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早已侯了几个侍从,见到琏月后俱都低头问安。康侍卫领着她站到正中,面朝圆桌,又瞧了瞧屋外天色。
    阴沉沉一片,闷热得让人心生烦扰。
    琏月不安地拧了拧身子,发现顾司翡不在这儿审着,她就下意识地想躲罚。
    少女讨好一笑,故作腼腆:“澈哥哥…小月今天膝盖都跪疼了…”
    “小姐,家法难改。”康澈淡声拒绝,却又没那么完全,“若是身子骨受不住,属下自然会适时调整程度。”
    他拍拍手,立刻有人往桌上摆起一道道菜肴,半荤半素,精致养眼,色香味皆是上等。另有一侍从端来碗碟玉着并银制调羹,整齐划一。
    琏月脸色一白,明晃晃的不情愿。
    她拗不过康侍卫,只得拧巴着小脸坐下,刚拾起玉着,便被一根竹筷打了手背,殷红印痕即刻浮起。
    琏月吃痛闷哼,小心翼翼抬眼,当下认错:“对不起…”
    “小姐不必同属下道歉,只不过纪律严明方有此一举,望小姐海涵。”他不喜不怒,狭长眼眸一转,接着道:“用膳前需得先净手,小姐又忘了,属下便再提醒一次。”
    他将装有温水的铜盆端来,置于桌上,牵起琏月一双柔荑,细细浸入水中,涤荡浇洗,常年习武练成的指腹厚茧摩挲着她指尖,又痒,又熟悉。
    这便是琏月的“惩罚”之一。
    顾司翡不会对她动粗,却要她明事理懂礼仪,可这对于稚童心性的琏月而言,难如登天。今天学了礼,明朝又忘得干净,如此来回,饶是一向沉稳可靠的顾司翡也寻不出甚么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只能这么一遍遍地教,不觉厌烦。
    顾府上下数十侍卫,无一不知,教导琏月是件得不到成果的差事……可大家都甘之如饴。
    康侍卫似乎也是如此。
    琏月吃饭的时候也停不下念叨。她好不容易洗完了手,又被康澈拿着一块棉帕将十指擦拭干净,从掌肉到指根,每一处都精心侍弄。
    她看人的目光直白而澄亮,想说什么便就说了。
    “澈哥哥,你的手好烫。”
    不同于他冷静克制的外表,这双手却是烫人得紧。
    他不动声色地擦过最后一根小拇指,将帕子搭在铜盆边沿,底下人顿时接过端走,康澈这才有心思回应她的话语。
    “是小姐的手太冰了,才会觉得属下的烫。”
    琏月歪了歪头,有些不解:“这是什么道理呀?”
    她怎会知万事万物都需得比较,方能察觉出参差差异。琏月的心里只有最直观的感受:冷就是冷,热就是热,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琏月晃了晃手腕,示意他先松开,可他却无视她的催促,沉声道:“小姐…长大就明白了。”
    “可是子御阿兄说过,小月再也长不大了。”
    ‘子御’是琏月的庶兄顾司镇的字,当年顾老丞相给他取名为“镇”,意在安定戍守,而表字却是丞相府主母姜郡主取的,出自“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意在希望他能克制约束自己,方是百战不殆,战无不胜。
    “……或许大将军只是在和小姐说笑。”
    康澈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
    琏月也觉得这个回答较为合理。毕竟从小到大长兄都孜孜不倦地专注于欺负她。
    说她是小傻子、小笨蛋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要再往多了去计较,她也是记不住分不清的。
    琏月虽然记仇,却意外地好脾气。
    正提及顾司镇,一道甲胄披挂的碰撞声自门外传来,那脚步沉重有力,稳而不乱,步伐稳健,但仔细听去,也能分辨出几缕焦色。
    身形高大的男子,戎装未褪,身着亮银明光细钢甲,足下踩着双直缝牛皮靴,一把凤嘴刀提在掌中,刀头呈圆弧状,刃口锋利,寒光烁烁,刀背斜阔,柄下有鐏,七尺长短的刀身,却在身高近九尺的男子衬托下显得收敛不少。
    走到近前了,顾司镇才随手将长刀丢给侍从,旁人接过时赘手得很,在他这里却像个玩具。顾家庶长子天资惊艳,是行兵布阵南征北剿的奇才,尤善弓刀二兵,就连先帝也赞其“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是个不折不扣的英威将军。
    顾司镇今年廿六,比琏月大了八九岁,他十二岁参军,从小兵做起,而大多时间又都在军营里,或是行军途中,一年都不一定得空回京一趟,只有打了一场漂亮胜仗才有机会进京受赏。
    琏月见他的日子不多,对这个长兄的印象也模模糊糊,自然不知每逢顾司镇进京前都会密函一封送至家中,信里只有寥寥两句:
    “月牙儿近来可好?何时送来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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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情提示:男主们没一个好东西,但身心俱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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