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赵云屹的平安扣,她可以用赵云屹的名头在外生活,永远不用回去明月楼。
    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未来。
    柳茯苓缓缓站起身,拖着潮湿的衣裙,缓缓后退。
    赵云屹眼前朦胧,隐隐看到她纤细的身影静静地往后退,她有些踉跄,看起来十分脆弱。
    赵云屹手指猛地捏紧,又缓缓放开,他垂下头,雨滴顺着长睫缓缓往下流从未有过的颓然和迷茫笼罩了他的全身,替她挡掉的那些伤口开始疯狂地叫嚣着疼痛,他却没什么感觉。
    有感觉的,只有胸口处那块地方,层层叠叠的疼,一层一层地犯上,让他喉咙口泛起一丝腥甜。
    他勉力控制,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可片刻后,他却感觉到她踉跄的脚步,缓缓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立刻冷笑道,怎么?想将我灭口再离开?
    听到对方沉默,赵云屹的语气更加尖锐讽刺,你心思倒是缜密。
    柳茯苓咬唇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也不回应他的话。
    她手上都是泥污,下着大雨,她在烂叶子里头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根勉强能用的。
    柳茯苓到河边,俯身洗手,顺便清洗木棍,做这个动作让她肋骨疼得要命,她有些后悔,脏就脏点,给赵云屹用而已,洗那么干净作甚他还说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令人生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柳茯苓叹了口气,用那根粗壮的木枝撑着自己艰难地站起身,可河边碎石不稳,她木棍没撑住,差点摔进河里去。
    赵云屹听到她凌乱的脚步声,眉心一紧,忍不住道,小心点会不会?你撞伤处还疼吗?
    好像有骨头断了,但是好像又没断,反正疼得很。柳茯苓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却仍旧将那根极好用的木棍塞进了他的手中,开口道,拿着这个,刚刚替你找来的,你这只手没事吧?抓稳了。
    赵云屹刚刚用那只手捉过她的手腕,倒是挺有力气的,柳茯苓便知道他右手应当没有受伤,应该能撑着点,若是能自己站起来就更好了。
    赵云屹摸清那东西是何物,微微一愣她刚刚,居然是去给自己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用作拐杖。
    你好歹撑着点,我力气小,扛不住你,你自己用些力气,我倒是能给你撑一撑。柳茯苓一面说着,一面捉住他的胳膊往上拽。
    赵云屹被她那小小力气拽着,胸口重新泛起一丝热度,他能感觉到,她在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努力的将他撑起来。
    蚍蜉撼树一般,令人发笑。
    可赵云屹却觉得心头发热,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来,居然真的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果然有些站立不稳,柳茯苓当即撑在他的胸前,几乎是扛着他似的。
    她累极,咬牙撑着,殿下,就这样,您忍一忍,慢慢往前走吧。
    赵云屹试着往前迈步,居然真的能成行。
    往左一些。柳茯苓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温柔又轻柔,你慢点。
    赵云屹喉结微微一动,乖乖的按照她的指令往前,怀中的她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冲淡了她身上的淡香,可她的气息那样鲜明的在他的耳边,那般生动。
    刚刚让你走,你为何不走?赵云屹终于开口问道。
    殿下不要太小看人了。柳茯苓瞪了他一眼,哪有这样将人甩在荒郊野岭等死的?我若真这样选,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做噩梦。
    只因为这个?赵云屹声音缓缓。
    这个还不够吗?柳茯苓反问。
    赵云屹心中的暖意登时被泼了一盆冷水,被浇了个透心凉。
    而且方才殿下护着我,我很感激。柳茯苓垂眸缓缓说了一句,耳根微微有些发热,缓缓说了句,谢谢。
    赵云屹稍稍好受了些,口中却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一声谢谢就够了吗?
    这可是她自己选的,她这次不走,便再没有离开他的机会。
    柳茯苓听到他那硬邦邦的语气,撇了撇嘴,借着他看不见的档口瞪了他一眼,刚想怼回去,却听他说,顺着水流往上走,丁太医的哥哥就在上头的山谷不远处,水边也能走通,应该很快便能到了。
    柳茯苓听到丁神医所在的山谷竟然距离这样近,当即便发现了他的意图,你刚刚是在试探我?
    赵云屹沉默不语,就当是默认了。
    你怎么这么柳茯苓气得肋骨疼。
    如何?赵云屹反问。
    若今日受伤的是你,你会相信,我会全力护着你,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吗?赵云屹反问道。
    柳茯苓忽然说不出话来,说实话,她不信。
    从过去他的总总行为来看,柳茯苓倒是真的不太信任赵云屹,他总是利益为先,以此衡量一切。
    刚刚生死关头的悬崖边,他能来救自己,已经极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觉得,或许他有时,还是有些怀仁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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