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一早,沉谙给她喂完水,把准备好的食物放到一边,等她这一针下去见效后会清醒一段时间,到时就能自主进食。
    omega睁开眼依旧感觉昏沉,脑子一闪而过许多荒诞,大腿内侧是连日的分泌物所导致的黏腻。她并没有在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起身,而是活动一番肢体,蜷起身子抱住自己。
    海风经由洞口送进来丝丝凉意,江眠已然完全清醒。后颈的炙热也几乎消散,空气里金银花的浓度随着海风流动开始降低。她熟练地揽过一直陪在身边的肘子,摸摸它被沉谙喂的鼓鼓的小肚子。
    江眠能够感觉到,几乎每段有意识的间隙,它都是乖乖守在自己身边,偶尔还能听到舒服的呼噜,以及出于本能地,用它湿漉漉的小鼻子探闻身边这个人类的呼吸。总让江眠有一种它真的把自己当妈妈的奇怪感觉,心里暖暖的被充盈。
    不知道沉谙在不在附近,身体机能基本恢复的人实在不满身上的味道和粘腻,准备下洞去海边洗洗。这次醒来发现洞里添了不少东西。东西纵向的洞廊原本较为崎岖,脚下不注意便会被凸起的岩石绊住,现在已经被细软的沙土混合物填充平整。
    离入口稍近处多了个挂壁橱,简简单单的一层木板用藤条栓住两端,再用木楔子固定在岩壁缝隙里。壁橱上摆放了两个水杯大小的陶罐,江眠随手拿下一个,发觉它和自己做的那些除却形状样式丑一点,材质手感都一样。倒插在里面的是一根顶端被砸出纤维化的小树枝,像这样的小树枝在壁橱的另一个小陶罐里有一把。
    江眠带着新鲜的刷牙用具下了岩洞,发现脚下这片礁石区似乎是退潮了。面前不远处的大型礁石不见高高的浪花,只有海风从礁石缝隙穿过时的呼呼声。四下张望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江眠干脆利落走去惯常洗漱的区域,刷完牙将陶罐留在沙滩上,一件件脱掉衣服再走进海水里。清冽的海水洗去过去几日身体以及心灵上的污秽。
    因为发情期的食量过少,从平静的海面站起时江眠眼前一阵缺氧发黑。她努力稳住身形,蹲下身子缓和,浑身光溜溜的,任由微波轻舐腹背。眩晕感过去后缓慢起身,走到岸边拿衣服。等她穿戴好准备先回岩洞时,发现不远处的植被后沉谙一副犹豫不决不敢见人的样子。
    对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举棋不定的藏匿已经被发现,两人眼神短暂的接触后她倏地收回目光,有点扭捏地从植被里钻出来。带着几分alpha受激素影响还未退却的凛冽,以及几日没有正常见面的腼腆,憨憨打了声招呼:
    “早啊,你醒啦,吃了没?”
    江眠噗嗤一声笑出来,捻起陶罐里用过的树枝,在她眼前晃几下扔掉。
    “刚刷完牙。”潜台词就是还没吃,要不然刚才也不至于差点晕倒在海里。
    她目光追着沉谙的脸停留半分钟,肉眼可见看她假装从容到满脸胀红的不知所措,释然一笑:
    “哎呀没关系的,我实话和你说,之前你洗澡的时候我也偷看过,这次可以抵消啦。”
    她不揭穿还好,突兀这样直接讲出来让还在纠结要不要道歉的人整个惊掉下巴,眼神上演教科书版的闪躲,随后又想起什么,辩白的声音不自觉的拉高:
    “我没看!我只看了一眼,你衣服都没脱完,我真的没看!”
