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从皇后宫中退出,自去太医院吩咐药侍们取药,熬药。
    她原先也还担心宫内有没有“莲房”,亲自过来。
    正好杨登在,一问,杨登道:“莲房用于崩漏之症,自然不能或缺。”
    又问她:“你是去给瑾妃娘娘看诊了?”
    杨仪诧异,毕竟太医院只知道是皇后传了她,而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杨登。
    “父亲怎么知道?”
    杨登道:“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前些日子,瑾妃娘娘一连传了好几次常太医,皇后娘娘跟婉妃娘娘几位倒是没什么症候。你又用莲房,以及那些调经的汤药,我就知道是为她。”
    既然说到这个,杨仪不由问道:“父亲……可知道瑾妃娘娘的症候?”
    “嗯,娘娘的月事不调,大概也有一年左右了。”
    杨仪欲言又止。
    杨登只晓得瑾妃的月事不稳,却不晓得她身上的隐疾。
    毕竟是皇帝的妃嫔,这种隐私的地方,非但不能给太医们看,连说出去也羞于启齿,所以瑾妃不肯声张。
    其实后宫有一个通用的规矩,若是身上有隐疾的,便不能再伺候圣驾。
    瑾妃有一年左右的小恙,而她的乳裂,看那伤势之严重,却必定不是近期才有的。
    如此,居然一直安然,没被斥退。
    难道是皇帝一直没召她侍寝,故而没发现?
    可是连皇后跟婉妃都知道了……就算皇帝不召她,应该也有所耳闻的吧。
    何况宫中嬷嬷何其厉害,按理说早该有所举措。
    想不通。
    杨仪想到瑾妃的形貌,犹豫再三问道:“父亲可曾见过这位瑾妃娘娘?”
    “我?”杨登诧异地笑了:“我哪里还能给内宫娘娘们看诊?哦……你必定是因为上次太后传我之故?那是特例。”
    杨仪咽了口唾沫,不敢再提别的,也许那只是个巧合而已。
    毕竟只有她这样曾跟母亲朝夕相处的,才会看出瑾妃跟洛蝶的三两分相似之处。
    她在心里默念:必定只是巧合。
    杨登见她不语,问道:“怎么了?你莫非对于娘娘的病症没有十足把握?哦对了……你这莲房是要内服的?”
    莲房烧成灰,药性仍在,一般都用来内服以治疗血崩等症。
    “不,是外用。”杨仪回答。
    杨登诧异:“外用?”他的眼神变了变,却又一笑:“是我问错了,这本不是我该打听的。”
    他毕竟是太医,明白宫内规矩。
    莲房外用,给女子身上……自然涉及一些不该他所知道的。
    至此,杨仪便想起《玉函方》,以及其他两本洛济翁手抄典籍的事。
    正想跟杨登提起,可正好又有内侍来取药。杨登就先去了。
    杨仪只得去看药侍们煎药,又看他们把莲房炒制、研磨成粉末,一一地给宫内送去。
    过了中午,倒是没听说内宫有什么消息。
    杨仪也不好擅自过去查看。
    直到申时出宫,杨佑维赶上来,问道:“是你让老二找我诊脉的?”
    “二哥哥找你了?”杨仪笑问。
    杨佑维看了她一眼,从最开始嫌弃她办事惊世骇俗,到现在见怪不怪,甚至习以为常,杨佑维道:“昨儿晚上你当然也是听见他们两口儿吵闹了。”
    杨仪道:“自是听见了。好好地为这件事闹得不快……大哥哥给二哥哥看了没有?”
    杨佑维道:“诊过了,没有什么大碍,我看他们两个也是不到时候……”他正说着,无意中看向杨仪,却见杨仪脸色不变,倒好像是对这个结论早有预料。
    “你早知道?”杨佑维毕竟有点儿了解这个大妹妹的行事了。试探问。
    杨仪一笑:“我怎会未卜先知。”
    杨佑维心头微动:“听说你给二奶奶诊过了,她是怎么样?”
    “二嫂子她……自然也无恙。”杨仪回答。
    杨佑维眉峰微蹙:“是吗?”他笑了笑:“那……回头我也给她看看?”
