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林子里洒透下微微光亮。
    阿九倚靠树干坐着,晨雾浸湿了发梢,她捻动起衣袖,也是湿的,冰冷似铁。
    长夜将过,容映澜还未归来。
    此时的山林里沉静死寂,怀里的野兔,似乎是她唯一可以触到的生灵。它贪恋人类的体温,小小的缩成一团,闭目伏在她的双膝。须臾,远处掠起数只飞鸟,惊得它圆瞳放大,双耳竖起。
    阿九心头一颤,她从不惧怕什么,独畏惧这样未知而又漫长的等待。
    她抚了抚野兔松软的皮毛,将它放生,“回家吧。”
    而后,她迅速站起,向树林深处奔去。
    一路跑着,隐约有血腥之气侵袭鼻间,她放缓脚步,警惕地望向四周,结果不小心踢到地上一物,险些绊倒。
    这正让她看到,斜前方不远处躺着一具蒙面男尸。他的右臂在肱骨处被斩去,血肉模糊,白骨可见。她低头一看,脚下踩的正是他的断臂。
    上面半裹的衣袖被割得四分五裂,半掩着的肌肤上有个青痕,她蹲下身剥开残布,只见这条手臂的肘关节处有个苍狼刺青。
    这个杀手到底是何人?
    来不及多想,阿九继续向前走去。血腥味越来越重,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树干上留着打斗的印记,断枝残叶上血迹点点,她顺着痕迹寻了过去。
    前侧,一抹亮眼的蓝色吸引住了她的目光。被枝头勾住的衣摆布条,悬挂荡起,上面染了血迹。
    容映澜……
    惊惧涌上心头,她闯进了迷雾深处。
    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逼近,她呼吸一窒,停下了脚步,怔忪望去。
    躺在那里的,竟全是尸体,叁叁两两迭在一起,流出的血已凉透,浸红了泥土。
    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那个经常做的噩梦里,眼前的雾气登时变成了血红色,铺天盖地,笼罩着她。
    耳边像有声音在呼唤,“杀了我……”
    她的头剧烈疼痛,颤抖着蹲下。
    “不,不是真的。”她不停说服自己,竭力去摒弃杂念。
    之后,她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些尸体。
    “容映澜……”她绝望地喊着他的名字,翻过一具又一具尸身。
    悄无声息,背后尸堆里有一只血手探向她。
    来不及防备,阿九被扼住喉咙,掀倒在地上。后脑磕在地上,在晕眩和窒息的双重痛苦下,她费力挣扎,残存一口气时,她心脏巨震,霎时感觉丹田聚气,涌动着一股力量,经筋脉调动凝汇于掌中。
    她推搡着打出这一掌,那个杀手便被震飞出去,本就濒死的他心脉尽断,再无生息。
    她喘息着坐起,举起的手掌脱力抖动,“为什么会这样?”
    毫无头绪,她按捺着站起,继续寻找容映澜。没有任何线索,她难以冷静,像只无头苍蝇跑遍山野。
    筋疲力尽之时,她脚底发软,身子倾倒,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兀突嶙峋的山石割裂她的衣衫,划破她的身体。直到跌落下山道,才停了下来,此时她满身泥土和血迹,衣服也残破不堪。
    已经没有了力气,她趴在路边,眼前一阵模糊,低声念道:“容映澜。”
    突然,疾驰的马蹄声响彻山谷,越来越近。阿九闻声抬头,远处的青空,闪烁着启明星。
    在地平线的尽头,她期冀的那道身影,如一颗流星坠落,又在光芒万丈中,横冲升起。
    迎着风,蓝衣翩跹,墨发飞舞,他左手持剑,右手策着一匹白马而来。
    他好似也看到了她,不由得长腿夹紧马腹,加快了速度。对望渐渐清晰,飒飒奔来的他,身披朝露,眼落星辰。
    阿九心中紧绷的弦,刹那断了。
    驶近时,容映澜猛地拉住缰绳,白马扬起前蹄,站立嘶鸣,他顺势下来,将她抱扶起,紧张道:“这是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离得近了,阿九发现容映澜身上也是血污残破,比自己更甚,反问道:“你呢,没事吧?”
    他微怔,而后笑了,“我可是容映澜,怎么会有事?”
    阿九稍感心安,靠在他身上,看向那匹马,只见它浑身雪白,没有半根杂色,绝非凡品,不禁问道:“它是?”
    “这是照夜,与我一同长大。可不巧,我杀到后山时,它就来寻我了。”
    阿九点头,不知为何,她心底深处竟对这种有灵性的白马莫名感到畏惧。
    容映澜拉着她的手,上前抚摸起照夜的面嵴,道:“老马识途,总是能找到它的主人。”
    老马识途……
    阿九心头震颤,有白马染血倒下的模糊影像冲击脑海,她有些分不清幻想与现实,恍惚觉得喷洒在掌心的温热鼻息化作热血迸溅。
    她用力地抽出手,惊到了照夜,它长啸一声,就要跳起。
    容映澜只看了照夜一眼,它便屈起了两个前蹄,鸣声化作响鼻,温顺下来。
    见她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双掌,容映澜担心道:“阿九,你怎么了?”
    阿九攥紧手掌,迟疑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追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容映澜说着就要抱阿九上马。
    阿九仍有余悸,“我不要在前面。”
    容映澜有些犹豫,无奈地翻身上马,将手伸出。
    阿九借力坐在他身后,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背后竟有长长的一道伤口,自右肩划到左下后腰,血肉翻卷,赤红将蓝衣洇染,混杂成了黑色。
    感觉到了她的沉默,容映澜懊恼,开始后悔自己这么听她的话。
    “你以为能一直瞒着我吗?”阿九冷声道。
    容映澜暗骂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蠢,干笑了几声,满不在乎道:“他们没了性命,而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其实挺划算的……”
    阿九怒上心头,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那道伤口,前面传来他一阵抽气声。
    “知道痛还在这里嬉皮笑脸。”她气冲冲道:“不许废话,快找个地方,我给你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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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想去,还是在新坑过渡几章吧。所以不出意外,这边就告一段落了。多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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