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泉何故在此时发难。
    谢妙息目光一刻不移地盯着年逾六十的清癯女子,许多事情一瞬间串了起来。
    先帝血洗世家后,柳氏隐隐有一跃成为世家之首的势头,偏偏野心不止于此,他们想要的不是不知何时会因姻缘关系被事后清算的战战兢兢,而是真正的从龙之功。
    前朝虽然已经施行了回避原籍、异地为官的制度,柳氏本家所在的宁州却与丽州相接,世家相互经营往来也是常态。
    迫使她降下罪己诏削弱君王之威大概只是第一步,她作为被暗指品德有失、得位不当的皇帝,登基不足半年,反而不能于诸多臣子面前开口阻止柳松泉继续,以免坐实暴君的指控。
    “放肆。”沉奉徵转过身去,皱眉打断柳松泉的话。“丽州水祸在前,柳侍郎不仅没有体恤民情,为治灾出策出力,反而耽于鬼神之说,实属不当。”
    柳松泉拂了拂长袖,微笑道,“鬼神之说非臣一人信奉。此场水祸,陛下难道不是早由国师占卜而有所知?先帝在春祭时乞来国泰民安,陛下继位后,地方却祸乱不断,是上苍不满,警示陛下修身正心。”
    谢妙息垂眸,明明夫渚出没的预言从未向外传出,为何柳松泉会知晓?陆时年曾同她说过,早在秋狩之时就有茶馆在传天灾降世的谣言,尽管被明怡截下数个可疑人士,影响却不可知。
    大抵师父演算时窥见的人祸,不仅是海陵县令私自压下寒潮和汛情一事,还有柳氏等世家的势在必得。如果没有海陵,他们又会选择哪个地方挑起事端?
    底下吵得有些不可开交,陆时年直指柳氏门生勾结地方贪墨赈灾款物,御史台弹劾陆时年僭越职责越权统领大理寺,祁寒生的学生们又驳斥工部员外郎在其位不谋其政,延误工期。
    谢妙息思绪有些放空,想到了生前和她并不熟稔的皇姐,与柳家人果真是相似的人物。任何事情,乃至人的性命,生也好,死也罢,不过是他们指间的棋子,落在一处有一处的利益。
    她有些莫名的反胃,大约是因为半夜起身之后就没有进食,还有点头晕目眩,但是晕倒在这个场合,显然是极不合时宜的。谢妙息死死扣住了雕纹刻镂的扶手,连出血了也没发觉。
    阿娘啊,为什么要把这个腐朽糜烂的乱摊子留给她呢?给了她一颗柔软的心,却要她面对这些已经彻底浮在尘世之上、犹如玄铁寒冰的人们,她要怎么做,才能对得起阿娘的期许和托付?
    萧安期站出来暂止了这一场闹剧,她受恩于先帝得以晋升,真正该效忠谁,自有论断,“无论何人于诏令有见解,均应先向中书门下二省进言,由三省审议。当务之急为赈济丽州水灾,诸位商事有异议者,朝后再论。”
    显然柳松泉对这个结果并不完全满意,刚要继续指挥同僚挑拨是非,谢妙息终于开口,直直望向柳松泉那双皱纹横生的淡灰色眼睛。
    “既然柳侍郎称天罚既定,降罪己诏有何作用?不过是纸面上哗众取宠。召怀安骑归京,朕要亲自出巡丽州,与生民共苦其苦,如此才能向天下昭告朕的自责与悔过。”
    “不可!”
    “有何不可?”谢妙息笑了笑,展露出少年的意气风发。留在京城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反而会成为靶子节外生枝,要破柳氏的局,就不能被他们牵着走。
    而且,她受够了。
    “朕出巡期间,沉仆射、萧中书监国,卢寺正代领大理寺事。陆侍中和祁侍郎随朕出巡,实地督察工程延误和赈灾贪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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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幼主初临篇正式结束
    准备换地图咯!新角色即将闪亮登场
    第二卷计划开始收费
    全文大纲已经完成
    存一段时间稿再开始稳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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