    杨仪一怔。
    对上杨佑维的眼神,便知道他察觉了几分端倪,这才说道:“哥哥不用费事了。”
    原来早上杨仪给金妩诊脉的时候,发现她竟有些许的痰湿、肾虚之症,如果是这样,自然不宜有孕。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稍微调理调理,滋阴补肾后,必定有效。
    “既然如此,”杨佑维疑惑问道:“你为何不如实告诉她?”
    杨仪叹道:“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我只想二哥哥跟二嫂子仍是好好的吧,只是二哥哥先前吵嚷什么纳妾,我担心如果把这件事说了,对他们两个反而不好,不如就只说无事。”
    何况如果只说症结是在金妩身上,里里外外,只怕仍是少不了异样眼光。
    毕竟时下的风气,假如夫妻两个无所出,世人第一怀疑的就是女子的问题,很少会直接质疑男人如何。
    所以杨仪索性隐瞒不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看向杨佑维,怕他不赞同自己的做法。
    不料杨佑维笑道:“你啊。真不知叫人说你什么好。”
    看见他善意了然的笑容,杨仪才松了口气。
    “你有法子给她调理?”杨佑维问。
    杨仪点头:“我有一副金莲种子方……正好适合二嫂子。”
    “都有什么药?”
    “附子,白茯苓,杜仲……搓成丸子,每日定量服用。”
    杨佑维道:“这些药都是温性的,温阳补肾,男子服用也一样。”
    杨仪正疑惑为何他说男子,杨佑维感慨道:“做戏做全套,你总不能只让二奶奶服药吧?反正这些药无害,索性就说是助孕的,让他两个一起吃,同甘共苦吧。”
    杨仪不由笑了:“还得是大哥哥你。”
    兄妹两人相视而笑,杨佑维感叹道:“我原先可不这样的……”
    说着出午门,杨佑维抬头,一眼看到前方的马车:“那不是跟着十七爷的竹子吗?”
    杨仪正张望,屠竹已经跑过来:“仪姑娘!”又对着杨佑维行礼:“杨太医。”
    杨佑维目光转动,看着那辆马车的车厢突然晃动了一下,他心里就有数,便对杨仪道:“我骑马,先去了。”
    这边杨仪进了车中,便见薛放盘膝坐在里间。
    她早料到屠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你又做什么?”
    薛放笑道:“我想起一件事来,咱们出城去好不好?”
    杨仪诧异:“好好地这时辰出城做什么?”又警惕:“你敢胡闹试试?”
    “哪里敢?”薛放急忙坦白:“还记得从海州回来路上,你跟我说想学骑马么?咱们一直忙的不可开交,这会儿正是个空。你学不学?”
    杨仪确实跟薛放提过此事。
    主要是想起当初在海州城,知道他受伤,她想去又找不到马车,还是黎渊当时骑马送她前去的。为此薛放还嘀咕过。
    当时杨仪就暗恨为何自己竟不会骑马,又打定主意,必定要学一学。
    所以在从海州回来的路上,便跟薛放提过一次。
    谁知他竟然记住了。
    杨仪打量着他:“我当然是想学的,可是你现在有伤在身,怕是教不成。”
    薛放道:“这点儿伤算什么?你放心……早学了早好。”
    这句倒是至理名言。
    此刻马车已经向街头驰去,杨仪突然想起了早上遇到了艾静纶的事情,便道:“你们府里的那个表少爷,是在府里长住?”
    薛放笑道:“那个聒噪精?我也不知道他们家里是怎么想的,竟然想让他在京内当差……你见过他了?你瞧他那个模样,还不给人活吃了呢。”
    杨仪叹道:“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
    说着看向薛放,薛放比艾静纶也大不了两岁,本来也不算是个沉稳干练的,但跟艾静纶一比,竟衬得十分稳重。
    这就看出两个人的成长境遇之不同了。
    杨仪正在出神,薛放已经悄悄地将她搂住:“父亲说,后天叫我去府里下聘。”说到那两个字,身上不禁一阵战栗。
    “啊……”杨仪昨晚上也听老太太说了,抿嘴一笑,又提醒他:“别揉搓。”
    薛放贴着她,哼唧道:“我一想到……就受不了了。”
    杨仪转头看他:“想到什么?”
    “还能什么?咱们成亲,欢欢喜喜的……”薛放连咽了几口唾液,呼吸都沉了几分:“那时候你看看我……才不放开你呢。”
    杨仪脸上微热,又提醒:“衣裳要皱了,你松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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