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知道了。
    许姿闭了闭眼,摸出手机看了看代驾的位置,心想妈妈一定是知道了。
    尽管李嫣母女俩人对她昨日在李家的不辞而别未置一词,也勉强维持着作为主角的正派素养并没有给一个病人任何难堪。
    但她妈妈不是傻子,在这出“兄妹一起打脸炮灰未婚妻”的恶俗剧情中,想必定然已经洞悉她的感情生活并没有看起来顺利。
    那她该怎么办,真相如此不美,难道是要硬起心肠告诉孱弱的妈妈,她不想结婚了的这个事实吗?
    还是说,她是该一言不发,摆出一副愤怒的姿态,断然绕开他们落荒而逃?
    总不能是留下来做一个热心看客,为他们兄妹二人悲壮坎坷的爱情故事而喝彩叫好吧?
    头痛,头似乎是又开始痛了。
    脑海里依稀闪过了许多画面,许姿却一帧都抓不住,只有突然升起的一股尖锐疼痛在铺天盖地蔓延。
    耳鸣声轰隆隆地响,她痛得都恨不得将天灵盖对着酒店大门“哐哐”狠撞几下!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这种疼痛劈成了两半。
    一半的自己难以克制心中积蓄已久的怒气,想冲着所有人愤怒地大叫大嚷,想破罐子破摔地立刻就和李越分手。
    分手,立刻分手,她要立刻摆脱这种痛苦,要立刻和这个性情诡谲的混蛋结束这些该死的纠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不过。
    但另一半的自己又像个死要面子的懦弱怂包,一如既往,若无其事。
    再这样下去,只怕精神分裂,也已是指日可待了。
    暴雨如注,雨水渐渐淌成一片河流,也不知是在敲打谁的愁肠。
    许姿正是头痛欲裂,被这雨声扰得更是心情恶劣。
    加上身后的妈妈又在频频蹙眉,几次向她注目,带着一种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
    许姿觉得自己是真的快要疯了,耳边依稀都听到了有什么声音在不停呼啸,那声音尖锐嘈杂,无穷无尽,让人十分烦躁。
    她盯着李越护送李嫣上车的背影,努力克制心中怒火,强迫自己平和下去。
    但刺痛萦绕不散,引得这股邪火仿佛就像磷弹炸裂、星火迸溅,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怎样去表现出平淡冷静,无懈可击。
    好,好啊,没关系,那就毁灭吧,她都无所谓了!
    “妈,”许姿一咬牙,把心一横,将脚步一抬,猛地迎向她妈妈投来的视线。
    “妈,如果你爱我,你就坚强一点,不要昏倒好吗?”
    说完她也不管妈妈神色怎样讶异,转头交待保姆,“王姨,你扶妈妈去车上,代驾说话就到。”
    她决然打开了伞,留下面面相觑的主仆二人,一步也未停,径直踩着溅起圈圈涟漪的雨珠往李越而去。
    雨幕中像是依稀传来了李越短促的一声轻笑,他撑着伞,忽然在绵绵雨幕中回头,一把捕捉住许姿凛然的目光。
    他一手扶着车门,淡淡地与她凝目相对,镜片后的眼睛里一点多余表情都没有显露,根本就看不出曾对她有过什么迷恋之色。
    “怎么了,有话说?”
    “......”心跟灌了铅一样沉重,许姿握着雨伞的手猛地开始颤抖,她深深呼吸,几乎要握不住伞柄。
    可笑,太可笑了。
    她曾经那样戒备地、谨慎地,劝告自己千万不要心猿意马、稀里糊涂落入他声色交织的陷阱之中。
    可是两年,濒临破产的公司李越接管了,到底也没有让她爸爸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
    抵押出去的别墅他也赎回了,也并没有让她妈妈临老了还失去安身之所。
    两年,他把她从刀山火海、荆棘利刃丛中,毫发无损地救出。
    两年啊,那么多的日夜,他把她压在花团锦簇的虚空中,那样情迷而意乱地吻她,仿佛爱若珍宝,呵护之至。
    他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喘息都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看似爱意澎湃,情真意切。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在看向她时,不论是温柔还是阴沉,由始至终,都溢满了着迷与专注,仿佛世界万般颜色都与她不敌。
    仿佛什么赴汤蹈火,什么万死不辞,只需她一句话,哪怕她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给搭个梯子,俯首称臣,任凭驱策。
    这样的一个李越,一点点擦去她所有泪光,一步步陪她在天地徜徉的李越,此时此刻他蓦然回首,立于雨中,却是眉目无情!
    许姿第一次恨自己活得这么清醒。
    什么爱不爱的,什么这好那好的,原来都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作为兄妹故事旁证的动情演绎而已。
    他玩弄人心的手段未免也太厉害了吧,更可笑的是她竟然还全都错信了。
    脑袋刺刺地疼,许姿猛地捏紧了手中的伞柄,冷笑一声,嗓子微微发颤,“我当然有话说。”
    没关系,都没关系,眼前这个人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从里到外都透着陌生的李越,她根本也不会稀罕。
    “取消婚礼吧。”
    “你说什么?”
    暴雨中,彼此的声音像是忽地就远了,都听不大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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