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弘皇子这一次能被册封为太子吗?”
    云初给刘仁轨的茶杯倒了一些茶。
    “大唐的皇子,只要早早被册封太子,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当年的李承乾你没有见过,但是,老夫见过,那时候老夫还是一个年轻的从九品小吏,负责乐游原上升平的修缮事宜。
    人人都说他是一个极为残暴的太子,还在乐游原上与魏王泰驱使各自府中的宦官手持兵刃,做战戏,每一次战戏结束,乐游原上都会血流成河。
    呵呵,老夫在乐游原升平上当了三年的小吏,时常能见到李承乾,却在那三年时间里没有遇到过次战戏。
    倒是能看到瘸腿的李承乾一个人坐在升平上俯瞰南边的曲江池。
    所以,再后来人人都说李承乾伙同岳父侯君集造反,老夫一开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直到在长安看到了战事后的场面,这才不得不信。
    即便是如此,老夫还是不愿意相信,一个坐在温暖的阳光里俯瞰曲江池且面露笑容的年轻人会是一个希望杀死父亲,篡权夺位的枭雄。
    你现在就开始有意识地培育李弘皇子,我觉得为时过早,恐怕会成为无用功。”
    “所以,你不同意现在就接触李弘皇子?”云初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把剩下的茶根倒在棉田里。
    刘仁轨细细的看着云初,过了很久才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你那超人一等的自信心来自何方。
    我想啊,以你的智慧不会不知道大唐皇族从太宗皇帝囚父弑兄之后,想要回归嫡长子继承制这个正源已经不可能了。
    从今往后,大唐的每一次皇位接替,都将变成一场场恐怖的血雨腥风。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将这种血战,控制在上层,莫要向下漫延。
    如此,每一代人都清洗掉一批人,却不动摇底层百姓的利益,不把战事向下漫延,那么,老夫以为,这样的**,对于大唐王朝来说,总体上是有益的。”
    云初瞅着刘仁轨道:“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吗?”
    刘仁轨抱着膝盖挪动一下屁股,澹澹的道:“很多,很多,一些激进一些官员甚至认为,谁做皇帝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唐的稳定。”
    听了刘仁轨的话,云初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治死后,武媚能够改元大周,为什么武媚在清洗李氏子孙的时候,基本上做到了摧枯拉朽。
    就是因为有这么一群人的存在,武媚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也就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武媚才会在自己老年的时候,还政给李氏。
    原来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决定的,而是集体意志的产物。
    对刘仁轨来说,今天是难得的说出了心里话,却也明确的认为云初现在就开始培育李弘,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龙的本性Yin,他能跟任何生物交合,而后产下各种各样的龙子,也就是说,龙可以适应任何一种生物,可以与任何生物相处,
    但是,龙本凶残,就像头上的天空一般喜怒无常,能降下和风细雨,滋润万物。
    却也能化作**摧毁所有。
    掌握世间生灵的生死存亡于一念之间。
    这样的生物,对于刘仁轨这种人来说,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云初跟李弘之间相处经历,对于刘仁轨来说,就是一个养虎为患的过程。
    难道说长孙无忌对李治不好吗?
    长孙无忌真的有二心吗?
    长孙无忌苦心孤诣的将李治扶持到了皇位上,却也在同一时间敲响了自己的丧钟。
    就算云初成功了,成功的将李弘扶持到了皇位上,最终,刘仁轨相信,他不过是第二个长孙无忌而已,甚至还不如,毕竟,长孙无忌还是李治的亲舅舅。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云初跟刘仁轨两人就在地头山点起来了一堆篝火,等炭火明灭不定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拿出一个胡饼插在树枝上烘烤。
    此时,棉田里的蛙声响起,开始只是寥寥几声,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蛙声响彻大地。
    云初笑眯眯的递给了刘仁轨一块卤牛肉,然后轻声笑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这蛙声一片。”
    刘仁轨捧腹大笑道:“借你吉言。”
    说完,两人就拿起酒壶,碰一下,就痛饮起来。
    云初在心中暗自喟叹一声。
    这世上只要有一点脑子的人,都不肯盲从,盲听,盲信
    娜哈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拿着一柄蒲扇,一下一下的对着虞修容巨大的肚皮扇着风。
    尽管虞修容已经告诉她无数次,应该给她的头上也扇一扇风,偏偏哪哈就是不愿意。
    给虞修容的大肚皮扇风,是在照顾自己的小侄子,小侄女,给虞修容扇风,凭甚么啊?
