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六郎和月娘早已进入梦乡,根本听不见她断断续续的低吟。
    好冷,好冷
    落银觉得神智开始渐渐地涣散,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意识。
    朦胧间,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要脱离这具身体。
    落银心中猛然一震。
    这种感觉,跟上次死掉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这是又要死了吗?
    不行!
    她既来到了这里,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落银努力的睁着双眼,强自凝聚着心神。
    她紧握着拳头,指甲紧紧嵌入手心,却好似已经感觉不到痛意。
    落银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奋力的将僵直的身子往床外移去。
    哐!
    一声巨大的响动,和瓷碗被打碎的声音接连响起。
    叶六郎和月娘顿时被惊醒了过来。
    黑暗中,叶六郎蓦然一睁眼,辨出了声音的来源,忙掀被下了床。
    月娘还未反应过来,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感觉到叶六郎的动作,问道:六郎,怎么了
    银儿!
    叶六郎疾呼了一声,灯都顾不得点,便冲进了落银的房中。
    月娘一醒神,下床去摸索着桌上的油灯。
    银儿,银儿!
    隔壁传来了叶六郎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眉头一跳,趿拉着鞋子端着油灯快步走了过去。
    见到里间的情形,她不由惊呼了出声。
    床边的小桌掀翻在地,一条本就不稳的桌腿被折断了过去。
    落银紧缩在地上,紧闭着双目,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借着昏暗的灯光望去,脸上青白一片,连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十分骇人。
    月娘惊惑的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药的配方明明都跟之前一样,是她熬制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吗?
    她颤着脚步走近,余光瞥见了地上打碎的药丸,药汁流淌了一地,散发着暗色的光芒。
    月娘倏然白了脸,手中的油灯砰然砸落在了地上。
    她两步上前,蹲下身来,声音急遑地道:六郎银儿交给我,你快去烧一锅热水!
    月娘在这方面比他懂得太多,叶六郎闻言当即不做犹豫,飞奔似地跑了出去。
    中途想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哐当地一声巨响。
    月娘将落银抱到了床上,使其平躺着。
    弓身从床底拿出了一个团黑褐色的绢布来。
    在床上摊开,竟是一支支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好冷落银低低地出声,声音似被冰封一般,寒意袭人。
    头顶和心房处忽然传来一阵尖锐无比的刺痛感。
    落银身体一阵痉挛,痛呼了出声。
    银儿别怕,二娘在这里。
    银儿别怕
    不要睡过去
    月娘安抚诱哄的声音不曾间断,将落银濒临消失的意识一次次地被拉了回来。
    银儿乖,银儿乖,千万不要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落银觉得再也挨不住的时候,忽然,竟隐隐有了一丝暖意传来。
    这股暖意缓缓地流入了她的身体里。
    极冷和极暖的两股气息在体内不停游走着。
    两种觉识相互交替,似要相互吞噬,要在她身体里分出个胜负一般
    落银的身体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在一股寒流再度袭上心口之时,意识顿时被抽离了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去。
    016:疯长的茉莉花
    叶六郎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半刻也不得消停。
    外头天色早已大亮。
    怎么样了?
    见月娘掀了竹帘出来,他忙上前问道。
    月娘抬手擦去额角流下的汗水,道:还需再换一次水,天黑之前应当可以醒过来。
    能醒过来就好,能醒过来就好!
    叶六郎激动地交握着双手,让月娘先去歇着,自己则是又转身去了厨房点柴烧水。
    月娘又转身往里间看了一眼。
    整个人泡在药桶里的落银脸色总算有了一丝人气儿。
    月娘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大幸
    这孩子身子自幼就差极,各种病痛缠身,若没有药物做好辅助,身子骨又哪里熬得住这每月一次的寒症发作
    ******
    跟月娘预料中的一样,天色转暗之际,落银方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头顶还是那个熟悉的旧藕色床帐,她心底忽就生出了难言的庆幸。
    还好,她还活着,还能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她从来不曾这样惜命过。这样清晰的意识到,活着,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银儿醒了!
    月娘走进来,见她睁开了眼睛,惊喜地出声道。
    叶六郎闻听疾步进来。
    谢天谢地的话说了一大箩筐。
    落银嘴角带笑地看着叶六郎和月娘。
    爹去把饭给你热一热,该饿坏了吧!叶六郎喜不自胜,又在落银头上摸了一把,才转身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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