    一会看了一眼一会又没看,作为被看的人都没她这么应激。江眠低下头,肩膀不停地颤抖,嘴巴里呜呜咽咽,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沉谙更加着急,想拍拍她安慰,意识到不妥后手掌僵停在她肩背后,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敢太大声。过一会江眠就捂着脸跑开了,沿着来时的路径进到岩洞里,留沉谙一个人在沙滩上踩自己脚丫。
    这起误会的尴尬一直持续到她们午餐,岩洞经过几次火堆烧烤早已变得干燥,作为床垫的芭蕉叶更是干得卷边,人连坐在上面都极不舒坦更别说是睡觉。江眠好几次清醒期间都在努力把两个床位的芭蕉叶弄乱再堆起来,像鸟类筑巢一样,把窝弄得蓬松。
    这会沉谙回来,她在石槽拨弄炭火,离唯一还算柔软的床位一米多远,坐在一块凸起的表面不光滑的石头上。大概是坐的十分不舒适,手上翻烤鱼货,屁股时不时扭两下换个姿势。
    江眠也不说话,盘腿窝在芭蕉床的中间,肘子下巴垫在她胸口呼噜噜踩奶。一人一猫的亲昵一直在沉谙的余光里,她甚至不敢正眼看,好像正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实巴交烤着午餐,被炙热熏得脑门都是汗。
    江眠忍了好久实在看不下去,原先包扎的布早就洗干净成了洗脸巾,团在手里特意使劲扔过去砸她,这才换来沉谙懵懂胆怯的一双眼睛的注视。她指着自己的脸说:
    “给你把汗擦一擦,别滴进烤鱼里了,我怕齁。”
    巾上还残留金银花的气味,沉谙擦汗的时候小心翼翼闻着上面的味道,总算展颜。
    “对不起。谢谢。”
    她这个人木讷起来一点也不像个成熟女性,不过江眠和她相处这么些天怎么也懂了点,静谧的岩洞里清脆的一声“好”终于把两人暂时的尴尬打破。
    刚刚放下所谓芥蒂,江眠拍拍腿边的位置,招呼人过来坐,“这里软乎点,屁股不会痛。”
    沉谙太容易脸红,正经人是不是都这么容易脸红。
    在石头上久坐的人答应得很快,一瘸一拐走过去,迎着探寻的眼神解释:“不是屁股疼,是腿麻了。”
    江眠在心里默默扶额,把芭蕉叶往边上再匀一半,手悬着没来得及收回,沉谙以为她在等着扶自己一把,不太自然地主动牵住她,没头没脑来一句:
    “你好香。”
    这句话可有点危险。alpha对omega说出这样类似你好香的话一般都是出于某种暗示,后面总会缀一句“我好喜欢你”“我想咬你”诸如此类普信的求偶名言。但她沉谙就是能一本正经,意思全是我在夸你并没有其它旖念。
    出于礼貌和防备,江眠收回手,回道,“你也是。”
    显然身边这位不大相信,她身上都是烟熏火燎还有股汗味,怎么也达不到“香”的范畴,于是迟钝地回了句谢,拿树叶分烤鱼。
    经过一上午的休整,江眠的状态完全恢复,沉谙也一改前几日的兴致缺缺,带着人往自己的成果区去。到了地方江眠惊得一直抬眉。小泥潭被人挖成了大泥坑,连接潭岸的地方都走出一人宽的路来,树根周围铺满了土砖、泥胚,粗略数了一下土砖起码有八十多块。江眠捡了根棍子拨坑窑里的灰,发现四个窑每个里面都烧了东西。
    沉谙说:“昨晚烧的罐子,今天还没来过,就还放在里面没取出来。”
    她一个人实在无聊,研究出那种带嘴的形状,想着倒水有个引流口就不会撒,昨晚睡不着连夜烧的,早上醒了又匆忙赶到江眠那,这边就暂时搁置。
    取出时江眠还是稍微表示了惊叹,这人动手能力确实很强,还懂得更新迭代,这批罐罐做的比壁橱那两个好。想起壁橱那两个,又没忍住开口:
    “做的很棒啊,可为什么你牙缸子捏得那么丑?”
    沉谙抿唇,别过头轻道:“不为什么,塑形失败而已。”她是想照着警局办公室那个omega实习生的可爱水杯捏的,结果形状过于刁钻,她细节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下手总是迟疑,就捏出那两个丑东西。想着捏不出来就变回去,结果泥胚定型了,她琢磨那个图形花了很多时间,砸了重新做不甘心,干脆就破罐子破摔。
    “所以你原本想捏的是什么样式?”
    “水蜜桃啊。”
    “我就说杯屁股上怎么有个啾啾,原来是桃子啊。”
    “……”
    破罐子破摔被嫌弃,还遭到江眠不间断的拿出来嘲笑,沉谙有点难过,摆了她一下午的脸色。江眠倒是不怕了,反倒是她越无言江眠越觉得兴奋,笑笑闹闹一点也没有发情期那种缺乏生机的虚弱感。沉谙看她逐渐放开精神焕发的样子,心里总是不住漾起涟漪,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毕竟是成年人,她分得清这是开始喜欢的前奏,只是职业道德一直在牵制着,她很克制也不想露出马脚。
    下午的工作就是先烧一批砖试看成果。沉谙还和江眠讲了她的计划。现在正是旱季,原先的大溪流已经变成很小的细流滴滴答答,几处小溪流只剩碗口大的积水。她想要在下游用土砖建个蓄水池,建好了等到雨季,溪水复流时就会自动灌进去。现在时间充足,材料也富余,她还想在平地搭一个,到时候用来收集雨水。
    按照先前的两千升标准还加了一千升,同样的材料正方体最接近球体,做出来的容量也是最大。她打算烧够五百块砖,每面一百块,后面还要研究一种防水的砌料。
    总之经历过上次溪边挖坑储水的失败,算是明白成功的不易。溪边毕竟不是平地,基本都是石块沙土,要实现三千升的目标尤其耗时耗力。但沉谙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在雨季来临前她十分有信心,甚至能够超额完成。
    烧砖耗时更长,一窑砖从当午烧到日暮,挖出来进水泡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物理化学反应,砖身呲呲冒气泡,好一会才停。捞出来敲敲打打,倒是意料中的结实,声音也清脆。
    烧好的砖被整齐码放,柴火也烧得差不多了,但今天已经很晚,两人就在简陋的露天床垫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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