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徽若微愣,回道:“刚好的,有意见吗?”
    “真的?”鹿鸣珂满眼?审视。
    “难道非要我当一个聋子你才痛快。”羽徽若气呼呼, 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说,“我还听?不?大明朗, 你说话?声音太小,风声又很大,不?知道你说了什么。”
    她欲盖弥彰的样子,都被鹿鸣珂收进了眼?底。
    鹿鸣珂什么都没戳破。
    小船靠岸,鹿鸣珂率先跳下船, 朝羽徽若伸出自己的手。
    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是早已?知道云啸风的下落,只怕那日他前脚救下她, 后脚就将陆飞嫣的勾当掀了个底朝天?。
    *
    回春医馆。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陆飞嫣双目圆瞪, 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杯盏盏噼里啪啦作响。
    跪在她身前的医者迟迟不?敢回话?。
    “说!”
    “回郡主?的话?, 云将军他意志坚定, 我们、我们也没法保证。”医者冷汗涔涔地开?口?, “要是帝姬能前来, 恐他就心甘情愿了。”
    “废话?!”陆飞嫣美艳的脸庞扭曲了下,“如?若要他心甘情愿, 我就不?会出此下策,限你们三日,务必让他醒来,只听?我的话?。”
    云啸风是摄政王的义子,要想?拿下羽皇的位置,光杀了羽徽若不?够,还要这位辅佐两代帝姬的摄政王首肯。
    人老了,少了年轻时的杀伐决断,就会有软肋,云啸风便是他的软肋。
    再者,云啸风强健的体魄,敏捷的身手,要是能为她所用,将是她的一大助力?。
    可惜这个人认死理?,只肯效忠羽徽若一人,要不?然陆飞嫣也不?会翻脸,把?他制成药人。
    医者们彼此张望一眼?,俱是没人敢打包票。云啸风这人是上过战场的,九死一生?,什么都经历过,他心中唯有一个信念,为帝姬生?,为帝姬死,这世上只有帝姬能动摇他的决心,他们再下重药,这少年连性命都保不?住。
    “报——”门外有一名羽人侍卫疾行而来,单膝跪在陆飞嫣面前,拱手道,“郡主?,我们派去监视鹿鸣珂的眼?线已?有了下落。”
    “如?何?”
    “他们被人折断翅膀,剜了双眼?,丢在一处山林。”羽人侍卫想?起找到那些眼?线时所见的惨状,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同为羽人,如?此境地,感同身受。
    “派去谈合作的柳大人呢?”陆飞嫣问。
    “柳大人被鹿鸣珂给杀了。”
    “这是那姓鹿的在警告我们,郡主?,此地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不?宜久留。”站在陆飞嫣身侧一直没开?口?的谋士道。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陆飞嫣本想?拿当初在羽族他们沆瀣一气害过羽徽若的事做筹码,与鹿鸣珂再谈一桩交易,让他交出羽徽若。这次鹿鸣珂一改从前的态度,铁了心要保羽徽若,陆飞嫣思量再三,说:“撤回羽族。”
    夜色里传来刀剑相击的金属声,一名年轻羽人慌慌张张前来禀报:“郡主?,那姓鹿的带着帝姬杀上门了。”
    *
    羽徽若没有猜错,鹿鸣珂的确知晓云啸风的下落。
    他救下羽徽若后,就着手调查追杀羽徽若的人。
    也怪陆飞嫣自己蠢笨,自己送上门来。
    他暗中清除掉陆飞嫣的眼?线,杀了来谈交易的人,以此警告陆飞嫣不?要轻举妄动,更别指望拿当初两人合谋的那些事来胁迫他。
    陆飞嫣要是聪明,这个时候应当乖乖滚回羽族。
    鹿鸣珂推开?回春医馆的门,潜藏在四处的羽人发出箭矢。
    羽徽若挥着明玉刀,挡住箭雨,截下其中一支箭矢。
    箭矢上刻有金蛇的图案,确认陆飞嫣就是那个金蛇教安插在羽族皇室内部的羽人无?疑,羽徽若心中的最后一丝宽宥消失殆尽。
    陆飞嫣嫉恨她,她可以当做是两人的私怨,但她吃里扒外,帮着外人谋害羽氏,就是羽族的一块毒瘤,哪怕再痛,她都要亲手剜出这颗毒瘤。
