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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伟大的作品,凭着心意精心筹备,肯定能找出那么一部或者多部符合当下情境的;但临时起意,将椎蒂诱拐进房间的我,感觉就像在用雪平锅熬煮牛奶,除了甜甜的香气,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打开文件夹。电影的名字自然都是下载时的原始代码,有没有字幕,格式对不对,都是随机;如果运气不好,可能看到结尾我也不知道这部电影叫什么。
    “好像小电影哦。”这是椎蒂的评价。
    “你知道什么小电影?”我没好气地笑。
    “很多啊,比你想象的多。”和一接触到违禁话题反而会特别兴奋的小孩不一样,椎蒂的语气轻松到反常。
    “小电影不是这样命名的。”我说。
    椎蒂瞥了我一眼,他没有说话。
    但是他在把脸转回去的时候,我很清楚他在笑,尽管我看不见。一种好像被看透了的羞耻感萦绕着我,手指嵌进掌心,我掩饰地拿过手机,把它接到旁边的充电线上。
    我努力将视线掰回屏幕。椎蒂忽然起身,于是我的视线又一次离开屏幕,追随它认为最赏心悦目的主人;美丽的少年轻巧地绕过我房间有且仅有的一张大床,走到窗边,将遮光的窗帘彻底拉上——房间里只剩下电脑这一块小小的银幕,其他的一切都陷入隐秘的黑暗。
    屏幕投射在椎蒂的侧脸,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闪着光,一瞬间我好像看到无限的数据从他脸上流淌而过,像奔流不止的潮汐,在一次次演算中循环往复。当他来到我身边时,不容忽视的香气在鼻尖心头振聋发聩;那一刻,我对我自己的敲打全成了模糊的背景,那些作用在皮肤上的溶液目的只为留香,却像毒药一样渗透我心——清凉油的味道,绝对。
    “清凉油。”我轻声说。
    “阿姨让我涂的。”椎蒂果然立刻扭过头,心思根本不在晦涩难懂的纪录电影上,他抬起手凑到我眼前,“你闻闻,味道可重了。”
    “小姨妈就喜欢香香的东西。”我说话的时候,椎蒂也没有拿开手,任由我呼吸的气息落在他的手腕处,只为和我抱怨那多余的关心和期待。
    我不理会这只手,而是慢慢地撑着床沿,凑近他的脖子:“脖子上是不是也有?”
    “有啊,锁骨这里,都没化开呢。”椎蒂立刻把头偏向一边,给我露出大半白皙的脖颈,它在屏幕的映照下发出偏绿的蓝光。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像一个体贴的姐姐那样,用拇指指腹按住那油光发亮的一处,将它均匀地抹开:“这样就不会被蚊子咬了。”
    “我本来也不会被蚊子咬。”他说。
    “谁说的,你身上特别香。”我故意靠近他,夸张地吸吸鼻子,试图模仿那些喜欢逗弄小孩的大人,“蚊子最喜欢这样咬你了。”
    “姐姐,你是想说吸血鬼吧。”他有点无语地斜睨我一眼,手指却精准地点在了自己脖子的大动脉处,“那是咬这个地方。”
    “……你知道的真多呀。”我说,一手揽住他的肩,另一只手则状似无意地碰到他大腿的短裤,“这是什么材质的?棉布?”
    “纯棉的。”他也用手抓住我的家居服衣摆,“姐姐你这个是什么?丝绸?”
    “嗯。”我敷衍地说,手完全没有从他腿上拿开的意思;我就着这个有点变扭的姿势,像任何一个把小孩当抱枕的家长一样,抱着他,把目光投向屏幕,好像这个纪录片有多好看似的——屏幕上还真的有个小孩,这明显是家庭记录影像,摇晃的镜头下金发碧眼的孩子正举着字母表,看起来也有些重心不稳似的一摇一摆。
    然而,椎蒂忽然在我的怀里动了一下。他忽然靠到了我的身上。
    正常小孩也不会喜欢这么亲近人的。我只是略一思索,便以为明白了事情缘由,于是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去拿空调遥控器:“是温度开太低了吗?我调高一点?”
