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流甚至起了鸡皮疙瘩。可床上的青年却浑然不觉,依然一脸痴迷,嘴巴里喃喃叫着余容。
    白争流忽而恍然:余容前面是听那对小厮丫鬟叫过的。这两个字,是有芍药的意思。而占据了整个郡守府的香味,也同样与芍药脱不开关系。
    他心里也划过浅淡的疑惑。顾邈口中的傅大哥三个字再度飘入白争流耳中,他微微静默片刻。而后,床上那棵花竟缓缓朝他、朝梅映寒转过头。
    该如何描述这样一幕?分明只是一株花,却那么活,与人相似。
    白争流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厚了一层。有几个空当,他仿佛看到那株花有了人形。同样是个青年男子,有一双妩媚而凌厉的眼睛
    当心!刀客蓦地从梦境中看到的场景中挣脱。二十八将出鞘,雪亮锋利的刀锋朝着巨型芍药向他与梅映寒冲来的根系砍去。
    锵白争流手腕一震,虎口出血。同一时间,梅映寒的刀也过来了。他比白争流慢了一步,却用这慢的一步,观察到:白兄!老根难断,要寻新根!
    白争流来不及应声,只得略一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两个人,无数花根花枝,在郡守公子院中交战!
    香味更浓一分。因剧烈打斗,白争流胸口慢慢涌出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被封住的穴道缓缓被冲破,猝不及防之下,他哇得吐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喷到花枝花根上,明显让那只诡异的巨型芍药更加兴奋。模模糊糊间,白争流与梅映寒听到一声高亢的呻`吟。再而后,那青年郎君就再没了动静。
    两人心道不好。必须尽快脱困,去查看青年状况。方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两人都能看出,青年的面色已经很糟。
    可脱困两个字,说来简单,实际操作却难。
    白争流与梅映寒逐渐被逼至一处,后背相靠。
    这时候,又有一道穴被冲开。白争流的脑子眩晕片刻,硬生生将新涌到喉咙的血咽下。
    这样不行他用自己最清醒的那一丝意识想到。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思绪正动,忽听梅映寒开口,说:白兄,我数三下,这怪物的攻击会朝我落来。你先走,看能否救出那郎君。倘若不能,就先出郡守府。找来支援,再做计较!
    白争流瞳仁一颤,道:你要做
    梅映寒:三、二、一!
    不必再问了,白争流嗅到了空气中浮现出的血腥气。
    比自己前面吐血时更浓、更汹涌。是梅映寒观察到白争流吐血之后花枝花根的狂热,又意识到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于是割伤了自己的手臂,引走巨型芍药的注意,好让白争流先走。
    白争流面颊紧绷,微微抽搐。
    他不愿走。但是,这会儿犹豫,才是耽搁时机!
    白争流到底往前。按照梅映寒前面的计划,他先试探着往房中去。这一迈步,青年心头当即咯噔一下,意识到:糟。
    梅映寒如果知道他封住呼吸的穴道已经被冲开,应该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安排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
    芍药香气可怖的蛊惑能力再度来袭,一步距离,竟是再把白争流拖到前面曾见过的花丛之间。戏腔重新传来,戏台却不知在哪里。
    白争流竭力告诉自己:冷静。你前面能出去,此刻照旧能出去!
    这么和自己强调三遍,他迈开步子。
    园中小路曲折,他虽然朝着戏台方向走,却始终没有找到目标。
    在白争流心情愈躁,忍不住抬起二十八将,愈一刀挥出,发泄情绪时,他终于听到多余的动静。
    理智回笼,白争流想:不行。我这会儿挥二十八将,谁知道会斩到什么。万一那芍药怪物狡猾至此,引得我与梅兄相斗
    恍神之中,一句我信你了飘入耳中。
    白争流一个激灵。再往四周看,他冷不丁发现:此地眼熟。
    白天那会儿,他没来得及参观被梁郡守大加介绍的院子。但等到了晚间,他两度来回寻人。虽顶着夜幕星斗,但白争流还是看到、记住一些郡守府花园的景象。
    恰似此处。
    而那句我信你了,也非常、非常耳熟。
    白争流重新屏住呼吸,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他此刻还并未想到究竟是谁在讲话。不过,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是傅铭。
    而站在傅铭面前、听到这话的人,是顾邈?
    白争流眼皮跳动一下,看顾邈含羞带怯,含情带怨。这副模样,他从未在天山派的小师弟面上得见。
    而他身前,傅铭竟然也是类似的面容,还对顾邈说着心悦。
    不单单是如此。他还与顾邈说了酒后乱性,说他与白争流在一起不过是自暴自弃彼此凑合。
    白争流的牙齿咯咯作响。
    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凉透了。分明还是那个枕边人,还是他最熟悉、觉得自己还要长长久久地看上一辈子的面孔,让他在午夜梦回时庆幸,低声念着师父,我终于不再是独自一人的情郎。可现在,几步之外,那个与顾邈相互诉情的傅铭,又显得那样陌生,让他近乎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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