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修斯喝了第十七杯酒,他面上还没什么反应,像是稍做提兴。可在这间书房里的几位都或多或少的了解他,知道他喝的有些多了。
    他们在谈公事,公事琐碎,没有特别重要。王的反应最重要,他最近心神不定。兰克蹙起眉头,忧心忡忡。大魔导士叹了口气,又摇摇头。灰兔爵士暗打算盘,目光四移……
    库修斯头上牢牢箍着王冠,他最近打扮的越加正式,也更加神武。他也要求薇拉锦衣华服与自己共进晚餐,女管家每天都为她准备衣服,男人致力于将她打扮的闪闪发光,但又拒绝她去参加各种活动。
    在场的人各怀心思,书房里讨论的却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冗长的报告一点点消磨了王的耐心,他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虽然他的心不在焉早就显而易见,但他依旧吊着一口气扮贤明兼听。
    直到有人开口,踩着边缘,估计着他能接受的点开口:“叛国的野兽去往了一路向西,去了森林边缘。”
    “哦?”库修斯双手交叠在面前,轻声问:“他去了哪里?目的地?”
    “目的地是……女巫村,陛下。”
    库修斯先是挑唇轻漫的一笑,他沉吟了一瞬,半晌后才试图开口发表什么高见,但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从苦涩带着酒意的嗓子眼里挤出来。他面上还是笑笑,看幕僚都竖起耳朵听他说话,但他已经在酒精的催热下克制不住上涌的愤怒了。
    他可以当狼人不存在,死了。也可以说薇拉和他赌气撒娇。
    他可以努力维持体面,在薇拉面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回来忙里偷闲的喝酒。
    但连日来那些无处宣泄无人倾诉的情绪还是挤压在他心里,最终终于爆发。
    库修斯站起来,顿了顿,然后往前用胳膊一推。桌上的文件烛台装饰品被劈里啪啦的搡落在地:“狗杂种!”他啐了一声,双手向前撑在桌子上,他那一瞬间抛却了体面,像个街头混混一样粗鲁地咒骂。
    周遭的人陷入了静默,他们僵在原地,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都他妈的滚!”库修斯抬眼扫视了一圈,灰兔爵士反应最快,他拍拍屁股脚底抹油。然后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动了,兰克叹息一声想劝谏什么。
    但库修斯看见他,想要说些什么安抚忠臣的第一骑士,然而王那颗惯常理智又清明的心难以克制的想起预言,他会和自己爱同一个女人,他很英俊,很年轻,还洁身自好。
    库修斯抿唇,他用陌生而警惕的目光注视起兰克,于是兰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大魔导士最终打破了僵局,他安抚性地开口:“兰克卿,您先回去休息吧。把陛下交给我吧。”
    兰克闻言,默默点了点头。他深呼吸,脸上就又恢复了那种如水的冷淡平静,他督了一眼大魔导士,并不信任的僵硬说道:“拜托您了。”
    大魔导士毫不介意地笑笑,没再说什么。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王与魔导士时,大魔导士开口:“您在烦什么呢?”
    库修斯已然颓废的坐进了椅子里,他捂着脑门,半晌后还是忍着不耐开口了:“玫瑰穹顶里面缺一种花株,从戴洼运过来怎么也种不活。”
    “一种玫瑰而已,会有代替品的。”大魔导士宽慰他。
    “找不到代替品。”库修斯嗓音低沉的说,“那种玫瑰就只在戴洼的野外疯长,一移植却死。”
    “要我帮忙吗?”大魔导士叹了一口气,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其实只要您耐心点,有很多方法能轻易的让您的玫瑰开在您想要的地方了,任何地方。”他强调了一遍。
    库修斯默然,半晌后带着
    叁Щ点n屁哦壹八点C噢м酒意笑了笑:“算了。我是真难受啊,潘德拉贡。”库修斯像多年前在办公室里请教老师一样开口,“当了王,就是把全天下的权柄都握在了手中,从此万事随心遂愿,可我现在为什么这么痛苦。你知道,事事不顺。”
    大魔导士注视着他,他知道他现在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我真的什么都拿到手了吗?我怎么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库修斯鲜有的动摇起来,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在灯光下看看,然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间书房中有杂乱的气息,唯独没有他想要的。
    他辨不清方向,想伸手抱一抱他的小女巫。
    可他现在对自己的小女巫最好的幻想,就是张开双臂拥抱了一头野兽。仅此而已。
    他的脆弱让大魔导士也严肃了起来,大魔导士走过来,直视他:“陛下!您在得到,所以必然要失去,一直握着母亲的手就握不了剑,一直摸着女人的大腿就摸不了权杖。萝丝德阁下是您命定的妻子,她带来权势与土地却不与您分享权力,女巫带来诅咒和欢愉却要和您同坐王座。”
    “这是命中注定。”大魔导士说,“您也许可以利用和对抗命运,但您无法背叛嘲弄它。”
    库修斯闻言,他困惑的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充满智慧,为他开疆拓土的左右手:“我是君王吗?”
    大魔导士点头。
    “可一个君王要人成为子民需要以身相许吗?”库修斯注视着大魔导士,“一个君王要人常伴左右就要靠强迫吗?”他苦笑了一声,酒精让他变得更加本性毕露却也更加清醒。
    大魔导士暗暗心惊。他用了多少年教他冷静睿智,计较得失。可一个女人一夕之间就能让他重新思虑作为。
    “我要作为君王,就一定要靠掀女人的裙子吗?”库修斯到底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魔导士长吐一口气,男人带着阴霾的低沉眸子看得他那颗无波的心也紧张跳动起来。但他知道,清楚的知道,库修斯只是一时走歪了。他依旧是他信任的大魔导士。
    未来的皇帝早在十七岁那年就立下誓言,最伟大的魔法师将会成为他的刀剑师者,潘德拉贡付诸的是全部心血辅佐君王,而库修斯给予的是“绝对信任”。
    “国王自然可以享有所有的儿女私情,您可以如同您父亲那样自在的寻欢作乐。”大魔导士说,“但玫瑰丛只会困住您,把玫瑰摘下来别在胸口,您将拥有更远大的前程。”
    库修斯站起身,他走到窗边,看向动工的玫瑰穹顶。那里会是一座新起的宫殿,里面回有全天下所有的名贵玫瑰。旺盛茂密的伸向最深处。可就有这样一株玫瑰种,他将它移植来千百次,权钱都投入其中,它就是开不在玫瑰穹顶里。
    魔法能维持三天,三个月,甚至三百年定格的模样又如何?他想要的是这个吗?
    库修斯把指甲掰得作响,他暗沉眸光中蕴藏着翻涌的风暴。他想起自己把那些远道而来不肯开放的野玫瑰全部剪了下来,看着它们美丽的枯萎,堆放点缀在了宴会与卧房里。
    我卑劣的父亲,你在人头落地前,快乐吗?他想。
    作者的话:灰兔爵士是奇丽工具人男朋友(?)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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