    没有羽人是鹿鸣珂的对手,这一战,两人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
    擒拿反贼陆飞嫣重要,找到云啸风更重要,羽徽若趁着羽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鹿鸣珂身上,擒住一人,逼问他云啸风的下落。
    那人战战兢兢,将羽徽若带到一间屋子前。
    羽徽若一掌震开?门板,有两名作医者打扮的羽人,围着云啸风正在慌慌张张给他下针。
    “住手。”羽徽若一人一脚,将他们踹得倒在地上。
    “云啸风。”她扶住盘腿坐在榻上的云啸风。
    云啸风倒入她怀中,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那两名医者已?认出羽徽若的身份,规规矩矩跪好,不?敢有所动作。
    羽徽若满脸怒容,喝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是飞嫣郡主?吩咐的,飞嫣郡主?命我们将云将军做成药人,我们要带着云将军逃离,为防止云将军中途醒过来,破坏计划,只能暂时用银针封闭云将军的五感。”两人痛哭求饶,“我们的家人都在飞嫣郡主?的手上,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听?从她的命令,帝姬饶命,帝姬饶命!”
    羽徽若忍住一刀将他们砍杀的冲动:“给我唤醒他。”
    其中一人走?过来,撩起云啸风的眼?皮看了看,接着,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启禀帝姬,已?下了针,云将军他暂时是醒不?过来了。”
    “什么叫暂时醒不?过来?”羽徽若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轰地一声,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摔落进来,倒在羽徽若的脚下。鹿鸣珂走?了进来,他手中的东皇剑沾上血色,血珠滴滴答答顺着剑尖流淌。
    被鹿鸣珂丢进来的是陆飞嫣,以及她的谋士。
    羽徽若垂眸,对上陆飞嫣愤恨的眼?。
    陆飞嫣右臂被鹿鸣珂一剑划伤,腕间淙淙淌着血,濡湿整个袖管。她咬着牙,目光恨不?得化作刀子,寸寸将羽徽若凌迟了。
    “羽徽若,我不?是输给你。你不?过是仗着有人为你出头,没有他们,你什么都不?是。”死到临头,她仍旧不?肯悔改。
    要不?是云啸风抵死不?从,鹿鸣珂从中作梗,她怎么会功亏一篑。陆飞嫣越想?越不?甘。
    羽徽若并不?动怒。
    很大程度上她说得对,她生?来就是个废物,没有帝姬这个身份,没有姑姑和摄政王,没有拥护她的羽人,没有鹿鸣珂和云啸风,她早就死了。
    “那又如?何,是他们心甘情愿为我所驱使。”羽徽若抬起明玉刀,抵着她的脖子,看向她身侧灰头土脸的谋士,“追随你的,不?比我的少,可你照样还是一败涂地。”
    陆飞嫣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目光转到鹿鸣珂身上,忽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结论:“不?,你错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心甘情愿,都是有利可图罢了。”
    “别废话?,告诉我,怎么唤醒云啸风?”羽徽若不?想?与她将这口?舌之争进行下去,她只担心云啸风会有性命之忧。
    “醒不?过来了,我命他们下了死手。凭什么,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他的眼?里从来只有你。羽徽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嫉恨你,我处处比你优秀,比你努力?,只因我不?姓羽,便只能臣服于你……”陆飞嫣的话?音戛然而止,因羽徽若手中的刀刺穿了她的肩膀。
