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接送明楼明诚的人表面上是来到重庆才找的司机,但实际也是军统特务假扮的,对于「周经理」带着「赵老闆」能进这么大的酒楼吃饭而他却只能守在外头,不免有些凄凉感。
    一样是出任务,人家阔少出任务就是不一样,军统训练班出来的人身分向来保密,这名特务对「周经理」就更好奇了。
    刚才他与帮林参谋开车的那名特务一起在巷子里抽了根菸休息一会儿,听说了周经理买了套长袍送给赵老闆,居然就要百多元,他上回出任务,他跟另一名女特务买了两套衣服、两件大衣、两顶帽子,也不过才花了七十元。
    抽完了菸回到车上,他又等了许久,心想他们两个这顿饭吃得还真久,瞥眼看见了后座座椅上放着一个提袋,突然好奇一件百多元的长袍到底长什么样,他探过身拿来提袋,却发现提袋里只塞了一团旧报纸,哪里有什么衣服。
    那名特务不解,不明白进了服装行为什么不买衣服,不买衣服就算了又为何要用提袋装着报纸团,还有店员说的用百多元买了长袍又是怎么回事……
    这名特务一惊,连忙提着纸袋跑向林参谋坐着的车。
    「林参谋。」
    「你来做什么?」林参谋留心着酒楼大门,怕明楼及明诚刚好走出来撞见这一幕。
    「他们可能跑了。」司机特务把服装行的提袋交给林参谋,林参谋一看里头没有衣服却放了报纸团,大喊不妙。
    「快!快进去!」
    「是!」
    结果一行五人衝进了明楼订下的包厢,一桌好菜吃了七、八分,一旁的椅子上整齐的放着周经理及赵老闆刚刚穿进来的大衣及长袍,哪里还看见有其他人。
    此时,酒楼的服务生也进来了,推着推车就是准备要收拾的模样,林参谋抓了人就问。
    「人呢?刚刚在这里用餐的两个人呢?」
    「结完帐走了,他们说还有朋友在里头用餐,要我们半小时后再来收拾,各位用餐完毕了吗?能收拾了吗?」
    林参谋知道明楼两人应该是识破这次任务的骗局了,立刻跟酒楼柜台借了电话,打到了电报局去。
    林参谋假装公干要找报务员,得到了文件已经被取走的消息。
    「走!立刻去电报局。」林参谋对身后的属下下了令,五人两车,就迅速的往电报局开去了。
    * * *
    一间简陋的小旅社,明楼睡着躺在那张看就十分不舒服的铁床上,若不是拜明诚所赐,明楼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睡这种床。
    明诚坐在床沿,看着右手被他以手銬拷在床头的明楼,伸出手指贪恋的轻抚着明楼的面颊。
    他只能趁着明楼睡着的时候这么做,他醒了就再也不能这么放肆了。
    明诚由大衣内袋里拿出那封由电报局取来的文件,这个任务,他会自己走完,他知道大哥不会接受他的安排,但明诚也想过了,先将大哥软禁在这里,然后找机会告诉大姊,大姊自然会完成之后的工作。
    看是要祕密把大哥送出国还是隐姓埋名送往其他地方,总之……明诚不会再让明楼回军统,或是……组织了。
    「我竟然着了你的道?」明楼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简陋旅社的房里,或许是看见明诚就好好的坐在一旁,所以明楼并没有惊慌,他动了动身子,觉得麻药还没全退,所以索性不动了,倒是开口让明诚来服侍自己:「扶我坐起来。」
    不是让他解开他?明诚还以为大哥会大骂他一顿,但他还是依了明楼,把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明楼回想着记忆在哪里停止的,他记得他们一起走出了酒楼,明楼决定要先去电报局取文件,然后找个地方待到飞机快起飞的时间,再出发到机场去,给军统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明诚却说既然第二小队埋伏在电报局,那么就不能是他们两人去,所以提议先找地方待着,再买通个不相干的人去取文件。
    明楼接受了明诚的建议,当下就想往街上去找大饭店,明诚却说不行,既然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去找大饭店,那么他们就偏得往小旅社去找。
    明楼还记得他到旅社门口时还一脸嫌弃,被明诚好说歹说的劝上了楼进了房,接着,就有人用手帕摀住了他的口鼻,那个味道不陌生,只是……从来都是明楼拿来迷昏别人的,还没人用在他的身上过。
    「文件取了吗?」明楼问着,这个任务不能失败,他可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训练班了。
    明诚把手上的文件晃了晃,明楼拿起桌上的电话,被明诚压住了手,明楼阴鷙的眼神落在了明诚的脸上,让明诚不自觉示弱,松开了手。
    明楼拨给了柜台,说了转接号码,不多久,对方接起电话,两方互通了一句暗语后,明楼把电话给了明诚:「说地址。」
    明诚咬着下唇,不肯开口。
    「不是军统的人。」
    不是军统的人,那是什么人?明家的人?还是……组织的人?
