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鱼问:你很缺钱吗?
    其实这话也不用问,看他洗到发白的衣衫和因滑倒裂开的鞋子就能知道了。
    我要吃饭。江究看了她一眼,坦诚得很,如今又得换双鞋了。
    沈观鱼又哦了一声,你干嘛帮白徽舞弊?
    那日罚站,他们分明站得很远,不像相熟的样子。
    他给我银子。
    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析春终于带着周叔下来了。
    江究身子瘦削,周叔背着他走还算稳当,虽然有伞,回到凉亭上时所有人都淋透了。
    江究被放下,率先说道:多谢这位小姐出手相助,江究感激不尽。
    周叔也是个憨实的,你的腿该去看大夫,跟我们一块下山吧。
    他清润的声调始终保持平稳一线:在下可自己正骨。
    沈观鱼默默看了一眼,说道:那咱们走吧。
    主子开了口,周叔和析春也不再说什么,撑伞离开小亭。
    江究只是看些前方,正好是她们主仆离去的方向,考虑着要如何下山。
    还有一件事,雨中的少女回头,发丝贴在了雪腻的颊侧,只有惊鹄髻俏立着,后边垂下的宝石璎珞随着她的动作轻荡。
    你筐里最值钱的该是重楼,灵台寺后山石潭往东三里,有一大片。
    江究垂下视线,双手作揖:多谢指教。
    回到沈家,府里的老嬷嬷见小主子湿透了,赶紧催着沈观鱼去换衣衫,又马上熬了热热的姜汤给她们喝。
    沈观鱼喝完汤浑身松泛,瞧着碗底的剩余,想起江究说要吃饭时,那冷淡的眼神。
    她把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给,你不是要吃饭吗?
    书院里,沈观鱼终于在让人在僻静的一角找到了江究,她朝人晃了晃手中的食盒。
    疏影横斜,光落在有些陈旧的书页上,江究坐在栏杆上,脚下一条小渠清浅,半透明的虾子躲在落叶下。
    为何给我?他收起书卷,抬眸时下颌线条隽丽。
    我问过白徽了,因为我坏了事儿他没给你银子,你说你没银子吃饭,喏!她又把饭盒往前伸。
    沈观鱼觉得直接给银子,读书人定会觉得难堪,转而送饭。
    江究确实觉得饿了,他不是为了一点可笑自尊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沈观鱼要赔他,抬手接了过来。
    根本不知道她心里觉得给银子是侮辱他,以江究的心智来说,这些并不足以觉得羞耻。
    打开盖子,是干菜焖肉和东坡肉,旁配了青碧小菜并一大团白米饭,瞧着就让人食欲大起。
    沈观鱼见他自在动起了筷子,也没即刻就走,而是撑着脸问:白徽本来答应给你多少银子?
    五两银子。够他吃一年的白米饭了。
    沈观鱼却说:那我给你带一个月的饭,我家厨子可不便宜,接下来一个月就这时辰,你来这里拿。
    她说完就走了。
    江究筷子顿了一下,抬头看,沈观鱼茜色绣石榴花的裙摆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第二日,来送饭盒的却不是沈观鱼,而是她周叔。
    周叔有些歉疚地说:小姐回去才说是她害你摔倒了,卖钱的药草也撒了,有些过意不去,让我给你送一个月的饭,给公子赔礼了。
    原来她第一日来,不过是要亲自同他解释清楚罢了。
    她随比寻常官家的小姐肆意些,但也没有天天似乎外男的道理。
    无妨。江究心中并无异样。
    将昨日的食盒交还给周叔,他打开今日的食盒,照旧慢条斯理地用起了饭来。
    日子久了,书院里就有人瞧见了江究每日饭食比从前精致了百倍的人,又认出了给他送饭的是按察使家的仆从。
    诶,你们说,这按察使家的小姐是不是看上江究那个穷小子了?
    一名学子道:肯定是这样,前两日在灵台寺的凉亭那,我还瞧见他们在私会呢!
    真有福气啊,女院那边我都悄悄攀墙看过了,再没有比沈家小姐长得更美,身世更贵重的了,就是咱们这边的白徽,他爹也不过是布政使下的参议
    得了吧,就算沈家小姐被江究那皮相一时迷惑了去,难道按察使大人能瞧得上他?
    诶诶!江究来了!
    一群人指了指连廊尽头,转过来那常年穿着泛白青衣的学子。
    经过时,有人突然喊:江究,沈家小姐对你这么好,不会是相上你了吧?
    接着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江究跟聋了一样,步子都没停下,进了课室坐下了。
    啧,怪不得天天一副了不得的样子,看来要做沈家的贵婿了。
    白徽和秦骁在二楼栏杆上,听到下边的人提起沈家和什么贵婿的,往楼下砸了块糕饼,凶巴巴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那群人见到白徽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把刚刚说的又交代了一遍
    白徽浓眉一皱,怎么也不信沈观鱼能看上那个小子,自打在雨中罚站之后,他对沈观鱼那叫一个念念不忘,上哪能遇见这么个漂亮有个性灵秀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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