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迷雾,云檀仰面摔在地面,却没有想像中的疼痛,五爪抠到烟灰,闻到浓重的烧焦味。
    回到那年被灭村前,云檀清醒时,破晓的光亮没有照亮黑暗,而是将痛苦血腥扩散到人间。
    残破的屋瓦、倒塌樑房、捲曲糢糊面容的焦尸、牲畜尸体、村民断手头颅四散在附近、撕破的衣衫飘到他面前。
    原本绣着大红牡丹图案的上衫被撕碎,那是他养母的衣衫,云檀起身眼眶泛红,养母说他是在观音庙被发现,养父砍柴下山时遇到雷阵雨,当时观音庙旁边种植檀木,养父闻声见一木盒里面装着婴孩,裹着白布,其他没有任何信物。
    在云檀心中,养父养母待自己视如己出,在宿迁这个大山小村中,民风纯朴、邻居亲近,养父担心这个小地方耽误孩子,特别去村外请来最好的夫子和武术师父指导云檀,希望云檀未来能出山,到中原有更好的发展。
    云檀小时候在山上的教书先生和武术老师比皇城,素质实在乏善可陈,但云檀天资聪颖,养父母对他与一般孩子无异,云檀有过一段充实愉快的小日子。
    那天云檀一如往常,早晨带着养母准备的餐盒,拿着练武用的木棍,背着昨日练习抄写的作业出此村,到山下的学堂上课,因为和伙伴放课出去玩耍,到天黑才回家,却闻杀伐惨叫之声,一群黑衣人只露出双眼,见人就砍,连看门的黄狗都被剁成两半。
    云檀惊慌失措,他连忙去找养母,却看到几个黑衣人正将养母压于地面,不断殴打撕扯衣衫,他们像是对待物件那般无情病态,云檀甚至无法确定养母是否还清醒或是活着。
    那身红色牡丹裙是养母为了云檀明日的生辰特意换上,云檀想上前帮忙,却被几个村民拖出去,养父的头颅从门边滚落。
    云檀脑袋一片混浑沌,被邻居大叔塞到地窖锁起来,头顶上面喧哗吵闹,兵器捅入肉体的闷声,接着木板缝渗出血,啪啪达达打在云檀脸上、流到衣衫内。
    丧失五官般呆呆站在地窖内,直到窒息烟味窜出,他没有任何求生欲望,任凭生命流逝。
    再次清醒时,云檀躺在被杀戮破坏殆尽的村庄,刺鼻的铁锈味、烧焦味,他看到断毁的栅栏旁,有个穿着淡绿衣衫,粉红绣纹小姑娘,正一铲一铲的替那些分不清面容的断手断脚焦尸,挖掘坟墓。
    云檀觉得喉头发乾,浑身被压迫到似的难受,好像吸不到空气,离开水面的鱼,没有言语可以更准确的形容当时的感觉。
    小姑娘默默一人做事,将压在屋瓦下的尸体、头颅、手脚捡回来,云檀在看到养父母时,将两人特意搬出来,他找到铲子挖个坟,抱着他们放入土坑。
    那个小姑娘负责其他村民尸体,一开始观察云檀举动,似乎怕他崩溃,但云檀醒来后表现的很镇定,小姑娘没有出声安慰,也无出手帮忙,贴心的给云檀留有处理情绪的时间。
    忙碌后又过一天,云檀整日不语,接受小姑娘送来的热粥,习惯的走到烧成白地的残骸木屋旁,倒头就睡。
    直至日出,没有耳熟的鸡鸣,没有养母温婉的抚摸,没有养父出门小心给马匹拉出马厩,深怕惊扰云檀的脚步碰撞声,养父掛上韁绳安轡时,总是轻手轻脚,云檀半梦半醒时,都知道。
    他只是习惯在清醒前,和养父道别,说路上平安后继续睡懒觉。
    当年被屠村时,徐良缘的母亲在一个月前过世,徐良缘带着母亲骨灰罈离开村庄,云檀庆幸同乡不用受到这种残酷对待,等到那碗皮蛋瘦肉粥放到他面前,他才惊觉那个小姑娘的存在。
    "等等,我叫云檀,你叫什么?"
    他唤住小姑娘。
    "我叫沉红,在东海渔村学习医术,是个学徒,你......请节哀,莫要过度悲伤,他们已经安息。"
    沉红语气像是大人,云檀想起昨日她拖着比自己高大的尸体,来来回回弄的满身污泥血渍,毫无怨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表情,明明是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她却这么慈悲善良。
    云檀有些惭愧,抬眼问道:"沉姑娘,谢谢你的帮忙,是你救我出地窖的吧?不然我早被那些大恶人烧死。"
    沉红见他回復人气,道:"我前阵子来宿迁办事,听闻似乎有人看到祖龙剑圣,我就是挺崇敬秦前辈,所以特别一路跟上,没见到祖龙剑圣,反而看到一群鬼族之人深夜入村,发疯似的,见人就砍,而且刀刀致命,还会确认地上的尸体已死,否则就直接断首。"
    "只怪我武艺低微,无法与那群人抗衡,只能救出你,实在抱歉。"
    周遭空间扭曲,银光耀眼,云檀刷一剑打破心魔迷雾,踢翻石墙,喝道:"无聊的骗人幻术,过于老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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