先去普通班。
    顾方正领着两个小娃娃走进学堂大门。
    他怕小孩子忘性大,提醒道:“夫子姓怀,学堂里的课业,是他和他的两个儿子教,都是夫子,等会见人要行礼问好。”
    进了大门之后,能看到三间窗户敞开的屋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书案。
    光斜着洒进去,屋子里显得很亮堂。已经有学子坐在里面,捧着书在看了。
    顾璋他们跟随下人穿过一道窄门,就到了稍安静些的后院。
    一位约四十多岁的夫子正坐在院子里捧着书看。
    行礼过后怀夫子就开始校考。
    也是赵夫子那一套,抽查千三百的背诵。
    赵夫子底子打的好,他们两人都没什么问题。
    怀夫子校考完点头道:“你二人基础不错,不必在普通班学了,可以直接进科举班。”
    “学堂的时辰、课业规矩等会都会有人与你们讲。”
    “多谢怀夫子。”
    顾方正面露喜色,补足了剩下的银钱。
    下人领着他们往外走,路上道:“科举班上下学时间是每日辰时到酉时,日后如果要下场了,会单另分到小班,那时需要再提前一个时辰,每日会有课业……”
    虎头闻言,悄悄掰手指头,脸顿时就苦起来。
    怎么和村学堂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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