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随着阴司判官的离开,雨停,风也息了,海面上的浪虽然依然很大,但也不似先前那般翻沸,仿似整个岛的附近都被一丝暖风萦绕。
    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曾偷袭过马依风的厉鬼,虽说被马依风身上的罡气给震退,但秦良玉担心马依风会因此受到阴气伤害。
    转回身,秦良玉抬头看向马依风,发现他眉头深锁,似是被什么难解的问题困扰着,那双深邃的眼神微眯着看向远方。
    抬起手轻试了下马依风的额头,发现他的体温正常,这才放下心来,刚准备放下手,却被马依风握住。
    “你,你没事吧?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秦良玉被马依风眼中闪过的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看得有些心慌,赶忙低下头轻声地问道。
    之前被马依风握住的左手还没抽回,此刻连右手也被他握住,秦良玉发现不使用内力,根本无法挣脱开马依风。
    厉鬼的问题已经解决,但依然紧挨着的身体,让秦良玉有些不自然地扭动了下身体,想以此拉开与马依风的距离。
    马依风低头看向秦良玉,见她的头发被雨水和刚才阴风带起的杂草、泥土搅得一团糟,那张明艳的脸颊上全是脏乎乎的泥水,几缕发丝黏在脑门上。
    抬起手将挂在秦良玉发丝上的杂草一颗颗地摘下,然后将黏在脑门上的那缕头发别到她的耳后,马依风的手在秦良玉的脸颊上轻轻地抹着,将她脸上那些泥沙和草丝一点点抹去,露出里面白皙水嫩的肌肤。
    由于常年不间断的体能锻炼,马依风掌心布满了老茧,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和那些老茧带来的异样的触感,使秦良玉有些呆懵,定定地看着马依风竟然忘记了躲避。
    直到马依风捧着她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下,秦良玉这才红着脸,后知后觉地后退了步,却被马依风一把给拉到怀里。
    “老婆!”听到马依风附在自己耳边低声喊出这两个字,秦良玉浑身一震,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重物给猛然撞击了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不畅。
    马依风刚才出神,其实一直是在琢磨阴司判官临行前说的那句话。虽然不知道这个声音是谁发出的,但从那声线,以及根本就看不到发声人的踪迹来分析,跟自己说话的人,定然非人类。
    由于离开校园已经十年了,本就不怎么喜欢文言文的马依风,对阴司判官的那句话琢磨了会儿才算搞懂每句话的意思,尤其是那句:良玉终其一生,乃尔妻!他知道这“人”是在明确地告诉自己,秦良玉这一辈子永远都将是属于他马依风的老婆。
    不管那个留声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神鬼,但他的这句话,将马依风之前因为秦良玉误将自己当成马千乘的心结彻底打开。
    他下定决心,不管秦良玉把他当成马千乘或者别的什么人,只要她是自己的老婆,那他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感化她,让她最终爱上自己,嫁给自己!也不枉他爷爷曾经对他的嘱托。
    马依风刚准备把这些话告诉秦良玉,却听到身后传来鱼头的说话声。
    “王伟,快快快!转身,转身!非礼勿视!”
    被鱼头这一闹,马依风有些气结,狠狠地瞪了眼鱼头的背影,回身对秦良玉道:“我没事,你呢?”
    秦良玉不敢看马依风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雨衣,“我也没事。”
    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秦良玉再抬头,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眼神变得格外地澄澈,只有心依然在为马依风那深情的一句老婆而紊乱着。
    “以后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秦明月,那就喊我……玉!”
    前世马千乘一直都称呼秦良玉的字,她的父母也同样喊她贞素,关系不是特别近的人,或者长辈人,会喊她良玉。
    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此世不想让马依风与马千乘那样喊她,内心里,她有种将马依风区别对待的想法。而这种想法也造就了之后她与马依风之间那不同寻常关系的发展,这乃后话。
    “玉?”这个称呼马依风可并不喜欢,因为有种陌生感,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应该还有比这更适合的称呼。
    不过转念想想还是算了,既然秦良玉肯让自己这样喊她,那就表示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排斥,那就这样叫着吧。
    听到身后鱼头似乎是在慢慢挪动脚步打算离开的声音,马依风松开秦良玉的手,转身看向鱼头。
    “过来!”马依风沉声喊住鱼头。
    鱼头正蹑手蹑脚地向前抬起的脚,被马依风这一喊,停在了半空。回头见马依风的确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换上一副嘻哈脸,转身向马依风和秦良玉走去。
    “老大、嫂子,俺刚才啥也没看见!”
    马依风皱起脸,心里暗骂鱼头猪脑,眼角余光却发现秦良玉的脸又红了起来,他嘴角轻勾了下,心道:看来这古代的女人就是保守,怎么这么喜欢脸红?
