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亲自出马了,就说明,如果娜哈再不交出李弘,云氏将与裴氏变成不死不休的境遇了。
    再坚持下去毫无意义。
    这个毫无意义主要来自于李弘本身,他自己都没有强烈的意愿,坚决的态度,再要云氏,娜哈,佛门为他继续付出就显得不那么公平了。
    所以,在傍晚的时候,李弘跟娜哈带着老大一群人从山里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表现得很平静。
    或者说,可能也知晓了今天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同以往的日子。
    当着云初跟裴行俭的面,李弘轻轻拥抱一下娜哈,双手在娜哈的后背轻轻地拍一下,就果决的骑着马跟裴行俭离开了。
    尽管李弘始终没有跟云初对视,从这个孩子的表现他看的出来,自己亲自培育出来的一头权力勐兽真正的出笼了。
    从娜哈抵达洛阳开始,原本睿智,仁孝,聪慧的太子就丢弃了自己所有的优点,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在婚礼上愿意跟外边的女人走的负心汉。
    这一举动放在一般百姓身上,或许能有人为他们的爱情写一首赞歌。
    然而,他是大唐太子,一个在大婚时期都能抛弃自己的新娘,去追赶另外一个女人的太子,这样的太子真的能成为大唐人日后的君王吗?
    毫无疑问,这让所有对他寄予厚望的人感到失望了。
    此事,本就是一个太子需要极力避免的。
    这种事只会出现在长安的各种画本故事里,而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中,更加不应该出现在大唐太子身上。
    可以说,在这一段时间里,李弘过了一段最不像太子的生活,他彻底的抛弃了太子的身份,只以李弘之名与娜哈交往。
    所以说,云初对李弘不能要求的更多了。
    同样,娜哈也不能要求李弘为她做更多的事情了,只要她还喜欢李弘,就绝对不会让李弘再一次忤逆皇帝夫妇的意志,继而把自己弄进黑漆漆的地狱里。
    要知道,李治跟武媚并非只有李弘一个孩子。
    李弘走了,娜哈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别人对她的好,有时候是可以让人窒息的。
    “哥哥,李弘是我的爱人。”目送李弘离开的娜哈,张开双臂冲着云初大喊。
    云初道:“只要你不感到后悔就好。”
    “哥哥,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该来洛阳,粗暴的破坏他的大婚,我应该悄悄地来,偷偷地告诉他,他会来找我的。”
    云初道:“你别忘了你的佛国。”
    娜哈笑着道:“他都愿意为我放弃太子的位置,我为他放弃佛国的女王也不算什么。”
    云初摇摇头道:“一个大唐太子,一个西域佛国女王,两个位置都是你们孜孜以求的,这个时候却要放弃,就放弃,就不觉得遗憾吗?”
    娜哈忽然将双手聚拢在嘴边,冲着还没有走太远的李弘大声吼道:“李弘,我明天就回长安,一个月后我就要去西域,我再也不来祸害你了……”
    远处的李弘似乎听到了娜哈的喊叫声,停下战马的脚步,回首朝娜哈招手,最后解下身上的轻便的丝绸防尘斗篷,一松手,那一袭红色斗篷就随风朝娜哈飞了过来。
    只可惜龙门峡谷中河风激荡不休,卷积着斗篷扶摇直上,眼看就要去九霄云外了,却被云初一箭给射中了斗篷,斗篷被铁箭缠绕在一起,快速的从半空中跌落,眼看就要跌落进尹河中,云初不断地发箭,每一箭都准确的击打在铁箭的尾部,几个转折之后,斗篷就被沉重的铁箭带着落在了河边。
    娜哈小鹿一般快速的跑下山,从河边捡起斗篷,抖开一看,发现斗篷被铁箭撕开了一个老大的口子,就愤怒的举起斗篷冲云初喊:“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云初无语至极的瞅着早就远去的李弘,第一次觉得心真的很痛,那个叫李弘的王八蛋不但夺走了他养育了二十年的妹子的身体,现在好了,连心也一并夺走了。
    匆匆的下山,见娜哈已经把斗篷小心的叠起来,看样子要当成宝贝对待了。
    见娜哈还在朝李弘远去的方向看,就不耐烦的拉住娜哈的手道:“回去吧,我们明天就走。”
    娜哈努力的反抗,两只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云初也不惯着她,正要将她夹在胳膊底下带回佛窟,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道:“君侯,不得无礼。”
    云初本就心里不痛快,又发现有人在偷窥他们,怒从心头起,放下娜哈就恶狠狠地朝声音来处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个老太监,正神色难明的看着他。
    云初道:“你们从哪来?”
    左边的青衣太监道:“储宫。”
    云初道:“储宫的太监来我这里的何事?”
