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敏公主的死很快惊动了整个大澜朝堂。
    珍娘那个偏远的宫殿,因为上次李乐锡突然发怒,早已经将她的花花草草都砸碎了,本来她想要重新种一些,但是还没来得及。
    如今,这里凄凉地像冷宫。
    君敏公主的尸体就被发现在珍娘的殿中,她做了一大桌精美的膳食,那个从金乌国来的小姑娘吃得很饱,最终剧毒发作,惨死于此地。
    珍娘谋害的是金乌国公主,自然不能轻易处死了事,会被交给金乌的乌罕达王子。
    被发现的时候,她就被宫中侍卫抓住,关押在了大牢里。
    很快,就到了珍娘受审的日子。
    乌罕达王子铁青着脸,他在金乌是不主张战争的,认为和平才能够发展,可是如今金乌公主死在了大澜皇宫中,他岂能任人欺负。
    连带着,看李乐锡时脸上也带着怒火。
    这么重要的时候,李乐烟一定会过来,但李乐锡早就又派了一支侍卫队,以防节外生枝。
    他坐在高位上,手握成拳头又松开。
    审问珍娘的是宗涟丞相的大弟子,叫做福渊,公正严明,断案如神。
    他问珍娘,“是你杀害了金乌君敏公主?”
    珍娘一朝沦为阶下囚,反而坦然,为了顾及金乌,她被折磨地已经不成样子,满身血污。
    “奴婢供认不讳,那天,君敏公主在外面遛马,远远过来,我邀请她去宫中做客,为她准备吃食,在里面下了毒,将她谋害。”
    福渊大人猛拍惊堂木,“你为何如此歹毒心肠!知不知道谋害金乌公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珍娘勉强笑了笑,“是,是奴婢胆大包天,可是她当着奴婢的面,辱骂先皇后,奴婢护主心切,一时着急!”
    “你胡说!”乌罕达王子站起来,目光凶狠地盯着她,“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君敏她那么善良,怎么会无缘无故去辱骂先皇后!”
    他就差直接说出来了,你们大澜如此嚣张,是不是想生战事!
    珍娘挺直脊背,“奴婢无人指使。”
    满堂寂静。
    就连李乐锡都有些不可置信。
    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显然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因为这件事,乌罕达王子亲自处死了珍娘,他对大澜很失望,趁机索要了三座城池,才带着使团离京。
    走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升温。
    朝臣换上了青色的官服,纷纷怨声载道,甚至有大臣开始庆幸皇帝的后宫中幸好没有太多妃子,否则惹出来的事不知道要有多麻烦。
    李乐锡将李乐烟关在长逸宫两个多月,最多最想的时候只敢在宫墙下默默站上一会儿,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皇姐。
    李乐烟听说了外面的消息,又病了一场,睁着眼睛想这件荒唐的事,她没有主动要求面圣,因为李乐锡一定会来见她。
    这日傍晚时分,下起了雨,明明是初春,却多少添了几分萧条。
    李乐烟刚刚沐浴完,长长的发被骨颜用帕子绞干,沉沓沓地垂在腰后。
    就是在这时,李乐锡独身走进来。
    他没有打伞,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就那么茫然无助地站在院中,站在李乐烟时常坐的那扇窗外。
    “皇姐。”
    李乐烟下意识抬头,推开窗,瞧见他这样,片刻后,便举着伞出去,把他领到了殿中。
    骨颜拿了几块干帕子,李乐烟也不说话,安静地给他擦拭脸,擦头发,又解开他的衣带,将准备在这里的衣服拿给他。
    长公主还是像以往一样,温柔细致地亲自为他更衣。
    “皇姐,”换好衣服后,李乐锡突然抱住她,“你是不是对朕失望至极,朕不该主动让她发现我们的事,是朕错了。”
    李乐烟问,“是你安排珍娘做的吗?”