    “不是,温度刚刚好。”椎蒂说。当我再次放下遥控器的时候,他再一次贴了过来,而且这一次,他掀开一点点短裤的边,好像被什么困扰了,“姐姐,我好像被蚊子咬了。”
    “啊?怎么可能咬这里啊……”我的话音越来越轻,因为我的手已经比我反应更快地伸了过去,于是这个迷你的口袋陷阱一下子把我的手关住了;椎蒂的两只手逮住了我作恶的手,把我困在他的短裤与大腿之间,是世界上最迷你也最坚实的囚牢。
    “姐姐。”
    “嗯?”
    “摸得很开心吗?”他说。
    抬头的一刹特别长,甚至让我感觉自己的一生特别短。
    我对上他似笑非笑,带着玩味的视线,忽然觉得他的表情既不像大人,也不像小孩;短短几秒,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恶魔的表情。
    不是笑容,是胜利的符号。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误会了,快放手吧,别逗你的姐姐,玩笑一点也不好开——
    “姐姐喜欢我,对吧。”椎蒂说。他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最后将一个吻落在我的唇角。这种吻是小孩子对大人的吻,是大人们哄着孩子“亲一个”便能获得的吻;小孩子会在脸颊上“啵唧”印上一口,留下一道浅浅的口水印子。
    椎蒂没有那么小,他的吻不会有口水印。但这依然是小孩子的吻,是献给大人的吻。在我犹豫的时候,椎蒂再一次亲了上来,这次停留了久一点,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我的影子——
    我抓住他的肩膀。
    这不是人的眼睛。
    “你的眼睛……”
    “是开关。”椎蒂说。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那种非人感更强烈。我的手渐渐放在他的额头上。柔软的头发,头皮,五官,四肢。未经怀疑时,一切浑然天成;然而此刻我的手落在他的身上,于是一切都成了仿真的伪造物,这是无邪的镜子,这是初生的画皮。
    然而我不怕他。
    相反,我正因此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我的体内是澎湃的浪潮,巨浪冲垮我的理智,击碎那些辛苦构建的堤坝,让我不顾一切地将他推倒在了我的床上,让他陷在这个巨大的,柔软的,黑暗幽深的角落里;我想掌控他,却忘记了是他先松开手,让我误以为自己已经离开那个渺小的陷阱。
    他的右眼是一个开关。关机之后的椎蒂就像睡着了,他全无意识地躺在那里,可以任我摆布。然而只是刚刚点上开关,我就后悔了,我不喜欢他这样没有生机的样子;我喜欢他各种各样奇怪的小表情,恶魔一样不由人掌控的个性,他可以随便地拿我取乐,但我只觉得高兴。
    于是,在我身体的欲望反应过来之前,手指已经再次点下开机。我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关机,就连刚才的关机也是椎蒂拉着我的手让我关的。所以他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是和我解释他的行为动机:“我希望姐姐信任我。”
    “嗯。”我说,手撑在他的身边,“你是仿生人。”
    “姐姐甚至都不对我做点什么,”他的表情甚至带了点幽怨的嗔怒,说出来的话却令我脊背发凉,“明明硬盘里存了那么多没有我可爱的小家伙,对着我却没有任何想法么?”
    “没有,我——”
    “你没有打开过。”他比我更平静,但这不是因为他不是人,而是因为他对这个社会的规则没有认同感,“你每次都看看缩略图的图标,海报的封面就退出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些?”
    我无言以对,说出来的话只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你监视我?”
    “刚刚你自己让我看的。”他说,“这不算授权吗?”
    “……算。”
    “不想就收回去好啦。”他说,再次在我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牵住我的手,“我可以一一解释,不过……你想不想做点别的?”
    我的手落在了他纯棉的黑色短裤上。
    那一团我虽然好奇,却故意撇开不看的东西此刻正有些微妙的膨胀,椎蒂正俯身在我的头顶耳语。他不是劝勇士去恶龙的山洞送死,他是劝恶龙去屠杀他的村庄。
    “姐姐看看好不好?和普通的男孩子不一样的。”
    “会有什么不一样?”我嘴硬说,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配合着他一点点将短裤往下扯,顺便连蓝色派大星的内裤也扯掉,于是也有了我第一个占有欲浓重,毫无边界感的发言,“下次能不能我给你买内裤?”