    “监察皇家血脉。”
    云初无声的笑了一下:“原来你们是来看我云氏的笑话的?”
    回答云初的依旧是左边的青衣太监,他扶一扶自己宦官特有的高冠黑乌纱帽,不急不缓的道:“太子与佛女敦伦八日有余。”
    云初瞅着这两个腰上带着横刀的宦官怒极而笑道:“早就听闻皇家有你们这种专门料理皇族子弟风流韵事的人手,没想到料理后事,料理到云氏头上了。“
    左边的宦官冲着云初施礼道:“君侯故意多说话,这是起了杀人灭口之心吗?
    方才老奴两人见识了君侯神射,老奴两人是万万不敌的,再加上君侯安置在龙门山上的人手,呵呵,老奴二人更是死定了。”
    就在云初准备发动的时候,娜哈越前一步对两个宦官道:“胡女淫邪,是这个原因吗?”
    宦官笑道:“汉女也一样。”
    娜哈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如果我肚子里的没有太子的血脉,你们当如何?”
    左手的青衣宦官轻咳一声道:“旁人自然是一刀了之。”
    娜哈追问道:“我有什么特殊之处?”
    青衣宦官道:“只要佛女允许老奴伺候两月,若无喜讯,老奴自然会离开。”
    娜哈又问道:“若是有了呢?”
    青衣宦官道:“自然需要圣裁。”
    娜哈摊开手掌道:“李弘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青衣宦官咧嘴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封手书递给了娜哈。
    娜哈看过手书之后就低下头道:“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很快就要回西域去了。”
    云初皱眉道:“如果有喜讯,你也要回西域?”
    娜哈笑道:“有喜讯才要尽快回去,毕竟,那里才是我孩儿的地方。
    不出生在西域,就算不得西域人,成不了西域王。”
    云初惊骇的瞅着娜哈道:“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心思,是佛门中人逼迫的吗?”
    娜哈笑吟吟的对哥哥道:“是妈妈教我的,她说哥哥你不中用,好好地西域可汗不做,偏偏要去当什么侯。
    侯那里有可汗好,妈妈在我回长安的那个晚上,就要我再次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一个真正的西域大可汗回去。”
    “你答应她了。”
    “我当然答应她了,她说的又没有错。”
    云初的心不知不觉的又隐隐作痛起来了,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些年把娜哈教育的很好,让这个孩子已经从一个半野人变成了一个成熟的文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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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看来,一个人想要学坏,绝对是一出熘的事情。
    二十年的养育之功,比不过她亲生母亲的一阵枕边风……
    李弘走进洛阳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关闭城门的时候,当李弘走进城池,城门恰好关闭,因为走的是西门,当城门关闭之后,所有的阳光也就被关闭在城池之外了。
    李弘第一次对裴行俭张嘴道:“裴氏能彻底的对我献上所有的忠瑾吗?”
    裴行俭马上抱拳道:“裴氏对大唐之心可昭日月。”
    李弘不耐烦地道:“我是说,裴氏能与我共进退吗?”
    裴行俭皱眉道:“此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太子拿出一定的诚意来。”
    李弘道:“要什么,说明白。”
    裴行俭躬身道:“且容微臣与家老商议之后,再禀报太子。”
    李弘晒然一笑道:“也对,既然是做生意,还是讲好价钱比较好。”
    裴行俭有些不忿的道:“殿下与云氏也讲价钱?”
    李弘自嘲一笑道:“我这些年尽在用云氏的钱。”
    裴行俭暗自叹息一声,他也知晓,云初与李弘的交情是从李弘刚满一岁的时候就开始的。
    哪怕李弘这种龙一般的人物,不会太顾及亲情,不过,亲情就是亲情,不是别的情感所能替代的。
    李弘没有回东宫,直接进了紫微宫,在两仪殿见到了正在承欢父母膝下的李贤。
    瞅着李贤双手捧着一罐子蜂蜜,正在服侍父皇喂巨熊,他就走过去,从李贤手里取过蜂蜜罐子,对李治道:“父皇,这头该死的熊不能再吃蜂糖了。”
    李治从巨熊嘴里拔出木勺,笑着摇头道:“朕知晓,朕知晓,就是受不得这畜生哀求的眼神。”
    说完,又看着李弘道:“这眼神,就跟你求我去见娜哈时期的眼神一模一样。”
    李弘见李贤似乎有话说,就一胳膊肘子撞在李贤的肋下,见他痛苦地弯下腰,这才对李治道:“父皇,你的太子已经处理完毕了俗事,毫无牵挂的回来了。”
    李治瞅着一脸痛苦地李贤,不满的对李弘道:“回来就回来嘛,你总是打他做什么?”
    李弘笑道:“几日不见他,想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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