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智凯跟阿海曾经是国中篮球校队的一员,最好的战友,跟我则是为非作歹的共犯。
    但是我从不主动打架,要干嘛都是用说的,谈完能解决就解决,再不然就是一条菸、一手啤酒。
    但是阿海不一样,他比我嚣张的多,打架翘课作弊什么的没一样落下,我可以篤定全部校规估计是被他犯了两三遍不只。
    而且他吊车尾考上私立高中后,似乎跟了爸爸的一个大哥客人,是真的有在混。
    胡智恩国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阿海,小说或许怪诞离奇、夸大现实,但是偏偏现实就这么在我面前上演,富家千金跟地痞流氓的爱情故事。
    在高一升高二暑假刚开始的时候,一个平平无奇的夏夜,我被警车的鸣笛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映在天花板上的红蓝灯光,我走到窗边的同时,正对面的窗户也亮了起来。
    「蛤?胡智恩偷跑出去还出车祸?」
    胡智凯的声音大到我没开窗都听得到,然后我就看到灯被关了,我自己也急忙下楼,爸爸当然也被吵醒,「爸。」
    「跟去看看吧。」
    手术房外,我看到的是坐立难安的阿海,他身上也满是血,胡智凯突然跑了起来,直接拽过阿海,没有止力的揍着阿海,「王八蛋!我妹为什么躺在里面!你坐在这里啊!」
    「智凯!」
    「阿辛……」我突然听到有人弱弱的喊我,我转头看着躲在转角的同学,那是平常阿海那掛的人,「大仔跟从国中部直升上来的同学槓上比骑车,嫂子跑过来说要坐大仔的后座,中间擦撞出的车祸啦!」
    「谁?」
    「疯狗。」
    我皱起眉头,后头的声音听上去是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剩下的我处理。」
    「王八蛋……」
    我走回去,看着哭到快晕过去的胡智凯,再看向旁边一脸有怒不敢言的阿海,「阿海,你回去,你在这里帮不上忙,你阿公也会担心你。」
    「可是!」
    爸爸轻轻的搂着我的肩膀,「同学,你在这里真的没有比较好,回去吧。」
    胡爸眼神透露出了杀气,而胡妈在安抚着胡智凯,边安抚的同时自己也是不断的在落泪。
    阿海还是走了,但是是被警方带走的。
    过了好一阵子,护士突然说血液不够,需要有人输血,我坐在椅子上本来昏昏沉沉快睡过去的,一听到声音就醒了过来。
    「家属间不建议输血,这位先生你的血型是什么?还有最近一年有新刺青吗?」
    「我是b型。」
    护士皱起眉头,「患者需要的是a型或是o型的血……」
    「我是o型。」我举手,转头跟爸爸的眼神对上,「爸,人命关天你就同意吧。」
    「怎么可能不同意。」
    没等胡爸胡妈反应,我跟爸爸就直接走在护士的后面进了手术室,在爸爸去签同意书的同时,另一个护士已经现在帮我消毒了。
    「深呼吸。」
    我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看着针没入了我的皮肤,我很意外的不觉得痛,「需要很多吗?」
    「我们会先抽250cc。」
    「我朋友还好吧?」
    「手术已经进行到最后了,这个血是先备着使用的,因为我们的医院的血库库存不够。」
    血抽完,护士帮我处理好就跟我说可以去外面等了,爸爸在外面等我,我跟他并肩坐在一起,身旁坐着的是胡妈,「阿辛,谢谢你。」
    「没什么,阿姨你放心吧,智恩会没事的。」
    在天快亮的时候,医生才离开手术房,跟我们说胡智恩已经结束手术,要转去加护病房了。
    「她的右手粉碎性骨折,身上多处皮肉伤,左大腿骨折,我们大致上都处理好了,等患者清醒后我们会再观察她的恢復情形,包含是否有脑震盪或是头部瘀血。」
    「好的,谢谢医生。」
    我爸决定先带我跟胡智凯回家,虽然不用上课,但是折腾了一个晚上,我的精神确是快撑不下去了。
    胡智凯睡爸的房间,爸爸则搬了张躺椅到我房间,我躺在被窝里,看着躺在躺椅上也快睡着的爸爸,「爸。」
    「嗯?」
    「智恩以后……还能拉小提琴吗?」
    爸爸睁开眼睛看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希望可以,毕竟智恩拉小提琴时,脸上充满了光。」
    事实是,那场车祸让胡智恩再也无法拉小提琴,甚至有的时候,她的右手能会不自觉的颤抖。
    「智恩很坚强。」我曾经跟胡智凯一起去陪胡智恩復健,「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什么双胞胎的心有灵犀,但是我知道她很痛。」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看着很努力在握放復健器材的胡智恩,「智恩会很难过吗?再也无法拉琴。」
    「会……毕竟那是她最爱的是,从三岁到现在,拉了十多年了啊!」胡智凯说着说着,眼泪又从脸颊滑落,「阿辛,你说为什么那些坏同学,就不能像你一样啊!」
    「原来我是坏同学。」我打趣的说着,胡智凯瞪了我一眼,我则捶了一下他的手臂,「你好好陪着智恩吧,我去处理其他事。」
    我知道疯狗都在那里,进了撞球馆,柜檯的大叔也是爸爸的常客,他听说了胡智恩的事,指了指某间包厢。