    帝王惶惶然抬起头来,一边摇头一边迭声道:“皇姐,不是朕,虽然看不过珍娘,但朕没有这样安排。”
    且不说君敏,他原本想借由君敏公主,传出自己和皇姐的事,可没想到皇姐反应那么大。
    他本来准备连夜把金乌的使臣团送出大澜,没想到珍娘竟然害了君敏。
    更何况,后面还让金乌趁机勒索了三座城池。
    从始至终,李乐锡只是想公开他和皇姐的关系。
    他不想娶皇后,他是那么希望,她能堂堂正正地,以妻子的身份出现在自己身边。
    李乐锡从小被教导成为一个仁慈贤能的君王,是因为后来心性偏执,才变得越来越残暴。
    其实他并不在乎君敏是生是死,之所以这么害怕后悔,是因为这件事搞坏了大澜和金乌的关系,丢了三座城池。
    他深刻地记得,皇姐是让他做一个好君主的。
    他让她失望了。
    “皇姐,朕错了。”
    时隔两个多月,李乐烟终于认认真真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她伸手将他半湿的鬓发牵在耳后,“陛下如今长大了,做什么事都应该三思而后行,也应该清楚,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触碰。”
    她叹道:“往后,切记。”
    李乐锡如当头棒喝,他怎么会不明白皇姐的意思,无论如何也不能触碰的事,是暴露他们二人的关系。
    特意放纵君敏跟过来,其实就是想试探下皇姐的心思,可她反应那么大,绝对不能接受这个消息流露出去……
    他,便觉难堪。
    可是,可是,他忍不住怨怼。
    旁人怎样说,怎样看,关他们何事?为何皇姐可以接受和亲弟弟乱伦,却不接受传出去,他始终不明白,名声有那么重要么?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为什么她非要执着于自己的名声。
    难道为君为帝,就必须清清白白。
    可功过是非,都只是后人评说,与他们毫无关系。
    李乐烟没有留他。
    李乐锡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惹她伤神,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其实珍娘在被关在大牢里的时候,李乐烟就已经去问了她,到底为什么要杀害君敏公主。
    珍娘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冲李乐烟摇头,“公主,那金乌的君敏公主知晓了你与陛下之间的事,奴婢只是碰巧遇到,她听说奴婢是先皇后婢女,顿时破口大骂。”
    君敏骂的很难听,大概是气狠了,碰到珍娘便想发泄,她说,什么样的女人,能够生出那样不要脸的两个孩子,大澜的皇宫真是肮脏,做尽苟且之事,也不知祖宗皇亲知道了会不会恶心。
    她口无遮拦,没有看见珍娘越来越冰冷的目光,珍娘便借口赔罪,为她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杀害了她。
    其实辱骂在前,杀害在后。
    珍娘只道:“她一定会传出去的,还口吐狂言,公主,若是先皇后在世,断断不能容忍。”
    “奴婢贱命一条,孤苦无依,迟早有一天,陛下不会放过奴婢,索性杀了君敏公主,替你们全住此事。”
    “只是,”珍娘咬牙道,“公主切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是趁早同陛下断了,免得再铸成大错!”
    她用自己的命,给李乐烟留下这样一句振聋发聩的话,让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自从和李乐锡有了亲密的肉体关系,李乐烟从没想过要断开,可随着他一日不满足于一日,想要公开,想要占有,想要把她囚禁在后宫中,禁锢在自己身边。
    这样下去,未来有一天,迟早会出事。
    珍娘是先皇后身边的忠仆。
    她死了以后,会把这件事说给母后听吗?
    李乐烟怕的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回到长逸宫,当天夜里就又发起热来。
    那便是她那两个多月内又生了一次病的原因。
    隔着窗户,她看着李乐锡举着她的伞,孤零零地走进雨幕中,不可遏制地有些揪心。
    她的阿锡是尊贵的帝王,想要什么没有,却只想要一个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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