    待鱼头走到跟前,马依风掀起身上的雨衣,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试着拨打了下马华龙的号码,发现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
    通知完马华龙那边极速赶来后,他对鱼头正色道:“这个石板下应该就是埋着那些被李强杀害的人的尸体,咱俩来试下看看能不能移开。”
    不得不说那个鬼伙的力气非常人可比,马依风和鱼头合力才将那个石板费力地移开。
    随着石板的移动,露出下面一个直径大约有两米的黑黝黝的深坑,从坑中溢出一股股臭气熏天的腐尸味,马依风和鱼头赶忙屏住呼吸。
    将石板丢到一旁,两个人后退了几大步,这才吐出腹中的浊气,二人被那石板下的臭味熏得脸都皱了起来。
    秦良玉捂住口鼻,慢慢靠近那个大坑向下看去,果不其然,下面横七竖八堆积着半坑的尸体。
    秦良玉闭了下眼,再睁开,已经能清楚地看清坑下的情况。
    因为已经见过褚德重魂魄的样貌,所以在看到最上面那具穿着睡衣,扭曲在坑壁边的尸体时,她知道那就是褚德重的。
    褚德重和王伟这时也飘了过来,当看到自己的尸身时,褚德重目光呆滞,缓慢地移动魂形,飘落坑底,蹲到自己尸身旁,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尸身发呆。
    秦良玉走回马依风的身边,见马依风准备向坑边走去观察情况,知道那些臭气对人体有害,秦良玉赶忙拉住他的胳膊,“不用看了,下面全是尸体,等里面的臭味散一散再看吧。”
    轻拍了拍秦良玉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马依风道:“没事,我就看一眼!”
    秦良玉不得以,随着马依风一起走到坑边,二人捂住口鼻,秦良玉指着下面那具褚德重的尸体,对马依风道:“最上面那具身穿睡衣的,便是褚德重的尸体。”
    马依风视黑的目力虽说没有秦良玉的好,但也隐约能看到秦良玉手指的那具尸体,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因为坑里堆满了尸体,下面又很黑,也看不清这个坑到底有多深,更不知道下面具体能有多少具尸体,马依风拉住秦良玉的手,一起转身离开那个坑。
    鱼头见马依风和秦良玉都已经看过那个尸坑了,他就不打算再凑过去闻那恶心的臭味,边挨到马依风的身边边问:“什么情况啊老大?”
    看过那个尸坑后的马依风,情绪明显有些激愤,看着鱼头,神情严肃地道:“鱼头,我跟你说,从今天开始算起,一个月内,必须将李强拿下,不然咱俩一起去张局那打辞职报告!”
    马依风向来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一旦做出了某个决定,任凭天塌下来,也难阻拦他的脚步。
    不用看那个尸坑,鱼头也能估计里面的情况是个什么样了,冲着马依风,鱼头“啪”地一个立正,“是!老大!”
    由于所有的通讯设施都已经恢复正常使用,根据定位系统,马华龙带着700a和自己手下的人,还有马依风带来的警员、法医、训练官、搜救犬,以及几名巡逻艇上跟下来的海警,准确地找准马依风他们的位置赶了过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秦良玉赶忙将雨衣上的帽子重新戴上,遮住脸,移步到马依风的身后,利用马依风高大的身躯遮挡住自己,免得被有心人发现。
    见马依风、秦良玉灰头土脸的样子,走到近前,马华龙担心地小声问:“依风、良玉,你们俩没事吧?”
    马依风摇摇头,给了马华龙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后,对身旁的鱼头道:“你立即点齐几名警员随我一起回巡逻艇上,将所有的装备都搬过来。”
    鱼头纳闷地问:“不用啊老大,我自己带着人去搬就好了,你干嘛也要跟着去?”
    秦良玉伸手拽了下鱼头,鱼头这才明白过来,赶忙过去点人去了。
    带人准备离开前,马依风回身,对马华龙说了句:“爸,那下面尸体的腐臭味太重,对身体不好,你不要靠得太近,等里面的臭味散一散,我把她先送回船上,带齐装备回来后再一起去看。”
    说完,马依风搂紧戴着雨帽的秦良玉的肩膀,给人制造一种秦良玉是他手下一名伤员的错觉,转身离开。
    呆呆地看着马依风和秦良玉的背影,马华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难掩一阵感动和感激。
    感动的是儿子对自己的那份关心,因为在记忆中,像刚才这样的关心,马华龙已经记不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似乎是马依风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吧?感激的是这一切都是秦良玉给带来的,儿子的变化不是一星半点,他知道这都是秦良玉的功劳。
    往回走的路上,秦良玉始终低着头,倚靠在马依风的肩上。因为戴着雨帽,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可心却不受控制地向马依风偏靠。
    但也因为戴着雨帽,加之被马依风紧紧地拥着,秦良玉一直都非常敏锐的感知也随之下降。
    王伟一直在尸坑里陪着情绪极度低落的褚德重,没有跟随秦良玉一起返回船上。所以,谁也没有留意到,此刻在岛的另一头,有一个包裹得像个黑色粽子似的鬼祟佝偻的身影,在缓慢地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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