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泉在医院里打了一整夜的点滴,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医院太好,还是禾泉自己本身有点小强精神,总而言之,禾泉的烧也退了精神也好多了,总体来说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我们提着行李回到了我记忆中的家,外观除了有些泛黄但大部分都还是和小时候记忆中的差不多。家里头的傢俱都还在,将披在傢俱上的白布收起,放眼望去,这个家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家,似乎和当初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早已物事人非罢了。
    我和禾泉两个人也不再拖拉,将白布都收起之后便开始动手打扫,直到我们都感觉差不多时已经接下午了,禾泉瘫坐在沙发上嚷嚷着头晕,我好笑的看着他,无奈的笑。
    「悠,我肚子饿了。」
    「唔……可是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肚子饿。」禾泉一脸认真的重复道。
    「……」阿姨不是说要禾泉多照顾我一点的吗,怎么现在反而是我照顾起他了?我无语的想,最后想起似乎年纪比较大的是自己,而且眼前的那个人昨天还掛了一整夜的点滴。
    「好吧,我去超市买食物。」考虑了几秒鐘后,拿起钱包后准备朝外走,之后又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眼正要拿遥控器看电视的他。「讨厌的樊禾泉,我要买很多的香菜回来!」
    门刚被关上,里头便传出求饶的声音。
    我开心的勾起嘴角,走出了家门。
    走出家门的那条小巷依然和当初一样,还记得左前方不远处有间杂货店,那间杂货店是一位罗奶奶的,小时候只要和诺枫他们玩疯口渴时就会跑到那里。罗奶奶膝下无子无女,唯一的老伴也在罗奶奶年轻时逝去了,只留下那间杂货店,所以即使罗奶奶有些孤单,却从不放弃这间小小而破旧的店面。
    罗奶奶很亲切很和蔼,看到小孩子时总是露出很温暖的笑容,我们四个人常常到罗奶奶那买饮料喝,但她却始终都没有收过我们一次钱,所以我们总是利用下午的时间在那陪罗奶奶聊天,希望罗奶奶能够天天开心。
    我也还记得,在小公园附近有季爷爷的巧克力饼,季爷爷的巧克力饼一直是我的童年回忆,因为它曾经带给小时候的我无数的勇气和坚强。
    可如今年过一年,日復一日,我也并不确定罗奶奶的杂货店和季爷爷的巧克力饼店还存不存在。其实我的心底还是很害怕这里的改变,可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例如奶奶,例如白衣。
    我有些紧捏着包包的带子,缓缓走向左前方,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把心底的酸楚压回。还在,杂货店还在……
    我有些不敢置信,连步伐都有些虚浮,直到走近了杂货店,才发现店里完全都和记忆中的不同了。
    「请问……有人在吗?」这话说得太轻,彷彿被风一吹就什么也听不清。
    「嗨不好意思,这里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前站了一个人影,里头的人似乎感觉到外边有人,一道男声从里头响起,然后我见到了那个男人。
    我倏地瞠大了双眼,瞬间乱了呼吸,我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迅速离去,为了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控制好自己的步伐速度,可好运没有持续太久,那个男人似乎也想起了我是谁,迅速朝我跑来。
    「喂、悠!你是伊乔悠吧!」不同以往记忆中稚嫩的嗓音,如今是一个成熟男人低沉且富有魅力的嗓音,我一方面感慨这人终于长大了,另一方面脚下的步伐终于跑了起来。
    我并不想见到这个男人,儘管小时候的我们有多好,但是现在的我是绝对不适合遇见他的!