    「阿辛啊,你别把我撞球馆拆了,辛哥如果知道你在我这里闹事也会生气,低调一点低调一点。」
    「知道了。」
    包厢里的窗户没有开,里头都是菸味,我皱着眉头,正在打撞球的人抬头看我,「阿辛?你跑来干嘛?」
    「阿海怎么跟你槓上的?」
    疯狗抽着菸,他直盯着我,「怎么?阿海是你小弟?」
    「你们上个礼拜比车出了车祸,一个女孩子受了重伤。」
    「那女的在我跟阿海乔事情的时候硬要插进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海车品不好,我都没计较我车子被刮伤哩。」
    「你没撞回去?」
    「有啊。」疯狗把菸放在烟灰缸上,突然双手一拍,「我就这样撞一下,她飞出去能怪我囉?」
    我直接拉过了疯狗的头发,他瞬间飆出脏话,虽然是男生,但是我力气是真的不小,我把人推到墙上,又一个膝击,看着两眼一翻准备昏过去的疯狗,再一巴掌,四周的人往我这里过来,「别动。」
    「贱人!」
    我用手挡下了玻璃瓶,碎片扎进了我的手臂,我抬脚一踹,然后把玻璃片拔出来,不管痛跟流出来的血,回头又握住了疯狗的头,「给我搞清楚,我们『坏』学生的事,不管怎样都不能跟其他学生搅和。」
    「那女的自己……」
    「你们有很多方式可以避免今天的场景。」
    我右手的疤有点多,在开学前半个月,爸爸帮我刺了包臂的刺青。
    「妈妈癌末的时候曾经带着你跟我去了欧洲,看了一整个晚上的星空。」爸爸一边帮我刺青,一边说着,时不时看着他放着的照片,「你还小不记得,但是这是我们跟妈妈最后的回忆。」
    爸爸是个很浪漫的人。
    浪漫到我感觉刺在我身上的每一针都是他对妈妈的思念。
    胡智凯跟我唱完歌,我们决定去公园玩一下,却没有想到会遇到陆谊琦跟胡智恩。
    「智恩……在拉小提琴?」胡智凯惊讶的同时,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开心,「阿辛!智恩在拉小提琴!」
    「我知道,你安静。」我把嘴里的菸用手指夹着,看着坐在溜冰场旁边的人,还有在中间拉小提琴的胡智恩,吹着长笛的陆谊琦,「原来是都玩音乐的,才会那么快就混熟啊?」
    「哥?」
    「你已经可以拉琴了?」
    「古典乐没办法,但是简单的流行歌可以……」胡智恩小心的看了我一眼,「阿辛你们怎么会来?」
    「我们刚去唱歌,想说来走走。」我轻轻的笑着,眼神飘向了陆谊琦,「原来你会长笛。」
    「你以为我只会读书吧?」
    我轻笑一声,看着两人把乐器装起来,「你们要回去了?」
    「差不多了吧,阿辛跟哥还不回去?」
    我跟胡智凯互看一眼,我们本来是打算去夜市吃宵夜的啦,但这样看来还是回家好了。
    「我家在不同方向,我就自己走了。」在公园出口,陆谊琦拿着装了长笛的盒子,比着另外一头,「明天见。」
    我没多说什么,直接跟在陆谊琦后面走着。
    「干嘛跟着我?」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的菸刚刚就抽完了,知道身前的人不喜欢菸味,我也没再抽一根,「为什么会在公园?」
    「空旷,没有回音。」陆谊琦放慢了脚步,慢慢的往我身边靠,「你也是女生。」
    「但我是坏小孩。」我轻轻的挑眉,「谢谢你让智恩再拉琴。」
    「我去她房间的时候,她跟我说了你们暑假的事。」陆谊琦眼神看向了我的手,「她说她原本只是想要阻止他们吵架,结果那个叫阿海的激不得,就载她跟人家赛车了。」
    「我知道,智恩有说,警方也有说。」一句「阿海竟然会听女生的话,真他妈丢脸」是起火点,然后就是双方比赛时的小动作,造成智恩从后座飞出去,阿海还连人带车滑倒。
    「她说你去处理对方后就有的刺青。」
    「她连这也跟你说了?」我轻轻的挑眉,拉起了右手的袖子,「我跟对方打起来,人家用玻璃砸我,伤疤太分散又难看,我爸就帮我纹这个了。」
    「为什么是星空跟树林?」
    「回忆,跟我妈的,小时候她就因为癌症过世了。」我把袖子拉下,看着停下的人,「你家到了?」
    「嗯,你自己回家也小心……你有手机吗?」
    「有,要干嘛?」我拍了拍口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陆谊琦拿过了我的手机,「这是我的号码,你到家之后跟我说一下。」
    「欸……好麻烦喔。」我接回手机,看着新增的通讯人,「我是能出什么事啦!」
    「不管,反正你记得跟我报平安。」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睡袍的妇人站在门口,「谊琦!还不进来?」
    陆谊琦愣了一下,她转头看了一眼妇人,又转头看我,「晚安。」
    「晚安……」我看着陆谊琦匆匆的走进家门,看着陆妈,我礼貌的点了个头。
    「谢谢你送她回来,路上小心。」
    陆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严母,是跟爸爸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想起总是在看书的陆谊琦……家家都有本难唸的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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