    她面色青白,唇角溢出一丝血痕。
    “说,如?何唤醒云啸风?”羽徽若皱皱眉。如?果?可以,她宁愿一刀杀了陆飞嫣,而不?是这样折磨她。
    “都说了,他不?会醒了,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陆飞嫣死不?松口?,那是真的没希望了,羽徽若心里蒙上一层绝望。
    这个人,到底是她的表姐,羽徽若丢下一把?匕首,撇过脑袋:“你自裁吧,至于你的亲眷,我会调查清楚,不?知情的,一律免罪。”
    羽族从不?搞株连这种罪名。
    自裁,是羽徽若留给她最后的体面。
    陆飞嫣大笑:“胜者为王败者寇,自古以来皆如?是,很好,很好。”
    说罢,捡起地上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腹间。
    她看着羽徽若的背影,脑海中浮现起第一次见羽徽若的情景。那时的羽徽若只有三岁,圆鼓鼓的脸上都是婴儿肥,睁大着乌黑的眼?睛,摇摇晃晃朝她走?来,口?齿不?清地唤她:“表姐。”
    从一开?始,羽徽若也是愿意亲近她的。
    “帝姬。”陆飞嫣突然唤道。
    羽徽若回头。
    “人族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飞嫣咳出一口?血沫,声音愈发虚弱,“你身边的豺狼虎豹从来不?止我一人,你要小心、小心……”
    羽徽若的耳力?恢复没多久,听?不?大清楚,她走?上前,倾着身子,想?要听?清她说的话?。
    一粒殷红的血珠倏然迸溅上她的眉心。
    羽徽若眨了眨眼?。
    陆飞嫣已?被一剑贯穿喉咙,鲜血争相恐后涌出,糊了她一脖子。
    羽徽若顺着剑身,望向鹿鸣珂握住剑柄的手,鹿鸣珂抽回剑,半蹲下身子,握住陆飞嫣染血的手,迫她张开?五指。
    她指尖捻着一根发黑的银针,显然是淬了见血封喉的毒。
    羽徽若的震惊都被后怕取而代之。
    这个女人,死都不?忘捎上她一程,真是打心底里恨毒了她。
    回春医馆的羽人出自金蛇教,他们手上都沾过人命,死不?足惜,念在同族一场,羽徽若不?忍他们曝尸荒野,放了把?火。
    火葬,是羽族最向往的死亡方式。他们崇拜凤凰,坚信大火铺满生?命的最后一程,他们会如?凤凰般涅槃重生?。
    火焰张牙舞爪,吞噬掉整个回春医馆。
    宗英已?赶过来,背着昏睡不?醒的云啸风,问:“师父,这人怎么办?”
    羽徽若站在火光前,鹅黄色的裙摆与火焰融为一体,好似真的变作了浴火的凤凰,就要翱翔九天?而去。
    鹿鸣珂垂在袖中的右手悄然探出,虚空握住那截飘扬的衣摆,死死攥在手里,说:“去百草门。”
    第62章 [vip] 人质
    百草门主修医道, 剑仙大会上鹿鸣珂结识百草门的少门主苏畅,两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 互相?引为知己。
    苏畅临走前,曾盛情邀约鹿鸣珂去百草门, 被鹿鸣珂以抽身无暇为由拒绝, 遗憾至今。鹿鸣珂一封拜帖刚递上门,那百草门的少门主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带着弟子高高兴兴将人接到了自?己的宗门。
    鹿鸣珂言明来意, 苏畅二话不说,亲自?为云啸风看诊。
    四个时辰后, 苏畅推门走了出来,弟子们赶紧奉上一盆清水,为苏畅净手。
    羽徽若立在鹿鸣珂身侧,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那少门主看的是?鹿鸣珂的面子, 她再焦灼,也?没有擅自?开?口?,而是?等着鹿鸣珂询问。
    苏畅看出二人心中所想, 不等鹿鸣珂发话, 率先道:“里面那位云公子被人用了至少上百种毒,五脏六腑皆已毁损, 我?只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 配合药浴和针灸, 慢慢将毒素拔除, 或许还有机会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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