    很快地,一隻充满力量的手抓住我的,男人终于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的呼吸早已紊乱地不像话,而这男人的呼吸却仍然平稳的很。
    我放弃了逃避,转而好好注视男人的那张脸。他的脸部线条坚毅却也有些柔和,他的五官和禾泉一样都非常的好看,只是禾泉给人的感觉是清冷,眼前的男人却是阳光。原本记忆中的笑脸此刻却皱着眉,薄唇也抿的紧紧的,那双细长的眼也不知道透露了些什么。
    过了许久,男人见我冷静下后,终于开口:「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
    「……我为什么不跑?」我仰着头看他。
    男人沉默了几秒,突然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十分无赖的嗓音从我耳边传来:「不对啊,我们多年后的相遇你怎么可以跑?我多少次怀抱着和你来个拥抱然后再来个痛哭流涕的场景,结果你竟然没有按着剧本走!」
    「……」我一脸木然,彷彿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如果能正经起来的话就不是他了。我安慰的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道:「乖,我怎么会知道你谢大少的剧本呢?如果我知道了肯定照着你的剧本走。所以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毕竟谁知道快十年没见的人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谢大少抽抽咽咽的松开手,一脸可怜的样子。「真的?」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安慰他:「当然。」
    于是我们的谢大少终于挥别阴霾,彻底灿烂了。
    「哎呀,真没有想到会突然见到你啊,我们都分开了几年了嗯?笨蛋乔悠,女大十八变了啊,小时候怎么看怎么好欺负,现在倒是有些让人感觉到距离了啊?」诚夜恢復了他流氓的个性,一隻手臂就这么掛在我的肩上,嘴里哼哼唧唧的。
    「笨蛋阿夜,你倒是和我情况相反啊?」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好说好说,怎么个相反倒是说来大爷我听听。」他哈哈大笑。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无语望着前方,虽然今天是我们两个感人的相遇,但请上帝原谅我,此刻的我真的很想打枪他,于是我这么做了。
    「一样像隻麻雀嘰嘰喳喳的,一开口就吵死人不偿命,还有,您谢大少的自恋倾向反而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我诚心的建议谢大少可以到医院掛诊了。」
    不意外地,我看见诚夜戏剧性地倒退三大步,然后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可怜表情,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你都几岁了还像小时候幼稚。」
    诚夜翻脸真的比翻书还要快,立即又没心没肺的笑着跳到我身旁。「不会啊,我觉得我自己的个性简直好的没话说,笨蛋乔悠,你应该要用乐观来形容我才对!」
    对,或许我真的该用乐观来形容谢诚夜这个人。
    不同于禾泉的冷淡,诚夜总是非常开朗乐观和无厘头的。在我那段仅有的幸福回忆中,诚夜总是喜欢做出一些令人感到好气又好笑的事情,他就像我们四个人之中最好的领导者,喜欢拉着我们其他三个人和他一起做各种恶作剧。
    谢诚夜这个人喜欢把事情都简单化,例如你瞒了他一件事而你也并没有告诉他,他表面上虽然一样流氓,但却并不代表他什么事都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诚夜是真的很聪明,但是这种聪明并不是指课业,而是诚夜他对人事物都有着他一套的想法。小时候和诚夜待在一起恶作剧时,虽然一方面对人家有些愧疚,但另一方面的我却是真的感到很开心。
    然而那段回忆,那段幸福,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杂货店?」诚夜圈住我的脖颈走回了杂货店内,他让我坐在木椅上而自己坐在我对面,他翘起二郎腿一脸的间适。
    「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搬家了吗?」我回问,目光一边打量着店内的陈设,才发现似乎店内的装潢摆设都被人重新整理了一番。
    「哦,我升高中就搬回来了啊。」诚夜耸耸肩,目光紧盯着我,眼底有着探视。「谁知道我回来却发现你竟然也跟着搬了家。」
    我望着诚夜的目光一瞬间冷下,嗓音冷漠的不像是自己的:「谁告诉你的?」
    诚夜没有马上答话,随后他扯起了微笑,随意而瀟洒:「哎呀这么认真干嘛呢,我不就是到你家找你吗,然后被隔壁邻居告知你搬家了啊!」
    「……我去了日本。」然后诚夜看似认真的嗯了一声,犹豫了几秒后,我才继续说:「原本是因为奶奶身体的关係,所以到日本养身体的,只不过后来……」
    我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反正我是昨天刚回来的,以后不会再走了。」
    过了许久,我一直都没有听见诚夜的声音,我有些狐疑地抬起头,发现他早已站在我身旁,带着微笑摸着我的头。「辛苦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太多的肢体接触,就只是这样单单的举动和一句辛苦了,我却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全都彻底放下了,我能感觉自己心底酸涩的厉害,只因为诚夜什么都没有问,却还是像以前一样。
    「……阿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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