    “可以啊。”椎蒂说,两条腿从善如流地向上蹬起,叉开环住我的腰。于是小小少年隐秘的宝藏就这样展露在了我的眼前,椎蒂诚不我欺,它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它像创作者和恋童癖开的一个玩笑。那是一个带刺的锤子,是可以轻易将人抓伤的流星锤。
    “别碰,有毒的。”椎蒂拉住我的手,阻止我刚才的自杀行为,“只是皿博士设置的自我保护机制啦,我关掉就好了……”
    “……皿博士?”还未来得及赞叹作品的伟大,我却开始为椎蒂在这样的时刻提到了旁人而感到暗自不快。
    只是微妙的酸楚罢了,却非要听一听那个答案,明知故问——
    “是制造我的人之一啦,”椎蒂解释,“那是一个团队。”不知道他操作了哪里,也许是内部系统的运行机制,于是这个小小的锤子就缩回去了,变成无害的,软软的,仿真的小东西。它更粉一点,亮晶晶的。
    “我也没试过,但是射出来的话不是精液。”
    “你这个年纪本来也射不出那么多。”
    “不一样的!我一点也不臭!”他懊恼地拍了拍床,“你不想试试嘛?可以吃的。”
    “我又不饿。”我说,然而我的行为真是该死的诚实。我堵住了他试图继续推销的嘴,我迟疑了,没有深吻他,而是也像小孩一样亲了两口,拓拓印记。这绝对是一个很专业的团队,让椎蒂以假乱真地在人类社会混迹将近半年;那个皿博士是个天才,只要椎蒂不愿意,他随时可以伤害我,我将永无葬身之地。如果真的有那一刻,我想我只愿意立刻死掉。
    他的身体是软的,但我又清楚地知道这点表面的柔软只是一层薄薄的皮肤组织;就像我将他从水里拉出来的时候感受到的那样,这家伙有着更大一点的密度,虽然不至于一下子沉到水底,但到底和人不太相同。
    他有美丽纤细的骨架,那是人类肉体之美,但此刻被完美地复刻在了一具人造的躯体上;这种美只能被感知,却不能被呈现,但它已经被捕捉,以精心包装的样子送到我的怀里,留下奇异的温度。我用嘴唇度量它,我想尽量显得温柔,耐心,优雅一点,至少有点成人的风度;事实上我势必如急不可耐的孩子,很快就把自己投入到那个最隐秘的地方,我用手托起它。
    没有了那些噪音一样的香气,这个地方显得没有什么味道。它可以被叫做阴茎吗?椎蒂会不会给自己身上的零件想名字呢,就像沉迷幻想的小孩子那样,“神之手”“魔女之心”“烈火之躯”“千风腿”之类的?
    于是他的手落在我的头发上。那是无声的邀请。
    我彻底含住了它。我没有点开过那些经历种种曲折才得到的资料,却一遍又一遍地在成人网站上浏览那些最热最火的标签;视频里的男男女女变着花样进行最原始的博弈,本质却是向着镜头前面坐着的未知者极尽谄媚。我看了很多很多,只是想证明我与正常成年人没什么两样;我喜欢小孩只是因为我有“baby  fever”,是基因病。
    此刻我才意识到那种表情并非全然的演技;那不仅仅是对一场情事的兴奋,也是得偿所愿的欣喜。它在我的口腔微微发热,我用舌头安慰它,灵巧的,轻柔的;我尝试用牙齿轻轻摩挲,这多么像皮肤的质感啊,当你觉得它柔软的时候,它又显得弹性十足,无处下口了。
    于是,比我预想中更快的,我尝到了那个“可以吃的”味道;这个味道非常熟悉,但我一时之间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一直到咽下去的那一刻,椎蒂才懒懒出声,声音疲惫极了,完全就是在撒娇:“是不是像‘酒酿圆子’?”
    “为什么会这样?”我凑过去,环抱住他。他窝在我的怀里,闭着眼睛,手却抓住我的衣摆,不让我离开。
    “我怎么知道。”他说。隔了一会,他忽然问我,“你喜欢吗?”
    “酒酿圆子?”
    “……嗯。”
    “喜欢呀。”我说。如果能添点桂花就好了。
    然而想到把椎蒂变成饮品自助桶,感觉就太奇怪了!我为这个古怪的念头笑出声来,却忽然听到椎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
    我捂住嘴,弓起身去仔细听。
    “等到秋天,服用足够多的桂花,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味道了。”
    “所以……等等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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