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很久不收拾,屋里有股难闻的气味。
    丁植瘫坐在竹凳上,眼神浑浊,有气无力,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裴连瑛凝视他一会,缓缓道:丁植,你的儿子找到了。
    魂魄好像立刻回到了丁植体内,他浑身一震,快步跑到门外,叫道:显儿,显儿找到了?他在哪里,你把他带来了吗?他人呢?着急之下去扯裴连瑛的衣襟,人呢!你把他藏在哪儿了!
    污脏的手瞬间留下了几道黑色。
    衙役忙把他拉开,训斥道:老实待着,左少卿大人自然会告诉你。
    丁植哀求道:求求你,裴大人,快让我看看显儿!我好想他,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病了?
    裴连瑛面上微露怜悯之色,旋即又冷下来:他死了,捕快是在金河县发现他的金河县四个月前飘来一具男尸,无人认领,县令下令暂时埋在山脚。
    不可能!丁植的眼睛猛然鼓起,状若疯狂,挥着双手道,不可能,显儿怎么会死?他是被人拐走了,你一定是弄错了,死的是别人,是别家的孩子!你把显儿还给我,还给我
    叮的声,裴连瑛把一个银项圈抛在桌上。
    是不是你的显儿的?
    丁植浑身发颤,他慢慢低下头,捧起那银项圈。
    项圈上刻着如意云纹,下方坠着颗松绿色珠子,是他专门买来给儿子戴上保平安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裴连瑛道:你莫要再自欺欺人,显儿当日消失你便猜到他是溺水了,只是你难以接受,才冒出被拐的念头。玉带河流水急,又通桑河,金河,潇水,根本无从打捞,以至于数日不见男尸,你心里便信以为真。你去大理寺报案,让捕快替你寻找儿子,捕快找不到,你觉得是他们偷懒,有意疏忽。
    你有日见一个孩子孤身在外游玩,身边没有大人,你忽然就起了歹念。你以为多拐一个孩子,大理寺就会更重视,更快的替你找回儿子。
    丁植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不管好孩子,孩子丢了是他们活该!孩子在我这里,好吃好住,很安全。
    他不止是为逼迫大理寺,也为惩戒那些不看好孩子的父母。
    甚至是何家,那何家太纵容孙儿,让他到处乱跑,他有日去送鱼,瞅准机会将那孩子弄晕,用装鱼的板车带走。
    可怜可恨,裴连瑛道:不管如何,你的孩子我替你找到了,尸骨已经在运回的路上,你好好安葬他吧。
    丁植心头剧痛。
    那日他若没有离开儿子,他的显儿就不会死了,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啊。
    他抱着银项圈大哭起来。
    裴连瑛叫衙役将他押回大理寺。
    丁植抽泣着道:此事与我妻子无关,是我求她的,是我说,只有这样才能救回显儿,她不知道显儿死了求大人饶过她。
    裴连瑛道:高大人自会判断,你且将你所做之事坦白便可。
    即便如此,妻子恐怕也被他连累了,丁植又是一阵痛哭。
    到大理寺衙门后,他急着交代,事无巨细,全无隐瞒,高士则后来判他徒刑三年。至于唐氏,顾念她受丈夫蒙骗,且这段时间细心照顾孩子,加上丧子之痛,只令其家人带回好好管教。
    笼罩在百姓们头上的阴云总算散去,孩子们又能出来欢快的玩耍。
    天子杨景恒嘉奖了高士则,又问裴连瑛表现如何。
    高士则忙说是裴连瑛的功劳,说他之前一筹莫展,裴连瑛来大理寺后才发现端倪,称天子慧眼识人。
    杨景恒非常欣慰,早朝时看裴连瑛的眼神格外的柔和。
    文武百官都品出一点苗头,感觉这位年轻官员可能不久之后又要升官。下朝后,有些善结交的便跟裴连瑛搭话。
    赵廷俊瞧见他如众星拱月,路过时,眉头微微一拧,面色略有些阴郁。
    裴家在陈家隔壁,他那阵子借住在陈家,与裴家夫妇相识。
    五年前裴连瑛高中状元,他看到裴连瑛父母后心头一惊,裴家那个少年竟然也走上了仕途。
    不过回想起来也不意外,当时他听陈简说,裴家的儿子过目不忘,是个念书的好料子。
    他就有些担心,裴连瑛的父母会不会认出他,会不会告诉裴连瑛。然而他们并没有提起陈家的事,偶尔在哪处聚会时见到他,也像是毫无印象。
    久而久之,他就不在意了。
    但这次陈念也来了京城,他又开始怀疑起裴家。
    可能裴辉夫妇是装作不认识,毕竟当时他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他们不敢得罪。至于裴连瑛知不知,他不清楚。
    裴连瑛在言辞中从未透露出什么,也从未奉承过他。他之前以为裴连瑛是性子孤傲,事实上,裴连瑛很会讨天子欢心,这不,连连高升,就快要追上他了。
    赵廷俊走到殿门外,又听见几位官员在小声议论:裴左少卿这年纪该要成亲了吧,得早些准备贺礼
    赵廷俊的脸色顿时变得更为阴郁。
    裴连瑛最让他意外的是,高中状元后竟然称自己已经定亲,没有与望族联姻,今年还将陈家一家接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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