    「说!否则等会儿有你好看的。」
    明诚还是倔强不开口,明楼也很有耐性,没有被拷住的手一伸,就把明诚给搂进了怀里,下一刻,就是俯首吻住了他。
    明诚吓的瞪大了眼,很快的双手就推拒了起来,明楼还不肯罢休,明诚索性用力咬了明楼的唇。
    明楼这才放开了明诚,姆指拭过自己的下唇,看见了上头的血液:「我只要问柜台就可以拿到地址,但这跟你给我的不一样,会让我决定要怎么处置你。」
    明诚惧怕明楼的那双眼开始厌恶他,只得接过话筒,向对方报了地址。
    明楼这才满意的把电话掛上,又靠坐回床头,麻药还没全退,刚刚强吻明诚用了他太多力气。
    「大哥刚才为什么吻我?」
    「我就喜欢吻你,你等等再惹我生气,我就再吻。」
    明诚像被猫咬了舌,没再深问了。
    明楼看了他一眼,满意他的乖巧,便接着问了:「怎么拿到文件的?」
    「我找了个土家族人借了一套衣服,换上后跟他一起进了电报局,我让他拿着戒指跟报务员取得文件,一出电报局趁军统特务还没追上来就给了那个土家族人一点钱,我就带着戒指及文件与那人分两路走了,我在小巷子里换回衣服,在暗处看着军统的特务跟着那名土家族人进了他们的聚落,我则回来这里。」
    「接下来呢?你的祕密任务是什么?」
    「杀了你。」
    明楼思考起来,军统需要他进入新政府,不可能下达杀了他的祕密任务,会是组织吗?组织应该更不可能,毕竟他目前所做的一切全是组织下达的命令,怎么可能会有另一个杀了他的祕密任务。
    莫非明诚不是军统的人也不是组织的人?
    「既然要杀,你多的是机会杀我,为什么反而是把我拷在这里?」
    「大哥,你是一个学者,特务工作不适合你,这是我唯一救你的方法,我去机场前会通知大姊,大哥你从此远离这一切吧!」
    「你觉得我是那种偷安的人?」
    「我不知道大哥你是哪一方的人,我只知道,我不会背叛我的信仰,但前提是在你安全的情况下。」
    明楼鲜少看见如此慷慨激昂的明诚,他总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像他的影子,不出声,但总是在。
    「你没杀了我却回军校,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若救国的工作还需要我,他们自会留我,若不需要了,为了大哥死,我无怨。」
    明楼抓住了明诚的衣襟,把他扯近前来,明诚的那双眼总是像镶了星子一般的明亮,明楼最爱这双清澈的眸子,那是陷身在炼狱中的自己唯一能见到的光明,如今,为什么他的小阿诚也一脚踏进这炼狱里来了?
    「阿诚,我们明家三兄弟,我总想着,我一个人为国牺牲就够了,我希望你摆脱过去的阴霾生活在阳光下,我希望明台永远无忧无虑当他的熊孩子,所以当时我不想让你进军统,却不承想,你已经在更早的时候就陷入了。」
    「大哥,我没有那么伟大,我的信仰不是救国,而是你,因为看见了你对现况的无能为力,所以我投身救国的行列,只为了能为你心中的理想,付出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心血,可若这份救国的工作必须用你的性命来换,我会毫不犹豫的捨去。」
    明楼因为明诚的话震慑,心头泛起了暖意,如果那个梦是真的……明楼想起刚刚在明诚背上看到的印记,知道那非常可能是真的,那么,他与明诚之间是不是能有不一样的关係?
    「阿诚……我们之间有没有……」
    「大哥!你刚才打电话给谁?」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口,而且似乎也是两个人都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尷尬的沉默瀰漫开来,直到电话再次响起,明诚接了起来,柜台说有访客,明诚让柜台的人放人上来,柜台的人颇不悦,说是虽然房间大,但多住人要加钱。
    「就只是访客,一会儿就走了。」
    柜台得到了准信,就没再多说了。
    「我的身分还不能曝光,由你去见他们,你把文件交给他们,后续的他们会处理。」
    这间房对明楼明诚来说是简陋,但对这间旅社来说算是上等房了,里头有卧室,外间有客厅及一间卫浴,算是一个套房。
    明楼让明诚把房门虚掩着,他要听到外头的对话,明诚则去了客厅等待。
    明楼看着明诚离开了,这才有了动作,他举起被拷住的右手,扳动了右手姆指,咔的一声骨头错位,明楼的手顺利的由手銬中脱身,明楼这才一扳,又把右手姆指扳回了原位。
    看来,在明诚面前有些祕密还是有必要的,至少这样明诚就不会认为只拷住他右手就算拷住了他。
    不一会儿,外头有人敲门,明诚上前打开,却不意会见到认识的人。
    「你……」怎么是她?竟是苏医生?
    黎叔看着两人的互动,明白了两人似是认识:「你是我们的上级?」
    上级?明诚还没搞清楚明楼的身分,只能说得模拟两可:「不算是,我也是奉上级命令等在这里。」
    「文件给我。」
    「你知道文件你不能带走吧!」
    「自然。」
    明诚把文件给了黎叔,黎叔小心的在封口涂上特殊的药水,轻轻的揭开了封口:「看来你们两人认识,有什么话去一旁说吧!说清楚,出任务的时候不能有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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