    等娜哈实在是困倦的一头栽倒在床上,虞修容挣扎着爬起来,把小丫头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脱掉,这样睡觉凉快一些。
    不就是小孩子开始发育了吗,至于把自己捂得那么严实吗。
    天还没亮的时候,娜哈突然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抱着胸部,恶狠狠地看着睡眼惺忪的虞修容。
    “昨晚是你把我衣服脱掉的?”
    虞修容打一个哈欠道:“除过我,还有谁?”
    “你是不是啥都看见了?”
    虞修容挺一挺自己因为有孕在身,就显得更加宏伟的一对胸脯道:“那么小,有什么好看的。”
    扯开虞修容的衣领看了一眼,娜哈一个筋斗就从床上翻到地上,也不穿鞋子,就匆匆的跑出去了。
    崔氏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伺候虞修容洗漱,天气也不算早了,她还要赶到皇城去呢。
    穿上肥肥大大的衣裙,肚子位置还是有些紧,就让二肥过来快速的改一下。
    趁这功夫去了一趟娜哈的房间,小丫头似乎伤心了一会,就睡着了。
    虞修容把娜哈拍醒,她今天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敢迟到了。
    跟虞修容致的妆容相比较,娜哈就用清水洗了脸,穿上一个小小的灰色僧袍,将头发在头顶挽成两个发髻,插一根青玉簪子,就翻墙去了后面的大慈恩寺。离开坊门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不过,大雁塔的塔尖上已经开始有亮点了,再过一盏茶的时间阳光就会铺满整个长安城。
    今天是一个极好的日子,司天监说七月十二日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当日值神为白虎,建除十二神,开日,二十八星宿中的室火猪。
    万事皆宜。
    禁忌:无。
    福神位,正北,喜神位,东北,阳贵位,西南。
    今日朱雀大街上马车很多,有属于官员的各色车顶的马车,也有五颜六色的妇人马车。
    因为马车太多,以至于速度根本就起不来,满街都是走路的的丫鬟婆子。
    虞修容的马车是不同的,里面坐着崔氏,跟紫娟,虞修容半靠在一个巨大的锦枕上,不时地掀开车帘子向两边看。
    崔氏小声的道:“莫要掀开帘子,今日能进宫城的都是富贵人家,莫要被人笑话了。”
    虞修容道:“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规矩?”
    崔氏道:“所有的大规矩,小规矩,其实都是为今天这样的场合制定的。
    就算是大户人家,也没办法把所有的礼仪都照顾到。所以,夫人还是忍一忍吧。”
    “不知道武皇后今日会是何等的荣耀。”
    “这是自然,妾身听说,仅仅是一件百鸟朝凤的红色大衣服,就动用了四十个绣娘三月之功。
    还听说,少府监,为了今日,特意召集了大唐二十名最好的金匠用了两个月的功夫,消耗黄金五十斤,珍珠一斗,上好的玉片一百方,还有说不上名堂的各色宝石。
    也不知道这会打造出来怎样豪奢的头面。”
    “啊,她要把五十斤金子抗身上吗?”
    “自然会,一次要做好多呢,只挑选最好的一套。”
    有崔氏这个内宅万事通在,虞修容并不觉得这段路有多长。
    马车直接驶入了皇城,虞修容指着一条路口对崔氏道:“从这里拐进去,就到夫君当差的太医署了那里的饭食也不差,不过,跟咱家的饭食都是一个味道。”
    崔氏低声道:“本就是咱们家从大食堂派去的厨子做的,自然不会差。”
    虞修容犹豫了一下,想要继续问,突然就闭上了嘴巴,他已经从崔氏口中得知,在这座皇城里,其实有不少的自家人。
    宫城门口绑着一匹又一匹的红色绸缎,还没进去呢,就已经把喜庆的气氛给点燃了。
    “崔嬷嬷,大唐皇族崇尚黄色,为何武皇后这一次却要身披红色大衣服参加典礼呢?”
    崔氏也疑惑地看着宫门上绑着的红色绸缎,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因为大红并非尊贵色,明黄,绛紫才是尊贵色。
    难道说,到了武皇后这里准备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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